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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成上前扶著宋知歡落座,將她今日用著的那一只白瓷繪彩蓋碗奉與宋知歡,輕聲道:“如此,也算遂了咱們格格的意愿?!?/br> “是呀。離開這四方天,去一處快活地方。她將會是大清國的公主,擁有尊貴的身份、豪華的府邸,有心腹子孫環伺,有縱情山水之自由?!彼沃獨g倚著貴妃榻的靠背,似悲似喜,“只是從此,母女兩地,骨rou分隔,再難相聚了?!?/br> 柔成看著她這個樣子,心仿佛刀割一樣地疼著,于是微微傾身抱住了宋知歡的肩,安撫道:“主子,咱們三格格還小呢,待到及笄預備婚事出嫁,還早著呢?!?/br> “這個臭丫頭不止想再賴我許多年,還要從我這摳一份嫁妝!”宋知歡忽地神情一變,罵道:“小破孩子最討厭了!” 柔成心立刻軟了下來,她抱住宋知歡,用哄孩子一般的聲音輕柔地哄著她,“是呀,小孩子實在是再討厭不過了。咱們主子還小呢,還是個寶寶,要什么孩子?” 好半晌,宋知歡一顆心沉靜下來,對柔成呢喃道:“柔成,我累了,想睡會?!?/br> “好?!比岢奢p聲答應了,扶著宋知歡躺下,將毯子重新為她蓋在身上,悄然退去。 站在落地罩后,輕紗被微風帶著拂過她的臉龐,依稀聽到內間女子的嘟囔聲:“小破孩子!” 柔成一面悲一面喜,一面笑著,一面不自覺地流下淚來。 總要長大的啊,當年在母親懷里無憂無慮的小姑娘,鮮衣怒馬恣意玩笑的宋家姑娘,已經不復存在了。 如今居于深宅王府中,縱不算謹小慎微,卻也不比少年恣意。 畢竟受制于人。 幸在,她總是能握住盡可能多的籌碼,保住自己與身邊的人。 狂風驟雨如約而至,宋知歡挪了地方,坐在暖閣炕上,圍著一條銀紅軟氈,伏在窗邊向外看著。廊下垂著的竹簾擋住風雨,只留下一條地方給宋知歡賞景。 衢臨堂宋知歡日常坐著的暖閣外有一叢郁郁蔥蔥的竹子,青翠挺拔,縱然雨疏風驟,也未曾動搖它的風骨;粉白二色的玉簪花開的高雅脫俗,緩緩流露出一派的恬靜清麗。 柔成在一旁架起小茶爐溫了一壺青梅酒,將一籠剛從辛娘處取來的芋泥蜜棗茉莉花糕擺在小炕桌上,含笑道:“今日的糕滋味很好,您嘗嘗?” 宋知歡攏了攏身上的軟氈,輕嘆一聲,“昨日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可惜咱們也沒養兩棵海棠樹,不然還能附庸風雅學學人家李清照?!?/br> 柔成抿嘴止不住地笑,道:“李主子院里倒是有兩棵四季常開的西府海棠,不如您飲醉了酒,去那邊睡一覺?” “那還是算了吧?!彼沃獨g往一旁的憑幾上靠了靠,仗著宋母不在,肆無忌憚地扔了優雅儀態,舉止毫不端莊地道:“她那娘家大侄女,就是嫁了大理寺卿云家的那個月姐兒今兒帶孩子來給她請安,我過去了礙事?!?/br> 柔成笑了笑,用一個白玉小盅將酒斟出來,并道:“前兒聽李主兒的意思,是要接她娘家小侄女過來帶在身邊?” 宋知歡點了點頭,端起酒盅抿了一口,隨意道:“小丫頭小小年紀,父母雙亡也是可憐。她父親小華姝七八歲,是華姝長姐如母帶大的,華姝疼愛幼弟,自然愛屋及烏也喜歡侄女。比起被李家夫人帶在身邊,仰仗長房鼻息,能被華姝帶在身邊,也是她的福氣了。畢竟和玉已經出閣,弘時早就搬出了玉芍軒,華姝拿她解寂寞,她也得了女性長輩的教養。況且——四品官的夫人教養和親王側福晉教養的結果可是全讓不同的?!?/br> 柔成含笑應道:“此言有理。李福晉命去接李家姐兒的船應該也塊回來了,自打大郡主和二郡主相繼出閣,總算咱們府里又有個人能陪咱們三格格玩兒了?!?/br> “見面禮備的厚些。到底是華姝要養在身邊的,給點面子?!彼沃獨g嘗了口甜糕,隨意吩咐道。 柔成含笑答應了,“是,奴婢知道了?!?/br> 第72章 七二 問:京中酷暑夏日, 最爽的是什么? 答:左手話本子,右手涼碗子,身邊靠著冰鑒, 身下是透著涼意的翡翠席,手邊的炕桌上是酸甜可口的果子露。 這,就是雍親王府宋側福晉的腐敗生活。 辛娘的手藝好, 為了宋知歡又苦心鉆研甜點多年,涼碗子做的頗有新意, 甚至比宮里的口味還要好上不少。 偶爾來個冰涼香甜的酥山加餐,百合清釀清爽可口,果子露酸甜開胃, 酸梅湯一路帶著涼意滑進胃里,使人口舌生津。 再有各樣合著宋知歡口味做的開胃小菜, 正餐的菜式用盡全力做的鮮香爽口, 即便葷菜也沒有絲毫膩口之感,只令人食指大動。 一到盛夏, 以雍親王敏儀等為首的王府人員就時常過來散步,敏儀華姝等是一坐一下午, 令人不好意思在飯點開口趕人;雍親王則更不要臉, 踩著點過來吃飯,吃完就走, 連吃帶拿,每每使人心生唾棄。 也因此, 每到盛夏,別人苦夏身材纖弱,宋知歡就能腰上多出一圈rou來。 當一個女人長胖的時候,沒有一個涼碗子是無辜的。 宋母對于女兒的生活習慣了然于心, 也頗為唾棄。 這日她帶著寧樂過這邊府里來,見宋知歡倚在貴妃榻上,一手握著京中時興話本子,一手拈著蜜餞果子,手邊的小幾上擱著各樣果子小吃,冰鑒緊鄰著貴妃榻,依稀能見到里頭琳瑯滿目的小吃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