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緩過來了些，欒云陽坐起身，擺擺手：“沒事?！?/br>
    又看向手中的筆記本，心口微微痛：“你確定這些計劃都要實驗一遍嗎？”

    不是他說，別的都不提，光是那個“合成‘玻色-愛因斯坦凝聚態’，在過程中試融入s原子并應用到羅米納激光上”的話，短短一行字罷了，直接就是幾百萬砸出去都可能沒什么水花的那種。

    欒云陽很懷疑白芍芍是不是和研究所會計部門有了私交，知道自從“蘆花物理杯”獲得國際金獎，他們這個項目就經常收到來自各行各業的投資，多達億元，作為獲獎主要功臣才會這么獅子大開口地要求如此多的實驗計劃。

    果然，羊毛出在羊身上，賣掉后賺的錢還是要買草給羊吃。

    小白這頭羊的羊毛真的不好薅啊。

    欒云陽心口痛，落下了舍不得錢的悲傷淚水。

    畢竟是那么一大筆錢，甚至看不太到上限，畢竟誰知道這一會兒就腦子里蹦出來個新想法偏偏個個都確實值得一試的小丫頭會不會又“靈光一閃”。

    太費錢了，太太太費錢了，這寶藏丫頭真的是既聚寶又吃錢。

    對錢不舍歸不舍，盡管如此，欒云陽并沒有說讓白芍芍省著點花的類似話語。搞科研其實在某種意義上和炒股差不多，風險都大，隨時可能砸錢進去就沒了影，但一旦成果，獲得的贊譽以及對全球科技進展的影響也絕對是無與倫比的。

    研究又有了新的方向，大三的上學期，除了上課以及繼續試著鉆研“黎曼假設”，白芍芍便一直在研究中度日。

    嗯……或許也是欒云陽院士的rou疼中度日。

    那些“昂貴”的計劃有的成功了，也有的失敗了，但多多少少都是一些提供給她的新經驗，得以繼續接下來的實驗。

    所有人都沉浸在有事可做、有目的可追又有夢想可尋的充實生活之中，享受著日益變好的自己。

    偶爾他們也會研究上頭。說好了朝九晚五準時上下班，堅決不被大老板剝削，結果就是大老板都被“老板夫人”叫回家睡覺了，他們卻沒忍住繼續在實驗室熬著，非把手上那一個工程完成了，看到結果，才覺得心里踏實。

    有一次，記者特意在晚上來采訪他們，對他們熬夜做研究的堅持十分敬佩，問是否這便是科研精神。

    當時，被推出來回答問題的牛書榮微微揚唇，露出一個高智商精英人士應有的理智笑容：“是的，我們熱愛科研，也愿意為科研獻身?！?/br>
    心里則想著：是個屁的科研精神，就是一群做自己喜歡的事到興頭上，就死活停不下來的沒有克制力的懶宅，和那些追電視劇和小說上癮的人其實也沒多大差別。

    采訪被發出去，網友們在下面一陣夸，表示了對學術圈的向往以及對科研人士的崇敬，夸他們都是祖國的棟梁。

    看到那些格外正經的彩虹屁評論，實驗室一眾正啃著煎餅填肚子和刷微博休息的人：……

    [老臉一紅jpg]

    倒……倒也沒有那么高級。

    但多夸夸還是很讓人身心愉快并且更加想搞科研的！

    當天晚上實驗室就是一夜天明。

    因著這樣不良作息，一段時間下來，他們一個個臉上都有了黑眼圈。

    男的還好，本來就不是很修邊幅，只是又更不修邊幅了一點，女研究人員則人都給嚇傻了。

    換上防護服，戴防護面罩前，藍月喬隨意瞥了眼鏡子，剛收回自己的視線，猛然意識到什么，又將視線投了過去，手摸著眼底一圈深色，眼神悲痛：“臥槽，我黑眼圈怎么這么重了！臥槽我發際線好像也高了！”

