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寂昏暗的夜空下，龐大的獸群像是最精銳的軍陣，沒有絲毫異響甚至連獸群的喘息聲都低不可聞，趁著夜色直線接近霜天城。

    “這群畜生！果然打算夜襲?！狈庀鲈谱R破獸群的打算之后，心有不甘，再次放出心底那道兇獸般的意志，挑釁著獸群中的獸王，想要將其引出。

    大獸群沉默著從石塢腳下經過，隱藏在獸群中的獸王始終沒有對封霄云的挑釁做出任何反應。

    若細想，這是一個十分恐怖的事實。封霄云的挑釁，獸群中的靈獸應該都有感覺，那頭獸王沒有任何回應，靈獸居然也毫無反應。按照兇獸的本能，對于不敢回應挑釁的獸王，應該立刻群七攻之。但是，石塢下這個龐大的獸群一直沒有任何反應。

    這，意味著那頭獸王對獸群的控制力，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同時也間接證明，這頭獸王，前所未有的強大，絕對是霜天城建立幾十年來最大的威脅。

    眼見第一方案已經失敗，封霄云立即開始考慮動用第二方案，直接殺入獸群當中，逼迫那頭控制著獸群的王獸現身。意識到那頭獸王是一個巨大的威脅之后，封霄云決定強行動手。

    正當封霄云剛要躍出石塢時，石塢外的大獸群突然有了異動。

    兩頭金丹期靈獸從大獸群中分出一支較小的獸群，向著石塢走來。

    兩頭靈獸帶著大約兩萬兇獸，迅速將石塢包圍了起來。

    石塢的作用是為霜天城預敵和瞭望，雖然高但并不廣大，被兩萬兇獸圍著，頓顯局促。

    封霄云原本打算當空躍入大獸群中，這時卻不得不停下，若是獸群趁他離開攻擊石塢，石塢的三百體修很可能會陷入極危險的境地。

    隨著封霄云停住動作，圍住石塢的獸群也沒有發動攻擊。

    封霄云頓時驚奇不已，“這些圍住石塢的兇獸，居然圍而不攻？難道它們在執行戰術。兇獸居然懂得這種戰術？怎么可能……”封霄云心中連連搖頭，覺著不可思議。

    敵不動我不動，封霄云低頭看著高高石塢下方的獸群，獸群也端坐圍住石塢。

    片刻之后，封霄云心中明白，恐怕是他小瞧了這群兇獸。

    抬頭望向仍在向著霜天城無聲前進的大獸群，封霄云意識到這群兇獸的戰術，“那頭王獸明顯在之前的挑釁中覺察到了我，現在它只想將我拖住，控制主要獸群繼續前進?？峙履谦F王的目的，是防止我干擾它帶著獸群夜襲霜天城?！?/br>
    “好聰明的畜生！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怎么辦？！”想清獸群的戰術之后，封霄云冷哼一聲，從石塢頂端一躍而起，在空中調整方向，向著大獸群滑翔直射而去。

    封霄云如同一枚從天而降的流星，砸落在大獸群的前方。

    地面上厚厚的積雪被撞擊的威力激向空中，漫天飛舞如同降下一場局部小雪。

    雪花散盡，封霄云一個人攔在了百萬大獸群前方。

    兩聲威嚴的吼聲先后從大獸群中響起，整個獸群隨即自動分開，居然打算繞過封霄云繼續前進。

    同時，兩頭高階靈獸從大獸群中顯出身形，直向著封霄云撲來。

    “居然懂得調兵遣將，今天絕留你不得！”封霄云見狀，心中下定必殺決心。

    然而茫茫多百萬兇獸之中，要想找到那頭有意隱藏的王獸談何容易。更別提那頭畜生靈識極高，只怕早已無師自通某些高級隱匿秘術，更加難尋找。

    封霄云閉上雙目，無視從自己兩側洶涌而過的百萬獸群，開始仔細感知周圍任何細微的真氣波動，想要憑此找出那頭獸王隱匿的位置。

    片刻之后，封霄云就不得不放棄了這種搜尋手段。那頭王獸顯然懂得某種秘術，居然將真氣波動隱匿的毫無跡象，讓封霄云根本無法察覺。獸群中眾多靈獸的真氣波動倒是十分明顯，只是封霄云一眼就能辨出它們不過是些普通靈獸，絕不可能是統御這大獸群的王獸。

