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章十 滴血的雙手,行走在黑暗之中
寂靜的夜空,一輪明月高掛,紅羅飄舞。封霄云抱著懷中紅錦和木初一,飛躍回到棧。 封霄云來到房間內,輕輕放下因驚嚇過度而哭啼不休的木初一,發現她的手依然下意識死死攥著自己的衣領。 封霄云輕輕用手去摘,摘了兩次沒摘下,只得發力輕輕掰開。 木初一低聲痛哼,直叫人心疼。 “沒事了,沒事。有我在,他們不能把你怎么樣?!狈庀鲈菩÷暫逯?,輕輕把木初一安置下。 紅錦到底經歷過這種事,躲在封霄云懷里不哭也不鬧。她雖然不像木初一那樣哭了出來,但一雙眼睛里滿是叫人心疼的驚懼。 對哭鬧的木初一封霄云尚可以用語言安危,對不哭不鬧只是驚恐地盯著自己的紅錦,封霄云完全不知該如何撫慰。 “不會再有下一次,我保證。那個雜碎已經被我當眾處死,這霜天城里,以后誰也不敢再打你的主意?!狈庀鲈菩⌒膰L試著安慰紅錦。 紅錦聽話地離開封霄云的懷抱,然后就讓人心疼地蜷縮在了床角里,雙手死死抱著自己的腿,拼命想要往墻里縮。 眼看紅錦的情況有些不對,封霄云最后無奈,只能先輕輕出手打暈了她。 封霄云離開紅錦的屋子后,臉色很不好看,“照顧好她,待她醒來,立即告訴我?!敝卑锥唵蔚脑捳Z,硬是把在門外等候的妖族女侍嚇得渾身發軟。 更可氣的是,黑山魔君還往火上澆油:“呦呦,干的不錯,干的不錯。這么快就救回兩個女娃娃。你救得了這次,不知還救不救得了下一次。你救得了這兩個,你可知這霜天城里,每年要販賣多少妖族奴隸?本君看來,你不過是在白費力氣?!?/br> 這話要是在平時說,封霄云立即就會察覺黑山魔君想要激將,但這時,封霄云心中怒火熾盛,聽黑山魔君這么一說,立即順著黑山魔君的思維發散開來。 枯坐在長長的桌旁,直坐到天亮,封霄云一言未發。 馮倚山的聲音從棧外響起:“封大哥,天寶坊大掌柜求見?!?/br> “讓她進來?!?/br> 今天,天寶坊鳶掌柜穿一身讓人眼前一亮的鵝黃羅群,帶著精致的妝容,身姿款款走了進來。任誰看到她,都得在心里狠狠暗贊一聲尤物。 在鳶掌柜身后,跟著一位不起眼的小老頭,大概是侍者護衛之流。 鳶掌柜輕輕將手中錦盒放在桌上,恭恭敬敬道:“仙尊此物,我等不敢冒犯,今原樣奉還,還望贖罪?!?/br> 錦盒打開,聚靈天星葫蘆正躺在里面。 鳶掌柜全程緊盯著封霄云,發現他只在自己進門時將目光投了過來,隨后就落在自己身后那個神秘老者身上,心中不由苦笑一聲:“冤家,難道我就這么不能入你的眼么?” 心里輕哎一聲,鳶掌柜好歹也是經歷過場面的女子,輕輕福了一福,不動聲色,“奴家告退?!?/br> 封霄云朝著馮倚山使個眼色,示意他代為相送。馮倚山恭敬一擺手,“請……” 精心打扮的鳶掌柜離開一家棧之后,心中對自己的容貌第一次產生了懷疑,“難道我……為何送我出來的那個小哥兒也目不斜視?!?/br> 鳶掌柜走后,一家棧廳堂里所有人都識相地退了出去,奔狼怒嚎守在門外,親手關緊大門。過往行人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今天這家棧不做生意。 黑山魔君也不知何時識相地退了下去。 白老師心情不好,已經整整一天不見封霄云。 看著面前這位精瘦老者,封霄云發現自己竟然看不透他的虛實。 “少東家安……”老者先打個虛晃的千兒,然后手一垂,就要下跪行禮,只是他動作中明顯帶著應付。 “請起……”封霄云伸手扶住這老者,將他硬生生攙了起來。 “小老兒姓李,幾位大掌柜都稱呼小老兒為小李子?!本堇险弑秤行┴E,精神卻很足,正視封霄云洪亮地說道。此刻他的語氣中已經帶出幾分尊敬,因為方才封霄云那一攙,所展現出來的實力,足以當得起他的尊敬。 “玄璣閣在這霜天城,也有分支?”封霄云明顯感到有些驚訝,今天他幾乎把霜天城捅了個窟窿,卻也沒見玄璣閣在哪兒。 “回少東家,確有分支,小老兒正是此城管事?!本堇险吖Ь椿氐?。 “哦,找我何事?”封霄云也不拐彎抹角,直問道。 “閣老有旨意下?!本堇险咄蝗蝗砭珰馍駷橹蛔?,腰桿筆直氣勢瞬間暴漲,不再是之前那垂垂老矣的彎腰駝背模樣。提到師父不請老人之后,神情言行之間,這位李管事表現出萬分敬意。 “師父有什么事?”封霄云無動于衷,既不行禮,表現也不恭敬。 李管事心中翻個白眼:“早從陳掌柜那兒聽說尊者有了一位親傳弟子,疼愛看護的緊,只是那位弟子對尊者不十分恭敬。