    白芍芍系著衣領路過，聞言慶幸了下自己幸好有系統的“外觀”功能，才不至于有這個情況。

    旁邊的另一個學姐嘆了口氣，認命道：“因為咱們是學術圈的嘛。這世上誰不知道，學術圈和禿頭圈及黑眼圈是不分家的？關系那叫一個親密啊?！?/br>
    藍月喬不服，一把將白芍芍摟著脖子拽了過來，指著她那瓷白光滑的皮膚，神情悲憤：“那憑啥這丫頭不禿頭也沒有黑眼圈？既然三圈聯誼了，就不能雨露均沾點嘛！別光寵幸我一個人??！”

    “你說得很對?！蹦菍W姐點點頭，檸檬地輕掐了把白芍芍的臉蛋，“我們下次做實驗再通宵，就把這丫頭拉著一起，強行雨露均沾?！?/br>
    白芍芍看看藍月喬，又看看這個學姐，小心翼翼斂眸，將視線垂落于地。

    這還真雨露均沾不了……畢竟她被系統獨寵，嘿嘿。

    盡管深受禿頭和黑眼圈的困擾，但畢竟選擇了科研這條路，他們還是有心理準備的。

    來吧！慘淡的科研狗日常！他們已經準備好乘風破浪了！

    在這樣的忙碌實驗中，白芍芍沒有忘記系統先前布置的日常任務，根據實驗數據，寫了篇關于bec在激光領域應用的探討論文。

    這篇論文的質量當然是沒的說的，但因為還沒有成果，且除了他們那個項目，沒有更多的人在這方面有所研究，可以作證的文獻資料過少，無法確定其中的“一家之言”真實性，考慮到被質疑后的影響，終究保守起見，投稿的那篇sci便將論文婉拒了。

    得知論文被拒，欒云陽氣極，直說那個期刊的編輯沒眼光，讓白芍芍干脆肥水不流外人田，投給國內的cssci算了，反正都是核心，至于具體哪家期刊倒沒說。

    白芍芍便將論文投稿給了褚新宇推薦的庫門大學自辦的cssci。

    在眾多cssci中，那本《物理前沿》的風格比較容納百川。只要質量過關，能說服期刊編輯及行內人士，他們并不拘謹于是否有成果都樂意發表，更或者他們還很期待百花齊放的科研方向，認為這樣才能全方面推進科研發展，也不怕論文會事后被發現漏洞。

    科研之路怎么可能一帆風順？沒有任何人、任何事的努力之路是一帆風順的。

    要是所有期刊都追求穩妥，那么，在大多數情況下都以論文及實驗成果論高低的科研界也必定會隨之改變風向，所有人都去研究確定會有成果或確定不會被拒稿的保守說法。

    那科研界就完蛋了，到處都是“水貨”。

    《物理前沿》的編輯就是抱著這樣一種長遠看法，才逐漸成了不喜歡在舒適圈待著，更愿意花費幾年甚至幾十年時間去研究的那些學者最欣賞的核心期刊，也是褚新宇在了解到白芍芍被sci拒稿后推薦的原因。

    因著白芍芍團隊在“蘆花物理杯”競賽中獲得國際金獎，相比三年前bec在物理學領域無人問津的研究情況，如今已然引起注意得多，也有了許多國內外的相關新項目成立，可見物理學界對之的認同以及好奇。

    同樣的，《物理前沿》也對白芍芍他們這個項目早已感興趣良久，十分好奇進度，卻也清楚在沒有對外公開時任何研究人員都不能私下透露實驗內容，那是相當于“泄密”的尤為令科研界不恥的行為。沒想到，這次白芍芍竟然會將論文投稿給他們。

    是的，雖然是匿名審稿，但這個研究進度一看就不是在“蘆花物理杯”結束后才成立的那些新項目能達到的水準，編輯們一眼就辨認了出來，尤其所有寫作，包括論文，其實各人在用詞上都有自己的風格，白芍芍亦然。

