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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鶯畫眉兩個心腹沉默地立在炕下,也都是面色陰沉。 良久,敏儀忽地狠狠將炕桌的茶盞甩到地上,胸口劇烈起伏著,厲聲喝道:“年氏是和居心!” 黃鶯畫眉二人連忙跪下,春末夏初的夜,已不是冷的滲人了,卻莫名令人覺著身上韓浸浸的。 雍親王府這一鍋油,算是徹底滾了起來。 誘因是葳蕤苑傳出的一個壞消息:弘時嫡妻,也就是雍親王府所謂的“三奶奶”,有孕了。 這本該是一個好消息的,偏生和有孕一起傳出來的,還有董鄂氏感染天花,渾身皰疹。 同時葳蕤苑里也有不少下人中招,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可是董鄂氏和年氏走的最近啊。 董鄂氏身體本來不算極為康健,此時又事天花和身孕湊在一起,兩個月的肚子還沒穩當,病已經又急又猛地來了。 華姝恨得咬牙,帶著嬤嬤丫頭強闖進暗香疏影閣,摒棄了遵守多年的禮儀規矩,對著年氏一頓拳打腳踢,又被年氏身邊唯一留下的心腹嬤嬤強行架住。 后來還是雍親王的到來制止了這一暴力行為,只見他輕嘆那一聲,對華姝道:“華姝,算了?!?/br> “算了?算什么算了?是算我那不能見到天日的小孫兒嗎?”華姝眼睛紅的沁了血一樣看向雍親王,讓他不由側頭,袖中的手不自覺地攥拳,一串翡翠念珠攥的緊緊的,對著這樣的華姝,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好半晌,華姝對著他輕嗤一聲,仰天大笑,狀似癲狂。 笑聲一時鎮住了眾人,室內除了華姝的笑聲再無任何聲響,但見她住了笑,一雙眸子緊緊盯住雍親王,一副癲狂之態,笑的滲人。 “妾身早該知道的,您是多絕情的人啊。都說自古帝王家無真情,可憐妾身心念早年恩愛時光,心中還存著三分凈土。如今看來,那凈土也要被毀了?!比A姝冷笑著,復又斂了笑容,正色莊容地對雍親王道:“若您心里還有妾身和弘時,記著去了的弘昀和弘昐,妾身求您,賜年氏一死如何?或及皇室血脈,這一死不算苛責吧?” 神情是雍親王從未見過的恭敬。 雍親王修剪得當的指甲在掌心留下三抹帶著血絲的月牙,冷著臉沒作聲。 華姝見此,又是一連聲的冷笑,她對著雍親王皮笑rou不笑地做了個表情,復又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口吻莊重,“妾身誠愿王爺余生事事順遂、安康無虞。此后,西天黃泉,不必相見了?!?/br> 雍親王聽得心里發慌,卻又被架在這里下不來臺,又有幾分被華姝鎮住的震驚與惱羞成怒,于是只僵立在那里,注視著華姝在眾人的簇擁下遠去。腰板挺直,頭顱高高昂起,一入當年初入內庭時驕傲不可一世的模樣。 只是如今的驕傲,莫名地透著幾分凄涼。 本該是最溫暖的時節,人心卻冷的不像樣子。 宋知歡聽了消息匆忙趕到玉芍軒時,華姝正坐在窗邊品茶,一盞碧螺春盛在白瓷盞子里,一抹碧痕搖曳,徐徐吐露出一派的雅致清新。 可惜人是注定活不成茶的模樣了。 韻姐兒著一身豆青衣裳靜悄悄地站在一邊,面帶擔憂地看著華姝。 見宋知歡來了,韻姐兒忙悄無聲息地欠了欠身,見宋知歡對她擺手,便抿著唇輕輕點頭,退下了。 “你來啦?!比A姝看了宋知歡一眼,對她笑了一下,又對著韻姐兒離去的方向努了努嘴,“這丫頭小小年紀總是瞎cao心?!?/br> 宋知歡也是滿心的擔憂,握了握她的手,面帶急色地道:“我都聽說了?!?/br> “聽說了呀?!比A姝對著她輕輕笑了一下,“也沒什么,只是徹底心冷了罷了。我從前對著她總還留有兩分期許,如今……再沒有了?!?/br> 她說著,口吻竟然透出幾分釋然輕松來,“我總念著少年時的相許情深,卻不曾想過,如今這個人,哪里還是我當年的那個少年郎?” 宋知歡看著她如今的模樣,只覺心里如刀子割的一樣疼,緊緊抿著唇,眼中滿滿都是心疼。 華姝看著她,又笑了,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笑瞇瞇道:“以后,我可只有你們了?” “們還談什么只有?!彼沃獨g輕輕拍了她一下,二人都沒說什么敗壞氣氛的話,只相視笑著。 沒人去提董鄂氏。 她把刀子架在脖子上,威脅弘時不得打胎,若是那孩子出了什么以外,她便即刻追著孩子去了。 她說:妾自知福薄,恐怕再不能為爺綿延子嗣了,這孩子是上天賜下的福澤,妾希望能留住他。 多傻呀。 自己的命才是重要的,兩個月的孩子,能有拳頭大嗎? 宋知歡是這樣想的,卻勸董鄂氏不得。 她在華姝那里坐了許久,直到華姝不耐煩趕客了,她方才依依不舍地起身離去。 韻姐兒在外間候著她,一直送她到垂花門上,方才對著宋知歡盈盈欠身,面上仍然帶著幾分笑意,卻能讓人察覺出與一往的不同來。 那一雙清澈的眼眸,竟然帶著些決絕,也比以往多了些溫柔。 宋知歡對著這目光,莫名地覺著心慌意亂,遲疑半晌,還是問她:“我總覺著你今日不大對勁的樣子,韻姐兒,你這是怎么了?” 韻姐兒唇角微微上挑,鳳眼彎彎:“我決定去西院照顧弘時嫂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