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袖中私有暗香傳來,清幽幽的。 男子一頓,“我要先將那處處理干凈?!?/br> “那……您還會回來嗎?” 女子一雙眼徑直望著他,漂亮的眼中竟是不安。 他竟然點了點頭。 葉云婀朝著他“嘿嘿”一笑,這才將手撒了開。 蘇塵又看了一眼她背后的傷,從袖中取出一個小藥瓶。 “你先把傷處理好,當心發炎了?!?/br> 他這算是在關心自己嗎? 葉云婀屁顛屁顛兒地接過藥瓶。 她有些開心,以至于等蘇塵走后,才想起來沒人給她敷藥。 她將瓶塞拔開,坐回偏殿的床上,將衣衫半解下。 說不疼是假的,背上的鮮血似是還沒凝固,慢吞吞地往下流。 云婀咬著牙,將裙擺撕去一截兒,沾了沾藥粉。 對著黃銅鏡,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往自己的后背擦拭去。 嘶…… 好疼。 疼得她幾乎要落下淚來。 自從爹爹入獄,葉家家道中落,她被關押進大理寺后,身上就不知受了多少傷。 她側對著鏡面,瞧著鏡中自己背上丑陋的疤痕,和那個還未寫完的“妓”字。 一點一筆…… 她昂起頭,輕輕闔上眼,努力使自己不去看那些印記、努力不去回憶起在大理寺備受苛待的日子。 就在此時,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步子輕輕。 只一眼,他便瞧見了跪坐在鏡子前衣衫半解的少女。 聽見了動靜,她掙了睜眼,一雙眸中突然多了些迷迷蒙蒙的霧氣。 “督公?!?/br> 她道,聲音中竟帶了些哭腔。 “您終于來了?!?/br> 第13章 . 一樹棠 嫁給蘇塵的第十三天 月色與那人一齊入屋。 她披散著發,坐在一襲月光之上,揚著一張小臉兒,望向來者。 蘇塵走上前,看著她如牛乳一般瑩白的肌膚,和肩胛骨之處醒目的傷痕。 他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帶她坐在床邊。 “躺下?!?/br> 他將少女后背的衣裳全部拉了下來,一大片的雪白,有些刺眼。 他的喉結微不可查地動了動。 “上次周覃給你的藥,是專門治外傷的,此藥值千金,不會留下疤痕?!?/br> 他的語氣中帶了些寬慰。 “嗯,”她點了點頭,“我也不怕會留下疤痕?!?/br> 蘇塵手下一頓,有些好奇,“不怕?” 女子不都是愛美的么? 尤其是像她一般的女子。 她又“嗯”了一聲,乖乖趴在床上,抱著一個枕頭。 “反正我背上的疤那么多,也不差這一個。況且這劍傷不深,不是很疼?!?/br> 她剛說完,蘇塵便拿紗布蘸著藥粉,往傷處按了下去。 疼得她“哎呦”了聲。 蘇塵卻不顧她,徑直將身板挺直,把藥瓶塞子蓋上,往一旁一放。 “細皮嫩rou的,”似是在打趣她,“瞎逞什么能?!?/br> 葉云婀鼓著腮幫子,將頭偏到一邊去。 她幫他擋了一劍,對方沒有感謝她也就算了,還說她不要逞能。 她不要理他了。 葉云婀就像只倉鼠一樣把頭埋在枕頭里,蘇塵看得有些好笑。好半天,少女才悶悶道:“督公不必理會我,是我瞎逞能,受了傷,是自作自受?!?/br> 聞言,蘇塵挑了挑眉。 竟還發起小姐脾氣來了? 是了,他忘了,在她嫁入月沉府前,也是位金枝玉葉的小姐。 他將少女的衣裳拉上去,遮住她雪白的背。 他的手指依舊很涼,讓葉云婀一抖。 她立馬坐起身子來,低著頭,“我自己穿就好?!?/br> 蘇塵就坐在床邊,撒了手,一雙眼瞧著她。 云婀被他盯得有些臉紅。 “督公別看我?!?/br> 她將衣帶拉上。 臉紅,臉真的很紅。 一顆心,也跳動得厲害。 他的目光赤.裸.裸的,仿佛要將她從內到外,全部看穿。 “六小姐沒必要為我擋那一劍?!?/br> 云婀系緊衣帶的手一抖。 蘇塵將身子靠在床上,半耷拉著眼皮,姿態倦怠。 “六小姐,我是個太監?!?/br> 他的語調有些冰涼,一如他方才發涼的手指。 一寸寸,拂過她的心頭。 “我不會感激你,也不會報你的恩情?!?/br> 皇宮無情,太監更是無情。 他不會記住她的好。 就算她為他去死,他也不會落一滴淚。 云婀抿了抿唇,好半天才怔怔吐出一個字:“好?!?/br> 蘇塵偏過頭去。 半晌,他突然從袖中掏出一物。 “方才你在正殿落下的?!?/br> 葉云婀下意識去接。 是一塊粉白色的方帕。 她的左眼皮兀地一跳,暗道不好。 方帕之上,繡著一枝海棠,花瓣嫣紅。海棠之下,端端正正繡了一個“顧”字。 顧。 顧朝蘅。 她的腦海中忽地浮現出一位廣袖長袍的男子來。 他踏著素屐,踩著滿地的雨水。那日小雨綿綿,絲絲拂下,男子撐了傘,隔著庭院郁郁蔥蔥的海棠,朝她一揚唇。 真奇怪,明明是武將出身,卻生得溫潤如玉,好似謙謙書生。 一瞬間,她的耳畔多了聲低喚。 “六小姐,等顧三?!?/br> 葉云婀素日與他相處恭敬,不曾有過任何親近。故此,顧朝蘅也恭恭敬敬地喚她一聲“六小姐”。 她原以為,她會嫁給他的。 等他打完這場仗,凱旋歸京,向圣上請得一道圣旨,將她風風光光地迎娶到顧家,做他的顧夫人。 他永遠都是那般溫溫柔柔、客客氣氣的模樣,云婀甚至都打算好了一生與他相敬如賓。 卻未料想…… 她回過神,目光從方帕上的“顧”字挪開,才發現蘇塵正靜靜地瞧著自己,眼神陰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