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便利的互聯網媒體，“蘆花物理杯”總決賽獲獎名單出來了的消息，很快就傳回了國內。

    前段時間的那場鬧劇，惹得關注白芍芍團隊的不只是物理界眾人，還有許多外行人。

    有的是純路人，為他們的努力和堅持感動，希望能在比賽中取得好的結果。

    也有的是早就對白芍芍頗有好感的，比如綠江一眾讀者，儼然就是自視為“娘家人”了，希望自家“姐妹”可以在外為國爭光，也爭口氣，狠狠打從前看不起他們及他們那個實驗項目的人的臉，“啪——啪”清脆響的那種。

    更有孟云義那種心思陰暗的，就希望白芍芍他們失敗，這樣他們才能繼續嘲諷，以過那種“鍵盤俠”制高點的癮。

    但不管人們怎么想，比賽結果都已經是定死的事。

    很快，有人將官網公布出來的英文比賽結果翻譯成了人話，掛在“金獎”字樣下的那篇《多重耦合振子系統下bec與s原子融合探尋》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如果他們沒記錯的話，白芍芍團隊投稿參賽的那篇論文就是這個題目吧？

    一時間，網上滿是熱議，各路夸贊通稿井噴式地冒出。

    【bec研究新進度竟出自華國一名20歲女孩之手，天才是怎樣養成的】

    【她是綠江小說網的沙雕讀者，也imo雙冠，更是“蘆花物理杯”的金獎得主……點擊就看滿級別人家孩子如何吊打小編】

    【走你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只要你默默努力，時間會讓你一鳴驚人！白芍芍，一個勵志女孩?！?/br>
    …………

    這也就罷了，營銷號一貫是最會蹭熱度的，網友們對此早已習慣。

    只是，當各種國家機關公眾號，尤其是中央級別的公眾號也紛紛針對這件事出聲，還用上了流星雨，夸贊白芍芍團隊幾人是“寶藏科研新秀”，能在冷嘲熱諷中堅持本心并獲得成果，如今在“蘆花物理杯”論文競賽中獲得金獎，更是證明了時間一定會給努力的人以回報，并希望廣大學子在學術這條路也保持本心。

    眼見國家爸爸也夸白芍芍了，網友們終于忍不住化身檸檬精。

    【起初我感慨女媧對我不公平，怎么就給我捏這么丑，給人白芍芍捏那么好看。后來我發現，女媧還很偏心，給我就是學渣腦子，給白芍芍就是滿級學神腦子?，F在，我才意識到，女媧是很有原則的，她說我是咸魚學渣，我就真的很咸魚學渣，一點都翻身不了，只能看看別人家靠著學習竟然都被國家爸爸注意到而檸檬?！?/br>
    【檸檬樹上檸檬果，檸檬樹下你和我。國家爸爸，祖國母親，看在我們小咸魚也和白芍芍在同一個小說網看書的份上，能不能反派寵愛一下啊嗚嗚嗚】

    【躺平，別人家的大學生活和我的大學生活。說起來，我和白芍芍還是校友呢，正好低了兩級，所以她大二我高三。當年，她剛從學渣開始逆襲，突然成績考好，我爸媽還說咋我就不能和她一樣努力，說我努力了一定不比她差?，F在，我很理直氣壯：感謝信任，但就算努力了我也做不到這地步，我只是一條咸魚罷了?！?/br>
    …………

    而在全民都鮮花、掌聲地獻給這幾個可愛又努力地走在自己人生科研路的孩子們時，坐在宿舍書桌前看著電腦屏幕上回復郵件的翁子林卻是面色煞白。

    他去年便將從白芍芍那里拿來的論文投稿給《數學年刊》，就是想趕今年3月刊，增加手上一篇核心論文的數量，也算到了如果順利差不多就是1月底或者2月初就能收到過稿回復。

    現在，他的確是收到了回復，可這個回復卻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

    郵件中，《數學年刊》表示論文質量非常好，已經過稿，但同期收到了篇一模一樣的投稿，希望他可以拿出這篇論文是自己原創的一些人證、物證。

    這東西本身不難搞，只要人脈、技術過關，再加上錢，完全可以搞得定。

    前提是論文真正的原創者不會蹦出來和他打擂臺，畢竟假的再真也不可能比真的還真。

    可如果被發現是自己是盜竊的別人論文，甚至還用上了威逼利誘的不正當手段，他的學術生涯就徹完蛋了！

    想到這里，翁子林趕忙掏出手機給白芍芍發消息。

    *

    收到翁子林消息轟炸時，白芍芍正被欒云陽帶著參加國際物理學家大會。

    比較巧合，本屆國際物理學家大會的舉辦地和她剛剛結束了“蘆花物理杯”總決賽的地方在同一處，甚至評委也彼此眼熟，幾人隔了兩日重見面，儼然有種“害，老熟人，又是你啊”的既視感。

