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老蘇皺眉問:“什么首長?哪里的首長?這個軍區的首長我都認識,你跟我說說!” “不知道??!他們這么說的,不過聽起來來頭很大?!?/br> “來頭再大也得講道理,那個調過來做廠長的知青叫什么名字,我去查查!” “宋主任,您見過的。就是臺風天,把我們儲的水全部洗手洗腳用干凈,最后鬧得大家都喝不上水的鄭茜的對象,那個叫蘇弘偉的知青?!?/br> “他??!這小子說話做事,自以為是的很。我一眼就看不上!”老宋說。 蘇康達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是自己的兒子,這個時候紀翎恍若什么都不知道,在那里扒拉蘇弘偉做的事情,還有那個鄭茜平時在地里的幺蛾子。 “你說他看上我家婷婷吧?我想想還不至于,可他說的話,做得事,都好像要弄死了我,霸占我媳婦。就他去找紀大慶那件事,如果不是阿祥叔您幫忙,我現在埋在地里都該開始爛了?!奔o翎把蘇弘偉找紀大慶的事情,說給老宋和老蘇聽,邊上還有阿祥在補充。 “他來咱們生產隊之前,我和他不認識。從我懂事開始我就是個病秧子,離開家從來不超過一里路。我真的和他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唯獨一件事就是婷婷這里?!?/br> 李致遠放下碗筷:“我還覺得奇怪呢!他看中我什么?一路上對著我獻殷勤,以前我還覺得他對我有企圖,后來我發現他還是對著阿翎敵意大些。反正,是想盡辦法要弄死她的意思??蛇@個真的沒道理???阿翎哪里值得他這么下功夫?” 聽著阿祥和紀翎在那里說蘇弘偉,蘇康達一忍再忍,他不信自己的兒子是這種人,卻又不得不信,尤其是紀翎學蘇弘偉有些話,簡直就是惟妙惟肖。 突然紀翎停下來,看向蘇康達:“大伯,你也姓蘇?我……” 老宋還在那里叫:“你別瞎猜,老班長是什么人?我見過那個蘇弘偉,要是老班長的兒子,我估計他一板子,能抽死他!你說你是老班長的兒子我還信,蘇弘偉那張臉,跟老班長有半點眉眼相似不?別看姓蘇,跟老班長差了十萬八千里?!?/br> 紀翎停在那里臉色尷尬地看著老宋和老蘇,對老蘇說:“大伯,對不起!我說多了!” “你就這么確認?”老蘇問他。 “嗯!哪有幾個姓蘇的首長兒子,再說從我們說話開始,您就不太說話了?!奔o翎低頭,過去拿了一 個小酒盅,倒了一杯白酒,對著老蘇舉杯,“是我多嘴,您大人大量,別計較,這些話聽過算數。我給您賠禮道歉!”說著一飲而盡,又咳嗆起來,邊上李致遠拍了拍她的背。 “老班長,那小子……” “蘇弘偉是我兒子?!碧K康達承認了,他知道自己的大兒子性格不好,自私自利,但是還是沒想到在別人的嘴里是這樣的。 阿祥也是尷尬地不行,蘇康達給大家倒了一杯酒:“我認識禮淮這么多年,禮淮就是個直率的性子。弘偉這個孩子,當年生他的時候,剛好炮擊金門,你們知道美國的軍艦護衛著臺灣的軍艦來回金門,大戰一觸即發。我從朝鮮戰場上能回來,又能娶了媳婦,有了孩子。我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媳婦的肚子上,巴望她生個兒子,萬一我要是有事,也不至于絕后。我媳婦兒生下弘偉,她高興瘋了!從小寵他,要什么給什么。我一直跟她說,孩子不能這樣寵??晌乙荒甑筋^回去幾天?也插不上話,我能把手下的兵給訓練地服服帖帖,可拿他卻沒辦法。當時我想讓他去參軍,鍛煉鍛煉。我媽和我愛人不肯。好不容易下鄉了,沒想到……” 老蘇站起來:“他有什么不對的地方,我先陪個罪?!?