    封霄云只得再用rou眼識別。據封霄云所知，靈獸由于神識聰穎，眼睛會與一般兇獸不同，不再是渾濁蠢笨的獸目，而是會顯出靈光。那頭王獸既然如此聰慧，它可以隱藏自己的真氣波動，可以壓制自己的兇獸本能，卻絕無法隱藏自己的眼睛。

    茫茫百萬兇獸中，封霄云掃視著經過自己面前的兇獸，直視它們兇惡的獸目。

    一頭體型足有幾十米高的巨大兇獸這時從封霄云身邊走了過去，每一步都引起附近地面隨之震蕩。

    封霄云并沒有被這頭高達幾十米的巨獸所迷惑，他早已從真氣波動判斷出那不過是一頭空有巨大身軀的普通兇獸，實際上零識未開不通真氣，不可能是王獸。

    封霄云仍在努力尋找王獸，兩頭靈獸已經撲殺至他面前。

    兩頭攻擊封霄云的靈獸也有些智慧，見他站立不動，一頭靈獸立即繞到他身后，師徒前后夾擊封霄云。

    此時此刻，封霄云不想在兩頭靈獸上浪費一點兒時間。在超過百萬頭的龐大兇獸群面前，殺一兩頭普通靈獸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只有盡快找出王獸將其擊殺，才能一舉擊潰這個獸群，化解霜天城的危機。

    一頭靈獸發覺封霄云似乎沒有注意到它，立即發動攻擊，一躍而起按照狩獵本能直撲封霄云的脖頸咽喉要害。

    封霄云隨意地抬起手臂格擋。

    這頭靈獸見狀轉而一口咬住封霄云的前臂，雙顎發力猛地咬合。

    咔，咔，數聲骨裂聲傳出，卻不是封霄云的前臂斷裂，而是這頭靈獸的十余顆鋒利尖牙被硬生生崩斷。封霄云的前臂完好無損，甚至連汗毛都沒掉一根。

    在陰陽太旋的作用下，封霄云體內的靈氣雖然一直未有增強，導致他至今看起來就像個平庸的低階修者一般，他的身軀卻日益增強到一個難以想象的程度。

    封霄云甩手將掛在自己前臂上的靈獸向后砸飛出去，正好擊中從背后向著自己撲來那頭靈獸。

    輕而易舉解決兩頭靈獸，封霄云見大獸群不受任何影響仍繼續向著霜天城前進，心中不由對那頭將獸群控制的如此井然有序的王獸刮目相看。兇獸本就野性難馴，能將兇獸控制到這種程度，放在炎夏朝，絕對是鎮守一方的天字大將軍。就連封霄云自己，單論帶兵行軍能力，也不得不承認不如這頭神秘的強大王獸。

    “一定要找到那頭王獸！它必然在這大獸群之中”封霄云開始在大獸群中橫沖直撞，想要通過這種最原始也最無奈的最后一種手段，靠著運氣恰好碰上那頭藏匿在大獸群的中王獸。封霄云不是沒考慮過王獸藏在獸群之外這種可能，但很快就被他否定。

    當所有的手段都用盡了，最后剩下的手段，就是靠天意。

    封霄云的判斷沒錯，在兇獸的世界中，王獸從不會離開自己的獸群。只有一種情況王獸會被迫離開屬于它的獸群，就是獸群中誕生了新的王者，老的王獸在王位爭奪中失敗，被趕出了獸群。