    當正和朋友聊著天的ethic看到白芍芍，當即就沒忍住笑了出來，還夸她：“你推薦的三分糖的珍珠奶茶的確好喝?！?/br>
    瞬間拉進兩人被帶進來的“助手”和“國際著名物理學家”的距離。

    “蘆花物理杯”剛剛結束，熱度還沒消散，尤其也算是“專業對口”且在場幾個都是評委，再加上也算有了“奶茶交情”，白芍芍一進來，還沒來得及稍微拘謹一下，就被拉著聊起了她那篇《多重耦合振子系統下bec與s原子融合探尋》。

    見狀，欒云陽挑了下眉，順水推舟地便坐到了一旁，任由白芍芍和他們聊天，也算是展示能力，半打開了物理學界最高一層大門。

    其他被帶過來長見識的“助手”看到白芍芍竟然能和物理學家們聊上天，忍不住心下微酸，恨不能以身替之，問什么都行，卻又明白自己不可能被這樣對待。

    白芍芍之所以被重視和喜愛，正是因為始終堅持本心，努力科研，再冷門也不退縮，且天賦極強，尤其是是那個項目bec研究進度，以本科生身份成為一個實驗項目核心研究成員甚至“蘆花物理杯”金獎團隊隊長，這不是隨便誰都能做得到的，何況還有“周氏猜測”證明者的身份？

    數理不分家，天賦也一樣，在場的物理學家們對她格外喜愛，便是因著這份惜才的心，特別是他們已經上了年齡，隨時可能長眠，更希望能有出類拔萃的孩子頂上自己的位置，白芍芍便是被他們寄予厚望的那個人。

    他們問了白芍芍些問題，得到滿意回答后，更是對她看孫女似的圍著夸。

    甚至有一個女物理學家實在喜歡白芍芍這個漂亮、乖巧、有天賦還肯努力的小丫頭，忍不住一直摸她的小手和頭發，滿面都是滿得即將溢出來的喜愛之意，直說要不是她已經跟在欒云陽手下了一定要讓她當自己的接班人。

    其他幾個物理學家也對她這個言論深有感觸地點點頭，又艷羨地看向那邊坐著喝咖啡的欒云陽，有些憤懣怎么就給這家伙發掘出這么寶貝的女娃娃，果然華國人多所以人才也多嗎？

    眼見氛圍著實很好，幾個攝影師找到合適的光影角度便拍下了照片。

    照片里，一眾人其樂融融地討論著學術，鶴發雞皮的老者與膚白眸明的少女形成鮮明對比，又好像是物理界舊一代與新一代的交替。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們臉上，明暗交接，恰似朝夕相觸。

    看著拍好的照片，攝影師滿意極了，當場就在心里給自己比了個贊。

    而就是在這么個白芍芍被物理學家們包圍著寵愛的時刻，因為一直沒收到消息回復而著急的翁子林終于忍不住打了電話過來。

    一陣音樂鈴響，交談中止，白芍芍趕忙掏出手機就準備掛斷，注意到來電人是翁子林，心中有了猜測，但現在她沒時間和他糾纏，便準備掛斷電話，卻沒想旁邊那個和藹的女物理學家卻輕輕按住她的手阻止了。

    “還有幾個人沒到，大會估計一個小時后才開始，應該夠你接一個電話?！迸锢韺W家linda手中端了杯咖啡，朝她溫和笑笑，“這個大會其實對我們而言就是一年一聚的交流會，你不用特別緊張，只要大會進行中的時候記得將手機保持靜音就可以了?！?/br>
    在這里接翁子林的電話？

    白芍芍看了看房間四角的監控，又看了看那四五個扛著攝影設備，或拍照、或錄視頻的攝影師，默了。

    這可不是她和張教授計劃之中的事，而是翁子林真的可能壞事做多了，活該倒霉。

    在linda鼓勵的眼神示意下，白芍芍在心中為翁子林默哀了下，就幸災樂禍地點擊了接聽電話。

    電話剛被接通，翁子林克制不住憤怒的話便傳了過來：“你他媽的到底想干什么？那篇論文我都已經投稿了，說好了的事情，你怎么出爾反爾？”

    第81章 二合一白父霸總進度＋1

    說著, 翁子林甚至又拿熟悉的那番話來威脅白芍芍：“你難道就不為生你養你的爸爸著想一下嗎？”