/br> 紀翎站起來:“大伯,您是個講道理的人。我也沒管您是什么首長,還是誰,我叫您一聲大伯。我們說的是站在我們的立場上看問題,您還是要從您的立場去看問題。屁股決定腦袋,還是以您的調查為準。反正您能不怪罪,我就謝謝了!” “不管這個事情里有多少出入,自己的兒子,我自己知道?!碧K康達說,“這件事情我會調查清楚?!?/br> 老宋和阿祥也過來碰杯,一起喝下去。上輩子紀翎做銷售,喝酒是本職工作,這輩子卻是身體不行,沒喝過,兩盅酒下肚。臉紅了個通透。 一起從老宋家出來,阿祥叔不免感慨了兩句,今天真是不巧,那么個好漢老子,怎么會生出這么孬種的兒子?所以娶媳婦一定要娶個賢惠的,順帶說了一句:“婷婷,就是個賢惠的!你們也真是的,都結婚多久了,早點生孩子,清明節帶著孩子給你爺爺奶奶上墳,讓他們老兩口也能閉上眼?!?/br> “知道了!”紀翎搖頭笑,等清明節她倒是真要去墳頭給老倆口給上個墳,告訴他們一聲,斗轉星移,一切都會歸位。 第41章 老蘇從老宋家出來,他很奇怪,自己的心好像歪了,按理說他更應該偏袒自己的兒子??墒蔷图o翎那個小家伙說的話,讓他不得不深思。甚至他已經下意識地相信了這個漂亮的小子的話,弘偉是自己的兒子,他怎么會潛意識里相信一個外人呢? 回到駐地,打了個電話回家,找自己媳婦兒說話,至少確認有沒有這么一件事。 “愛琴,你給弘偉換地方了?”老蘇問自家媳婦。 趙愛琴在電話那頭:“親爹靠望不上,只能我這個親媽自己來想辦法。所以說寧愿跟討飯的娘,也不要跟做官的爹?!?/br> “不是,讓弘偉在鄉下鍛煉一下,怎么就不行了?你小時候做過人家傭人,我也是放牛娃出身。怎么輪到咱們兒子了就該捧著,疼著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次給他搞的位子,是人家小伙子從頭跑到尾,一手去創辦的一家工廠。憑什么人家什么都做好了,咱們兒子就能過去把位子給搶了?愛琴,你的思想有問題,你知不知道?”蘇康達在電話這頭跟老婆說。 趙愛琴聽蘇康達這么一說,心頭火大了起來:“我思想有問題。這家工廠不就是一家小破村辦集體廠,要不是弘偉去鄉下了,我還真看不上這種小破工廠?!?/br> “什么叫小破工廠,人家也是為了解決縣里漁民打上來的魚沒去處,也是為了能讓生產隊的人能夠在農閑的時候進入工廠的一種嘗試。廠子不大,卻有著創辦的那個孩子,多少心思在里面。一樣的年紀,那個孩子吃夠了苦,卻很堅強。真的,讓孩子吃點苦,讓他學會體量別人?!碧K康達勸趙愛琴。 “別人家的孩子,你倒是體貼人家的苦了。自己兒子吃多少苦,怎么就不管了?”趙愛琴發起了脾氣來,這么多年她已經拿捏出蘇康達的脾氣,“我跟了你這么多年,你在家里花了多少時間,你媽生病的時候你在哪里?要不是我媽一直幫襯著我,要不是我自己咬牙挺過來……” 又是這些八百遍的話,卻也是實話,老蘇這一次硬起了脾氣:“我不跟你說了,這個事情我會處理,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打電話到地方上去。你要是再不講原則……” “蘇康達,我不講原則,你想怎么樣?” “我連你一起處理!”蘇康達掛了電話。 他知道自己虧欠著趙愛琴,虧欠著這個家,她生孩子,自己一直在外邊,等回到家,孩子都能叫“爸爸”了??稍僭趺礃?,也不能做這么沒有原則的事情。等有空,他得回江城好好給她做做思想工作。她這樣擺官太太的架子,真的要不得! 蘇康達一圈了解下來,認真聽了知青辦的人讀了蘇弘偉的處分決定。蘇康達發現自家兒子做事情真的太出格了。 