    那頭極為聰明的王獸，正躲在獸群之中，偷偷觀察著封霄云，似乎對這個敢于直面百萬兇獸，甚至敢在獸群中橫沖直撞的人族男子感到好奇。

    正當封霄云在獸群中四下亂沖亂撞尋找王獸時，他忽然聽到石塢方向傳來激烈的廝殺聲。

    抬頭循聲望去，封霄云愕然發現原來那群圍住石塢不動的兇獸，已經在向著石塢發動攻擊。

    兇獸進攻的時機不可能碰巧選在封霄云離開石塢之時，那么久只有一種合理的解釋，這必然是王獸的命令。

    近兩萬兇獸在靈獸的指揮下圍攻小小的石塢，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將其攻陷。兇獸不同于人，許多兇獸擁有極強的攀爬能力，石塢那高達三十米的石墻對兇獸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以跨越的障礙。

    此時已有不少兇獸爬上石塢頂端，與守衛和體修們廝殺在一起。

    在這危急時刻，封霄云不得不做出一個艱難的選擇。要么他繼續漫無目的在大獸群中繼續橫沖直撞，寄希望于渺茫的天意碰到那頭藏匿的王獸，代價是任憑石塢被攻陷。要么他放棄尋找王獸，先去解圍石塢。

    “沒想到我以石塢為依仗，想要狙擊這大獸群，反被那獸王利用，將我牽制?！狈庀鲈菩闹械菚r明了，自己被那頭王獸算計了，而且由于自己的輕敵，已經陷在其中難以脫出，現在他必須被動做出選擇。

    危急時刻，封霄云毫不猶豫選擇了先救石塢，他不可能任由兇獸在自己眼前將石塢攻陷。

    做出選擇的同時，封霄云也知道，自己狙擊大獸群的計劃失敗了，已被那頭獸王看破并且被它反將一軍。

    在戰斗中被一頭畜生算計，封霄云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么一天。曾經統御天下兵卒，對決百萬敵軍，久經戰陣橫掃第八大陸的他，居然在戰術上敗給了一頭畜生。

    封霄云自嘲地苦笑一聲，同時在心中暗暗給自己打氣，以后再找機會對決那頭王獸。隨后立即放棄尋找獸王，飛身前去救援石塢。

    有了封霄云的支援，石塢之圍立即得到緩解。

    然而讓封霄云感到驚訝的是，在他悍然出手擊殺了統御這支小獸群分隊的兩頭靈獸之后，獸群居然沒有潰散，依然在兇猛地攻擊石塢，不停地攀爬石墻繼續發動攻擊。

    在無限大山深處，那個兇獸的野蠻世界中，有這樣一種情況。當整個族群的生存到了最危險的時刻，會有一些強壯的兇獸挺身擋在族群的最前方，明知必死它們也會毫無畏懼地發起攻擊，用自己的命來掩護整個族群的行動，為族群贏得一線生機。

    兇獸這種原始而野蠻的純粹本能，卻顯露出與人近似的偉大犧牲精神。

    “它們是想拼死拖延我們，為大獸群夜襲霜天城爭取時間！”封霄云霎時明悟到獸群的意圖，“沒想到，我想拖延獸群，那獸王反過來將我拖死在此地?！?/br>
    看著石塢下數目依然眾多的兇獸，看著它們不要命地向上攀爬，封霄云的心開始動搖，他在猶豫要不要大開殺戒，放出心底那道兇獸般的意志，在短時間內殺光這群通過圍攻石塢拼死拖住自己的兇獸。

    歷經數次瘋狂之后，封霄云已經逐漸意識到陷入瘋狂之后的自己是個什么情形，他內心深處激烈掙扎，絕不想再陷入其中。

    廣遠無邊的幽深夜空下，寒風在呼嘯，兇獸在嘶吼，三百體修在浴血奮戰。封霄云的心夾雜在這紛亂的局面中，苦苦掙扎，紛亂得難以做出抉擇。

    “會長！會長！我們該怎么辦？大獸群已經接近霜天城，我們是不是該突圍回去？”一名體修奮力撞開一頭撲向封霄云的兇獸，來到他身邊，大聲吆喝著問道。

    封霄云激靈一下，毅然拋棄心中掙扎，朗聲說道：“兒郎們，敢不敢隨我出去野戰！”我就是我，何必借助狂心，我相信自己必然能解決眼前的困境！

    “我等誓死追隨會長！”