    “不小心”手滑，這通電話白芍芍開了免提。

    翁子林這些話落在周圍幾個物理學家耳中，皆不約而同地面上笑容微微斂起。

    與上個世紀初的沒落相比, 華國如今已然在國際上頗具話語權，華語也因著悠久的歷史文化而逐漸走向世界成為被向往的富有美感的一門語言, 在場幾個物理學家都有試著了解一二。

    對小白來說，學習一門新的語言, 比起那些華麗的辭藻，最容易學會的通常都是臟話和日常生活中對父母姐弟的稱呼，因此翁子林那句“他媽的”和“爸爸”剛一出口就被聽懂, 尤其語氣聽上去一點都不友好，便隱約讓他們意識到了什么。

    其中, 方才對白芍芍釋放友好信息最多也最和善的那個女物理學家linda神色最為難看, 因為她其實去華國參加過交流互換活動，又語言天賦不錯，還是能聽懂一些華語的, 看著面前女孩乖巧、柔順，一副很好欺負的模樣, 心中頓時有了不太好的猜想。

    果不其然, 聞言, 女孩神色驟然緊張，面上又多了幾分憤怒，拿著手機的手也握緊：“那本來就是我寫的論文！你怎么能這樣做！”

    “是不是你寫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發表出去到底署名給誰?！甭牥咨稚钟行嵟脑?，翁子林冷哼一聲，心知她的“軟肋”還被自己威脅著，倒是稍稍冷靜了幾分, “總之，學術不端的這個名頭我不能背，你自己心里掂量下該怎么做。想來，我應該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吧？”

    話音落下，翁子林便將電話掛斷，轉而給白芍芍發了《數學年刊》給他的郵箱回復截圖，又落下一句“想想你爸爸，養你不容易。一篇論文而已，你都已經證明周氏猜測，這對你而言也不是那么重要不是嗎？”

    白芍芍的話坐實了linda心中那個猜想，原本溫和平靜的面容頓時染上兩分怒意，也顧不上禮儀問題，便直接伸頭，看到截圖和消息，瞬間站起：“無恥！太無恥了！”

    見linda這般憤怒，其他沒能聽懂白芍芍和她“朋友”對話的物理學家面上都露出些許茫然，看向在場的眾位翻譯工作人員，示意他們將方才發生的事翻譯給自己聽，而后也皆是忍不住為之震怒。

    “孩子，你把事情從頭到尾說清楚，我們一定給你做主。學術界就是認真搞研究的地方，絕不能讓這種壞種攪渾了清澈的水！”linda面上不見溫和只有凌厲。

    畢竟這個年齡了，又一步步從差點學都上不起的貧窮小孩變成如今的國際著名物理學家，又怎么可能真的表里如一地溫和、慈祥？

    其他物理學家也都出言表示了同樣的意思。

    見狀，白芍芍抿抿唇，睫毛輕顫，像個無助的孩子，向在場的老人們訴說了自己的委屈。

    她確實是委屈的。如果沒有系統，遇到翁子林，她還能這樣淡定從容嗎？尤其這根本不是她自己招惹出來的麻煩，而是因著有天賦就被理所應當地盯了上。

    是，她已經成功證明“周氏猜測”，這篇《關于p-超循環嵌入子群的一個新判別準則》相對來說影響力根本不值一提，但那也是她耗費了許多時間和精力，經過一番努力才得出的成果，憑什么就要被什么都沒付出的人平白占據勞動成果？

    得知這個翁子林竟讓還仗著女朋友家境好威脅她，物理學家們憤怒極了，但仍保持了一絲理智，詢問白芍芍除了這通電話是否有其他更有力的證據，畢竟電話里他們語焉不詳，嚴格意義上來說，證據還不夠有力，只要對方請一個經驗足夠豐富的律師，仍可能翻身。

    但小姑娘估計根本沒想到自己會被盯上甚至被威脅，估計不可能有更有力的證據了。

    這樣想著，他們眉頭不由緊緊擰起，心中已經開始思考如果沒有更直接有力的證據要怎么做才能讓方才那個該死的家伙得到應有的懲罰。

    “有的，我錄音了?！背龊跛麄円饬系?，白芍芍點了點頭，“這篇論文最開始是張耀教授指點的我。我和翁子林認識的第一面，張耀教授就讓我遠離翁子林，說他學術不端，我又……懷璧其罪，總有些不安，就隨身帶著數碼錄音筆。他找我的那天，正好我就帶了錄音筆，出國前將錄音筆放在他那幫我保管了?！?/br>
    聽白芍芍這么說，真正告訴了她翁子林學術不端這件事的欒云陽眼中閃過一絲訝然，而后不動聲色地抿了口咖啡，心中有些感嘆。