    “你們看到了沒，那篇《bec在激光領域的應用初探》?！背燥垥r，一個學術編輯聊到這個事，面上有些克制不住的興奮，“說是初探，但實驗數據太絕了，龐大到無懈可擊，硬生生把一些假設性的內容說得仿佛已經有了成果?！?/br>
    “白芍芍他們項目組的那篇是吧？”旁邊的一個女學術編輯吃了口米飯，邊咀嚼著咽下去，邊眼睛噌亮地狂點頭，“我甚至覺得他們是不是其實已經研究成功了，只是擔心說太多會泄密關鍵數據和研究思路，才寫論文只說初探?！?/br>
    另一人兩手攤開，作無謂狀：“反正我對這篇論文給了通過，希望期刊早點發行，這篇論文絕對能給那些新開始研究bec的項目組豐富啟示?！?/br>
    “我也給了通過回復?！?/br>
    “我也……”

    而事實上，的確是《物理前沿》期刊的最新一期預告剛在官網更新出來，就被廣大對“玻色-愛因斯坦凝聚態”及“白芍芍這段時間又搞了些啥”感興趣的人熱切關注，一經發行更是銷量極佳。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只是對白芍芍感興趣的那些人買回去其實并不能看懂理論和實驗內容，直接翻到最后一部分看設想，再看看摘要，大概知道在說什么滿足了好奇心也就罷了，而那些對“玻色-愛因斯坦凝聚態”感興趣的則對這篇論文一看再看。

    要不怎么說人家欒云陽是院士？能在整個物理界都不看好的情況下堅持研究bec，這本就是極考驗勇氣和耐心的事。

    又怎么說人家白芍芍是當代“最年輕也最有潛力的科學家”？就問你見過幾個人本科時候就發核心期刊如流水，各種獎拿得手軟不說，還有兩個足以被學術界銘記的兩個重大成果，也不怪能在bec研究上有連欒云陽院士都公開承認在這個項目的貢獻程度上，自己不如白芍芍。

    是的，兩個重大成果。

    “周氏理論”和“孿生素數理論”。

    有了之前的“周氏猜測”給大家做好心理準備，那篇對“孿生素數猜想”的論文一經發出便被來自全世界各國的數學家深入研究，正推、逆推……卻如上一次般，始終都未找到絲毫錯漏之處。

    于是，他們便知道，“孿生素數猜想”這個地位雖不高卻也有一定影響力的猜想，終是也被證明了，而且證明者依然是那個還在上大學的小丫頭。

    或許用小丫頭來形容已然不是很合適，畢竟如果以學術成果論高低，她大概是圈內絕大多數人的“前輩”和“老師”。

    想想他們21歲時都在做些什么。

    人和人的差距啊……

    包括白芍芍剛發表的這篇《bec在激光領域的應用初探》，內容之真切和詳實，也讓他們發覺目前研究方向的微微偏移，也確實是省了浪費資金的彎路，有了一點目標方向。

    無論是數學界還是物理學界的新一代領頭人，他們真的沒看到哪一個能和白芍芍媲美。

    將白芍芍圈為“特別關注”，幾個立項了bec的實驗室愈發決心她發表的所有物理核心論文都要第一時間買回來看，說不準就是什么少走彎路或啟發新靈感的良方。

    甚或還有一些對“玻色-愛因斯坦凝聚態”十分喜愛又不怎么在意年齡只在意研究成果的人，私底下，干脆就稱白芍芍是“白姐”或“bec奠基人”。當然，后者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夸大，單從白芍芍目前在物理學的成果來看，還有待進一步的成果，但這也一定程度上說明了白芍芍在bec研究領域目前的影響力之大。

    大三下學期，白芍芍就在準備畢業的工作了。

    畢業最重要的就是三個：畢業證、學位證和畢業論文（設計）。

    學位證和畢業證都是與期末考試成績掛鉤，不掛科且學分達到發證書的成績就能達到，畢業論文也只是要求質量達到及格線并查重率不要高于一定的數值。

    對于每次考試基本上都是滿分且論文發到手軟的白芍芍而言，這些當然不是問題，只是畢業季一般有許多事需要忙。值得慶幸的是，她被學校保研了，直升本校研究生，所以去年末的時候沒有特意抽時間再去看考試書籍，省下來的時間也能繼續做研究。