    “早就想跟這群畜生展開手腳大殺一場，這石塢忒窄，俺的拳腳無處施展?！?/br>
    封霄云選人的眼光確實不錯，這些跟隨他一同出戰的體修個個皆是膽氣豪足的忠勇義士，面對這種局面也沒一個下了軟蛋。

    殺！封霄云當先從石塢上一躍而下，李通玄緊隨其后，其余體修也紛紛躍下石塢，殺向外面的獸群。

    蒼白的雪原中，黑暗的夜空下，萬余兇獸圍住三百零一人，浴血廝殺在一處。

    封霄云沒有只顧自己廝殺，而是到處游斗，保護三百體修不被兇獸傷害。封霄云心里希望，三百人跟自己一同出戰，三百人也能跟自己一同回去。

    但很快，體修們就漸漸支持不住了，畢竟他們只有三百人，而且這些體修尚未邁入金丹期，他們體力雖然遠超常人但與兩萬兇猛強壯牙尖爪利的兇獸廝殺的久了，難免疲憊。疲憊之后，行動就會變得遲鈍，就會變得更容易受傷。

    此時就看出金丹期體修與一般體修的巨大差距，戰斗進行了一個時辰，李通玄仍然行動敏捷矯健，顯得游刃有余，其他體修則紛紛開始大口喘起粗氣，體力明顯下降。

    很快，已經力衰的體修們不再是手臂受到輕傷，頭、頸、胸膛等要害部位開始受傷。

    體修們漸漸支撐不住了。

    封霄云眼睜睜看到一名體修在他前方不遠處被幾頭兇獸同時撲倒，立即有十幾頭兇獸一齊撲殺過去，要趁機將其咬死。

    那名體修奮力掙扎呼救，但周圍的戰友都被兇獸纏住，難以伸出援手。其余兇獸甚至沖上去圍在被撲倒的體修周圍，阻攔救援。

    危機時刻，封霄云心底的兇獸再次怒吼，想要沖出來控制他的身體。封霄云一邊分神抵抗心底野獸意志的沖擊，一邊急著沖過去救人。

    就在封霄云的心神幾乎被撕裂之際，他頭腦突然在瞬間遁入一片空白，當這片空白轉瞬消逝時，封霄云已經無師自通掌握了瘋狂后的戰斗技巧，控制著陰陽二氣，將其分出部分附著在雙拳上。

    “死！”封霄云雙拳浮現出一層灰暗的氣，急速沖殺過去。

    陰陽二氣能破壞侵染吞噬天地間任何靈氣（真氣），更能輕易摧毀由四靈氣化生的兇獸軀體。

    封霄云的拳頭附著了陰陽二氣之后，一拳下去，就能將一頭上千斤重的兇獸砸成碎rou，勢不可擋直沖進兇獸中間，拳打腳踢在眨眼間將十幾頭兇獸化為rou泥，救出被撲倒的那名體修。

    “你怎么樣？向壯滔？”封霄云記得他的名字，這是個老實憨厚的年輕體修，體型肥壯。

    “沒事……事，我還活著。這些畜生……殺……不死我”全身遍布尖牙留下的孔洞和利爪撕碎的傷口，血污染滿胸膛，向壯滔的整張臉都被毀了容，嘴唇被撕去一半，露出森森白牙，旦他的語氣居然還挺高興。

    “別說話，我送你上去！”封霄云背起向壯滔，一躍將他送上石塢頂，“快！你們立即帶著他飛回霜天城，將他送至我的協會?！狈庀鲈茖χ瘔]守衛高聲喝令。

    再次反身加入戰場，封霄云不再猶豫，放手開殺。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沒有任何留情的余地，兇獸群不滅，霜天城就要被兇獸踏平。

    他，別無選擇。

    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