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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成應了一聲,又說起旁的事情來,“說來也快出正月了,守著孝過年,真沒意思。今年過年可以好生熱鬧熱鬧了?!?/br> “宮里的年,能有什么意思?!彼沃獨g扯了個迎枕過來靠了靠,“不過是些花架子威嚴繁華,乍經著敬慰,日頭久了嫌規矩大沒意思。這可不是說的,敏儀的原話?!?/br> 柔成忍不住抿唇一笑,又道:“這話可不當說的?!庇值溃骸熬退闶翘摷俜比A,咱們也得見過一次,知道知道這熱鬧?!?/br> 這邊正說著話,辛娘手上捧著個竹編籠屜進來了,招搖過市的,清甜氣傳了出來,卻也沒人敢靠近她。 后頭兩個小宮女,各提著小食盒,亦是甜香氣滿滿。 柔成見了便無奈扶額,直道:“從前都是小巧家什,怎得今日就把這大東西捧出來了?” 辛娘將籠屜在杌子上放了,命:“還不去取小碟子來?!币粫r忙有宮女去取小碟子,辛娘將籠屜掀開,露出里頭各樣點心團子或小餃兒來,她對宋知歡笑道:“今兒咱們吃個新鮮的。這里頭有兩樣藕粉團子,蜜糖桂花和芋泥兩口味兒的,您自己嘗著,能吃出來。不是做餡子,那個味道突兀,是混在面里一起蒸的,清清淡淡,該合您的胃口。還有糯米小菜的團子,各色小餃兒:素rou、菇子、豆沙幾樣餡兒的,或是澄面、黏面的,吃著口感都好,您自己嘗嘗?!?/br> 宋知歡聽著倒是來了興致,當下小宮女也將清水涮過的碟子奉上,宋知歡讓辛娘給自己夾了兩樣在碟子里,一一嘗了,然后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這藕粉團子和從前的滋味不同,卻更為如軟糯香甜了?!?/br> 辛娘聽著一笑,又掀開后一個宮女手上的小食盒,里頭一碗濃漿香飲子,辛娘笑道:“這是核桃、花生兌著黃、黑兩樣豆子磨出來的?!?/br> 宋知歡端起一嘗,果然濃郁噴香,十分適口。 她一面喝著香飲子,一面吃著點心,忽然掃到辛娘身后還有一個提著食盒的小宮女,便狐疑地瞥了辛娘一眼,“這是什么意思?流水兒席?” “流水席可不是這么用的?!毙聊锫杂X好笑,一面為她夾了兩口點心,一面嗔怪般地道:“奴婢緣何費這些心思?還不是您這些日子胃口不開,這才費盡心思尋些新奇口味來給您開懷?” 宋知歡訕訕一笑,慢慢用著點心,雖然素的很,吃到口中的滋味卻半分不差,可知辛娘用了多少的心思。 雖然數著樣數多,每樣一口,不多時也就用完了,辛娘見她碟子空了放下筷子,便向后掀開后一個小丫頭的食盒,道:“這是青梅茉莉煎的茶,花果香搭配得當,酸甜雙口,還有摸的清香滋味?!?/br> 宋知歡聽她說的話,怎么聽都覺著有一種nongnong的“舌尖上的中國”之感,一時覺得好笑,又想到身邊人都不懂這個,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見她嘆了口氣,辛娘忙試探著問道:“怎么了?可是不愛這茶的味道?” 一面說著,忙要命人撤下。 宋知歡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匆匆扯了個理由混過去,然后端著茶盞盤膝坐在羅漢榻上,卻又有些自嘲:當年只盼著能衣食無憂不必cao心勞累,如今都應了,卻又開始覺得寂寞不自由了。 當真是心越來越大了。 可知人的欲念是止不住的,她自詡所求不多,如今卻不知不覺愈發貪婪,所求更多。 人心如此。 思及此處,宋知歡長長嘆了口氣,將手中的碧玉盞輕輕撂下,擺擺手,示意眾人退下。 她的心情如何,旁人看不出來,柔成還看不出嗎? 一時滿是擔憂地看著宋知歡,見她面色淡淡的,也不敢說什么,只能輕輕一欠身,擺擺手,帶著西暖閣內眾人退下了。 待出了稍間,將里外槅扇輕輕合上,拉著辛娘向外去。 二人在廊下站定,辛娘面帶擔憂地向殿內望著,問:“這是怎么了?” 柔成搖了搖頭,此時壓著的一口氣才敢嘆了出來,“我哪里知道呢?” 然而宋知歡的自我開解能力還是很強的,盼著腿在羅漢矮榻上坐了好半晌,她忽然徐徐吐出一口長氣,喃喃念叨:“人欲永無止境。人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心未澄,欲未遣則不能清靜。我這一生所求無數,若不能自我檢討修整,去其繁冗,豈不也成了貪婪不堪、所求無度之人?” “素來自詡拎得清,若是不能控制好欲望,只怕也成了‘拎不清’之人了。到底欲望無止境,唯心靜能破?!?/br> 一時把自己念通了,宋知歡細細咂摸方才的話,又覺好笑:總說弘皓他們日日念叨自己,倒也真念叨入兩句,這《清靜經》如今也算滾瓜亂熟了。 復又想法子能止住這事兒,后來不知哪根筋打通了,念了兩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心里告訴自己:封建王朝,敢要什么欲望,能活著就不錯了! 前頭想了許多,都么這個好用,可知那些心性都是看君子,世情卻治小人。 又想到,以自己如今的性子,恐怕稱得上一聲“矯情”了。 思及此處,宋知歡笑容徹底止不住了,搖了搖頭,嘆道:“瞧我,又罵自己是小人了?!?/br> 心情一舒暢,炕桌上那縷縷茶香又傳了過來,酸甜清香的滋味入口便能壓住所有的油膩咸厚之感,宋知歡眉目舒展開來,極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