年初六一早,紀翎和李致遠在沒有接到水庫上的調令之前,他們倆總歸是海產品加工廠的人,要去出席剪彩儀式。 紀翎和李致遠走進鐵門里,看見蘇弘偉和鄭茜在那里。有人過來問她:“小紀,你過來看看,紅花是這么放嗎?” 紀翎搖頭:“阿三,你去問咱們廠的廠長!”紀翎伸手指了指站在那里的蘇弘偉。 阿三跟見了鬼似的看向蘇弘偉:“他懂個什么?” “不管人家懂不懂,人家是廠長。你怎么能夠不尊重廠長呢?”紀翎拍了拍阿三的肩膀。 阿三過去問:“蘇廠長,這個紅花怎么放?” 蘇弘偉指了指紀翎說:“小紀,你過來安排一下!” 紀翎翻了個白眼:“我是銷售員,這不是我的工作?!?/br> “你不服從領導的安排?”蘇弘偉冷笑著問,反正這小子已經落在他的手里。 “領導那您說怎么做?您說,我來做!” “我讓你安排,你沒聽懂嗎?” “我不會,您得告訴我,具體怎么做。您就說一個我來安排,要我說,紅花放邊上的桌上就可以了。你滿意嗎?”上輩子見慣了刁滑的老工人,她還不能學兩招? “你是在故意跟我作對嗎?你是在鬧情緒嗎?你是不服從上級嗎?”蘇弘偉連續給紀翎派發了三個帽子。 “上級的命令,清楚明晰才叫命令,而不是糊里糊涂,讓人無法執行?!奔o翎笑著說,“你是不是不懂領導該怎么做?那就跟上面的領導說說,從基層做起,不要小腳穿大鞋,不好走路的?!?/br> 兩人開始吵起來,大隊書記和大隊長進來問:“怎么到現在還沒準備好,縣里和公社的領導馬上要到了?!?/br> “我讓他去安排,他不聽我的命令!”蘇弘偉對兩位說。 大隊長年初三還讓紀翎辦了一場風光的滿月宴,紀翎八面玲瓏,這個蘇弘偉眼高于頂。雖然上頭讓蘇弘偉來做這個廠長,不代表他一定要幫他,大隊長說:“小蘇廠長,小紀就是個跑銷售的,這些事情還真不是他該做的,你還是讓別人快點安排一下?!?/br> 這話一出,蘇弘偉還真不能不給大隊長面子。紀翎牽著李致遠的手站在邊上,李致遠低頭看她的手,小爪子如今白白嫩嫩,跟當初雞爪子一樣完全不同,恨不能下嘴咬一口。 紀翎仰頭給李致遠拋了個媚眼,李致遠被她大庭廣眾之下這般沒羞沒臊,落了個臉紅:“正經點,這是在外邊呢!” “那在家里呢?”紀翎問他,李致遠臉更是耳朵根都紅透了。 昨晚是他自己不好,兩個人一起看書復習,她手冷,對著手哈了一口氣,他就抓了她的手,塞進他的胸口。小鮮rou的胸??!一樣塞進去了,不摸兩把不是虧了嗎?誰想到他倒是暴走了,說她不規矩。 她看他這么生氣,想要哄他兩句說:“別生氣,我不摸了還不行嗎?” 他當時氣急敗壞:“你別這么不正經,行不行?說好的,等咱們大學畢業再在一起,你怎么就亂來呢?” 她隔著衣服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和大學畢業后在一起沖突嗎?明顯他自己想多了!紀翎以為這事兒算是完了。沒想到今天一早起床,在吃早飯的時候,聽他說:“阿翎,我想過了。等你身份改過來,咱們就去把證給領了?!?/br> “干嘛這么著急,不是要等畢業以后再在一起,生孩子嗎?” 他紅著臉,低著頭說:“你老是這樣胡鬧,我怕哪一天不當心,還是把證書給領了,才安心!” 不是,就算是胡鬧,能解決問題的不是證書,而是套子吧?紀翎還在胡思亂想,李致遠擰著她的耳朵問:“聽到了沒有!別想進了大學看見年輕小伙,不懷好意!” “呃?”紀翎當時看著他,“別人又沒有讓我渾身看過,我又不會饞人家的身子?!?/br> 李致遠除了暴走別無他法,自己怎么會喜歡這么個小混蛋,她是個女人嗎?哦!她是的 !幸虧她是女人,可她? 想起這些,李致遠看向紀翎就越是心頭纏綿,滿腔情意,愛恨交織。 