    這個小丫頭……是在保護老張和他啊。

    作為翁子林的導師，老張知而不報，可視為共犯，一定會被處罰，而他雖然不是導師，同樣也是犯了知而不報的錯，處罰肯定跑不掉?？涩F在白芍芍這么說，他就被完全被摘除在外，老張更是雖然知而不報，但也有盡力提醒旁人，等之后再把救命之恩的事翻出來，處罰就不至于那么大了。

    想到這些年老張的煎熬和痛苦，欒云陽心中暗嘆了口氣。

    終于要結束了。

    得知有錄音可以作證，在場的人都松了口氣，不擔心沒法懲罰這個學術不端的人，已經在思考要如何發聲和表態才能加重懲罰，有的物理學家甚至找負責錄制大會交流過程的攝影師要了方才白芍芍和翁子林打電話的視頻，打算等表態時將視頻也附上。

    “按照你說的，既然那個導師知道自己這個學生學術不端，為什么只是私下提醒你卻沒明說？”滔天憤怒之余，其中一個物理學家注意到了這個細節，開口問道。

    “他……被道德綁架了?！毕氲竭@事，白芍芍神色略微有些復雜，“因為多年前，翁子林的父母救過他們一家人的命，張教授便從此總是被他們以此要挾?！?/br>
    聽白芍芍將張教授這些年無論錢、時間還是人脈關系都被那家人占用的事一一道盡，又說了張教授良心備受譴責后想方設法的那些補救以及內心深處的痛苦、煎熬，在場眾人面上的憤怒微微消退，神情也都難言。

    嚴格從規定來說，這個張教授一定是要負連帶責任的，但從人情倫理方面來看，他也有自己的難處，也受了煎熬且盡力挽救，平日里的為人更是清廉正直，科研成果也對學術界頗有影響……

    唉，這事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盡管眾人心中都在掛念著這件事，但等國際物理學家大會正式開始，還是將情緒拋在腦后，認真傾聽同行的過去一年間的新想法以及一些成果或失敗經驗的分享，在恰當的地方提問，互幫互助地推進下一年的研究進度和新思路。

    作為助手，按理說，白芍芍并不能在大會上發表什么觀點和言論，但經過方才的事，欒云陽對她愈發的打從內心喜歡，便借著“她是bec實驗項目核心研究成員，且對項目貢獻遠超自己”的理由，讓白芍芍代替自己上臺發表了關于實驗進度等方面的演講。

    先前白芍芍會那般惹得物理學家們的喜愛便是因著獲得了“蘆花物理杯”金獎，尤其題目還是放眼整個物理界都令人耳目一新的極佳創新，如今她來演講，條理清晰、問答流暢，可見真材實料及心理素質，更是令物理學家們對這個小輩忍不住的欣賞。

    而他們現在對白芍芍有多么的欣賞和喜愛，也就對威脅了這樣一個好苗子甚至想對她論文成果取而代之的翁子林有多么厭惡，恨不能立馬就讓這人付出應該的代價。

    在這種欣賞與憤怒糾纏難分的情緒中，國際物理學家大會結束了，原本應該隨便閑聊幾句就會離開的物理學家們今天卻是一個都沒走。

    linda確實學了華語，但那只是閑暇時間的興趣，并非專業，便在編輯好想說的話后朝一旁的翻譯員招了招手，讓她幫忙看自己編輯的話有沒有語法或者字詞的錯誤，幫忙稍作修飾。

    等翻譯員表示沒有問題了，她便華語與英文對照著發在了自己的幾個社交平臺上，附帶的還有方才白芍芍接電話的視頻，言語中滿是對學術界會有這種污濁現象的痛恨與嫌惡。

    她明白互聯網的人很容易出現地區歧視，還特意說了自己年少時遇到的一件類似但沒有翁子林這般過分的遭遇，希望學術界可以清理這種人品不佳的人出去，也讓其他孩子向白芍芍學習。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其他物理學家也都發了差不多的動態。

    欒云陽也同樣發了動態，還去私聊了下張耀，和他說了現在可以改變計劃，提前發布錄音。

    當時，白芍芍接到翁子林電話，欒云陽便知道事情可能要出現些許改變，特意開靜音模式給張耀打電話提醒他注意跟進度。因此，張耀收到消息，便立馬將早就編輯好的話和錄音發布在了自己的微博上面。

    看著網頁顯示的“上傳中”字樣，張耀心情說不出的矛盾，既因著自己馬上就要被作為共犯負連帶責任而忐忑和沉悶，也因著終于擺脫這令人煎熬的事而前所未有的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