    “來來來，又要開始我們的糟蹋大老板資金日常了?！睂⒆炖锏目谙闾峭碌郊埨锇拥嚼?，藍月喬笑嘻嘻道，摸了摸白芍芍的頭，“真的沒見過比我們家小白還敗家卻敗得讓人拍手叫好的平平無奇花錢小天才了?！?/br>
    牛書榮笑笑：“也就是大老板的rou每天在疼罷了，小事，小事?！?/br>
    換上防護用具，一眾人回到實驗室，又開始了研究的日常。

    經過之前的起起伏伏，他們對于研究成果這件事一經比較佛系了，總歸是有進度的，那就足夠了，心態倒是很平和。

    但再平和的心態，在堅持多年且都發際線都熬禿了的努力后，終于疑似成功時，也不可能繼續平和下去。

    看著儀器表上的跳動的數值，眾人的心皆被高高提起。

    數值開始動了……臥槽超過標準值范圍了，要失敗了！

    等等，數值又跌了，跌回標準值范圍了，幸好啊。

    咋數值還不跌停啊艸，這特么都低于標準值范圍了！停啊停啊，別跌了，你以為自己是股票??！

    可特么是漲回去了……感天動地。

    …………

    在好一番可以說是“跌宕起伏”的情緒過山車后，終于，數值穩了，整整五分鐘都沒再跳，而且正好就是在bec與羅米納激光成功融合的阿哥標準值范圍，也是市面上絕大多數需要用到激光的儀器可以承受的限度，應用自然不是問題。

    bec在激光領域的應用，他們真的做到了。

    接下來就只需要具體與各個設備進行調試的工作步驟，相比研究，根本就是小兒科級的動動手功夫。

    腦中快速得出這個結論后，一時間，整個實驗室都陷入了沉默。

    他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覺得是不是自己還沒睡醒，這是個再令人沉醉不過的美夢，讓人不愿醒來。

    “艸，哪個狗東西掐老子胳膊！”向倫達一聲疼痛的尖叫打破了這個沉寂。

    驟然間，整個實驗室便是幾乎掀翻頂棚的歡呼。

    “啊啊啊啊啊??！我們終于成功了！”

    “臥槽臥槽臥槽啊啊啊，老子他媽的要哭了怎么辦，這個真的不是老子看錯了數據的誤會吧！”

    “我靠??！我是不是還沒睡醒？哥們你快掐我一下，算了你還是別掐我了，我不想醒了！……我靠你掐這么狠，疼死了！不對！啊啊??！我竟然參與了一個推動整個bec領域新進程的項目，這也太爽了吧！老子以后是不是也會被寫進教科書里？那我祖宗后代可不都得是書香門第哈哈哈哈哈?！?/br>
    …………

    平日里，因為白芍芍有男朋友了，且也不是什么年齡特別小的孩子了，以免不必要的誤會，實驗室一眾學長都自覺對她不會做出什么過于親密的舉動。

    但今時今日，他們腦子里已然被喜悅完全占據，根本騰不出空間來考慮這件事，便一個個都轉過身，將白芍芍團團圍住然后張開懷抱死死摟住。

    講真的，要不是全身的防護用具確實是很阻礙行動，他們簡直都要忍不住將白芍芍來一個拋舉。

    “你大一那年剛來實驗室，我們就說你是寶藏小學妹?！备鹎鹌娇粗?，眼睛灼灼有光，“那其實只是個玩笑話，因為我們對你很有好感。但現在，我要說，你真的是寶藏?！?/br>
    “你是我們整個實驗室的寶藏，是bec研究領域的寶藏，更是學術界的寶藏！”

    平時被網上的彩虹屁夸，白芍芍都要不好意思，只會自己偷偷樂，現在被學長、學姐們當著面的一頓好夸，更是小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