十點都快到了,領導們還不過來。大家等得心焦,唯獨紀翎和李致遠對這件事不關心,在角落里邊說邊笑。說到高興的地方,紀翎還捶了的李致遠一拳。 鄭茜看著那個滿臉幸福的李婷婷,她又看向蘇弘偉,告訴自己,蘇弘偉很出色,自己不用羨慕李婷婷什么,她那個男人又矮又窮,還是那個身份。 自行車進來,大隊長和大隊書記過去迎接叫:“葛書記,您來了!還有縣里的金副縣長沒到呢!” 那天找紀翎談話的葛書記停穩了自行車,他一臉為難說:“小蘇,小紀,一起進辦公室?!?/br> 紀翎和蘇弘偉跟著進了辦公室,鄭茜和李致遠待在門外。大隊書記和大隊長也進了辦公室。 鄭茜對著李致遠說:“沒想到嫁給一個小狗崽子你也挺適應的嗎?” 李致遠笑了笑:“還好,希望你以后也能適應嫁給蘇弘偉的生活?!?/br> 鄭茜斜瞥了他一眼:“笑話,弘偉那么厲害,我怎么會不適應?!?/br> 辦公室門被推開,蘇弘偉慘白著一張臉出來,默不作聲地過去推自行車,李致遠在那里笑:“小蘇廠長,是不是開工典禮缺點什么???要不我去添吧!” 蘇弘偉看向李致遠,李致遠學著紀翎那種得意又嘚瑟的笑,對著他翻了個白眼。 看著他推著車要騎上去,李致遠好心地提醒:“小蘇廠長,你的車胎好像沒氣了!” 蘇弘偉低頭看自己的自行車,果然后輪胎已經癟了,大約是他心頭火太大,把自行車往地上一摔,往外走去,鄭茜跟在后邊叫:“弘偉,弘偉,怎么了?” “小紀廠長,領導們還有二十分鐘到,你再準備準備?” 紀翎笑著說:“好的!我馬上準備一下!” 說著她熟練地指揮大家把東西放好,準備妥帖,不一會兒縣里的領導坐著吉普車過來,鑼鼓敲起來,鞭炮和爆竹熱鬧之后。大家有志一同誰也沒提那點插曲,開始說起了海產品加工廠美好的未來。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不要著急??!讓我慢慢來,好不好?渣渣會虐的,要慢慢虐。對不對? 第42章 紀翎拿回了海產品加工廠,開始了她這個社辦小工廠廠長的生涯。 當然蘇弘偉也沒有回到圍岙,老蘇不知道是怕老婆呢?還是說也舍不得兒子吃苦,給他找了大隊小學教書的工作。這個工作比原來下地,還是打漁都要好。 陳家大隊的小學就在海產品加工廠對過,中間隔開一條礦渣路,每天小學cao場的廣播體cao,上下課鈴聲,工廠里都能聽見。 紀翎又是個憨貨,撞見蘇弘偉,必然叫一聲:“小蘇廠長,早??!” 蘇弘偉截了紀翎的廠長之位,又轉回到紀翎手里的事情人盡皆知,又被紀翎隔三差五提醒,本來就是個要面子的人,頓然覺得周邊的人都在笑話他,心里難受至極,恨不能當場沖過去跟紀翎打一架??墒亲罱纸o了他一通電話,讓他安分守己。否則小心即便有了工農兵學員的機會,他都不讓他回來。 從小家里的奶奶把他寵上天,他這個爸爸幾乎不管他,可真要管了,他是知道的,蘇康達的脾氣是說一不二的。而且現在,紀翎明顯已經知道了那個秘密,如果讓她跟蘇康達接上線,他們說了個清楚,到時候?不敢想! 蘇弘偉心里越發惴惴不安,黑五類這個帽子太可怕。前幾天破四舊平整土地,從地里挖出兩口棺材,也不知道是誰家骸骨,把骨頭倒了。生產隊有人對紀大慶恨之入骨,如今紀大慶是黑五類,那人一腳踹過去,把紀大慶踹進了棺材里,讓他睡在里面反省自己。 紀大慶火氣上來,剛剛跟那人罵了幾句,立刻給紀大慶扣了一頂不服從改造的帽子。紀大慶只能躺在剛剛倒出骸骨的棺材里。這一躺之后,回去就發起了高燒,陰陰虛虛地起不了身,現在滿生產隊,私底下都在傳紀大慶是被鬼纏了身!自己要是遇見這種事情,還怎么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