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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此時此刻,她倒是分外懷念二十一世紀那些簡簡單單的膠囊、藥片,或者那些特別特別甜的感冒沖劑。 我錯了,是我不夠珍惜。 宋知歡心中悔恨萬千,卻也不得不接受如今只能喝著黑漆漆藥湯子的事實。 本來尋常小風寒吃藥丸也就是了,偏生她一連折騰了這近一年,先前一個多月,損耗的都是元氣,還沒緩過來就又是太后的喪事,又是一大場折騰。 然后又因著食素的原因未曾好好補養,這會子就借著一場風寒發出來了。 柔成見她喝著藥還一邊神游天外,心中頓覺好笑。 一時一碗黑漆漆的湯藥見了底,柔成將小藥丸放在身后辛夷捧著的托盤上,拾起床頭小幾子上的帕子為宋知歡擦拭一下唇角的藥漬,輕聲喚宋知歡回身:“主子,漱口了?!?/br> 宋知歡猛地回過神來,目光軟軟地看向柔成,“嘴里發苦!” 柔成無奈道:“發苦就先漱口,夏日莊子上的杏脯做得好,等會吃一塊,可以解解口中的苦味?!?/br> 宋知歡也不過等著柔成哄哄自己了,聽了這話就乖乖巧巧地漱了口,等投喂。 柔成于是用小銀簽子扎了一塊黃澄澄的杏脯過來,宋知歡吃著酸甜可口,果然解苦。 還想吃第二塊,礙于柔成講究多,怕這甜食吃多壞了藥性,不許再吃了,便只能可憐巴巴地看著忍冬捧著那蜜餞碟子遠去。 見宋知歡如此,柔成滿心都是無奈,只能輕哄了兩句,服侍她睡下了。 敏儀過來的時候宋知歡睡得正熟,見柔成在東暖閣外間炕上坐著,敏儀便明白了,笑道:“也只有睡著的時候,她才離得了你?!?/br> 柔成先對敏儀行了一禮,然后笑道:“奴才自幼服侍著我們主子,這些年,主子也習慣了?!?/br> “是啊,習慣,多可怕呀?!泵魞x仿佛有所觸動,輕輕嘆了一聲,低聲呢喃道:“只怕寵著寵著,習慣了就動了情?!?/br> 正兀自入神著,柔成已悄然退去,不多時親自手捧一個洋漆蝠紋小茶盤回來,用一只釉下五彩春草紋茶碗奉上一盞清茶,笑道:“給您沏了六安茶,是我們主子新得的,滋味倒比往年的好。前兒收到了,我們主子就念叨著要請您嘗嘗,偏生茶還沒嘗到,人先病了?!?/br> 敏儀聽了直笑,端起細細一品,確實滋味極好,也似有所感地道:“如今身份不一樣了,送到她跟前的東西自然更不一樣。這茶好,你沏茶的手藝也好。怪道你主子把你看得眼珠子似的,處處都能預備的妥帖,我身邊若有你這樣個人,也把她當眼珠子?!?/br> 柔成道:“奴婢慚愧,不過是習慣了在我們主子身上多用些心罷了。娘娘身邊的畫眉與黃鶯兩位meimei不也是全心都系在您身上嗎?” 敏儀聽了笑道:“你呀,說話永遠是滴水不漏的。不過也對,她們兩個待我的用心,尋常人都比不上的?!?/br> 又問:“知歡的病怎樣了?” 柔成笑道:“剛用了藥,太醫說沒大妨礙,只需好生養養罷了。如今正發汗額,這兩日格外嗜睡?!?/br> 敏儀道:“是該好生注意著,上次她還說我呢,如今可不是輪到她了?精心侍候著吧,都四十多的人了,不能不精心?!?/br> 柔成答應了一聲,也道:“可不得仔細著,這一回病了,把奴婢幾個都嚇得不行。都多少年沒這樣病過了?瞧著也沒精神,看的人揪心?!?/br> 敏儀嘆道:“誰又不揪心呢?都相處大半輩子了,她這一病,大家都擔心。到底也是風寒多發,這些日子,不止知歡,青莊也病了,齊妃亦不大好。到底人家是一心修行的人,我們這些人的身子就比不過寧馨與熹嬪她們?!?/br> 又坐了半刻,見宋知歡還沒醒,敏儀便道:“我先去了,改日再過來。若是醒了,告訴她好生歇著,暉兒媳婦昨兒晚上說要看,今早可過來了?” 柔成道:“一大早就過來了,還帶了毓慶宮小廚房做的各樣細粥,坐了好一會兒,陪我們主子用了藥方才去了。昨日太子爺也來了,帶了許多精細小菜,說是從外頭尋來的,我們主子倒很喜歡?!?/br> “那就好?!泵魞x笑了一下,道:“我那里還有些,回頭讓人再送來。暉兒那小子旁的不算,唯有孝敬、心細,這兩點讓我心里熨帖,想來知歡也是如此?!?/br> 柔成笑道:“在我們主子心里,太子爺和四貝勒是一樣的?!?/br> “我知道?!泵魞x笑著說,神情透著幾分感慨:“當年弘暉婚前,知歡給的那一份家私可是真厚實,我都驚住了,她也真舍得。要我說,她也很該留些東西在身邊才是。當年我聽她說這事,雖也贊同,到了關口卻也沒下定那個決心。人這輩子,總得有些底牌傍身才是?!?/br> 柔成無奈一笑,道:“主子不是在意這些的人,對那些金銀之物說是喜歡,其實也就熱乎熱乎,一兩日過去就忘腦后了,不識愁滋味,不識人間疾苦。況小主子們都是孝敬的,如今幾個小主子都有了定論,我們主子也該歡喜的?!?/br> “唉?!泵魞x要走了,擺擺手免了柔成的禮,一面感慨道:“我們都老了?!?/br> 柔成仍是恭敬一禮,待敏儀身影不見來,面上才帶出幾分感慨來,口中輕輕念道:“都老了啊?!?/br> “我可沒老?!痹弃Q神出鬼沒地湊到柔成身邊,小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