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尊者一世英名,怎么就收了這么個弟子,還是唯一傳承弟子……”這件事情,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尊者口諭:師命,以后不得隨意將葫蘆抵押、丟棄、贈與……”李管事念完,自己心里都嘀咕,”這算什么師命,連個懲罰都沒有。尊者將隨身攜帶一生的葫蘆賜予少東家,少東家居然眼都不眨一下,就到賭當給當了……” “有勞李管事走一趟,恕不遠送?!笔虑檗k完,封霄云也沒多說什么套的近乎話,直接拱手送。 李管事也不是那種講究世間啰嗦套的人,拱手別過,轉身就走。 等走出一家棧門外,李管事忽然悟道,“這位少東家的行事風格,分明與尊者年輕時一模一樣。難道是尊者的私……”見慣大風大浪的李管事隨即被自己的想法嚇出一身冷汗,急忙不敢再想下去。 李管事離開一家棧,街角的陰影里,一個不起眼的閑漢也爬了起來,三轉兩轉消失在霜天城的巷子里。 霜天城城主府,城主陰無白閉著眼睛,聽完屬下“暗眼”的密報,問道:“這么說,那位玄璣閣真的親自去了一家棧?而且在里面足足駐留一刻鐘?” “是,屬下親眼所見,絕不會有錯?!?/br> 城主陰無白依舊沒有睜開眼,但微微跳動的眼皮顯出他此刻內心并不平靜。 揮揮手,示意屬下退出去,陰無白需要獨自思考一下。城主府里的老人們都知道,每當老爺需要獨自思考,就一定會有大事發生。 玄璣閣,分支遍布整個不周世界的龐大組織。似陰無白這樣的一方霸主,也只知道玄璣閣是做情報買賣生意的,其他一概不知。 這個在每一座大城都有分支的龐大組織,天下無人不知的組織,卻是世間最神秘的組織,沒有人知道玄璣閣的主人到底是誰,也沒有人知道玄璣閣到底有多大的實力。 他們只知道,玄璣閣在每一座大城都有分支,震旦大陸所有的高門大派,全部都給玄璣閣三分面子,從不與玄璣閣作對。甚至連那些邪魔外道,也從不打玄璣閣的主意。 陰無白想著之前玄璣閣李管事找上自己,要求歸還那個葫蘆時所展現的恐怖勢力,不由渾身陣陣發冷。 “來人,火!”陰無白氣惱地結束了思考,叫下人增加火盆。 陰無白想不明白為何玄璣閣李管事會親自去一家棧還回那個葫蘆。他只知道自己建成霜天城五十余年來,那個神秘的李管事從不曾應邀踏足自己府內半步,也從沒有任何人,能夠勞動玄璣閣李管事大駕親至,只有那個初來乍到的毛頭小子…… 陰無白一陣陣心煩,幾次拿起一個筷子粗細的密銅軸想要送出去,幾次又放了下去。 這一夜,霜天城之上,烏云翻騰,數次陰沉欲雪,卻又屢次被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股強風打亂,始終未能降下。 這是一種不多見的天象,老人們都管這叫:天龍翻身。 白天平靜無事,霜天城里百姓們在忙碌著往家里搬運各種吃食,為熬過漫長的八個月冬季持續做著準備。 一家棧依舊那么冷清,整個白天無一個人。 冬天,天黑的早,一家棧早早打烊。 長久沒有人的大堂,冷得刺骨。白老師因封霄云不肯為妖族振興出力,已經一天不肯見他。 封霄云一個人將門窗用木板格擋之后,沒有回大堂休息,而是轉身看向了已經亮起通明燈火的霜天城。 天黑之后,霜天城的熱鬧才真正開始。這是一座沒有王法的邊緣之城,許多人每天就在生死的邊緣掙扎。今天還活著,也許明天就會死去,因此許多人選擇今朝有酒今朝醉,會在晚上把自己白天掙的錢全部花掉,免得自己死在某個寒冷寂靜的小巷子里,好不容易拿命換的錢白白便宜了別人。 有些人為了更好地活,愿意主動進入黑暗之中,過著終日刀頭舔血的日子。 有些人為了能夠安穩地過一般生活,不得不拋下一切,被迫重新走入黑暗之中。 長長呼出一口白氣,封霄云踏著冰冷的青石路,走進了一條小巷子里。 在霜天城,許多人每天都掙扎在生死的邊緣,這些人一有空閑就會在晚上找一些刺激。他們被殘酷的黑暗和死亡所刺激麻木到不堪重負的心靈,急需一些刺激的歡愉來沖淡。 比如,他們會來到這間小小的地下拳館,將自己所有積蓄壓上,看一場刺激無比的體修赤手格斗。赤手格斗的規則非常簡單只有一條,誰赤手殺死對手,誰獲勝。 體修之人由于到達煉神化虛瓶頸之后向上無門,大部分會選擇給富豪當打手或投入鏢行打行,但也有小部分體修由于劣跡斑斑無人敢用,只能走入這種地下赤手格斗館,用雙手一拳一拳打出自己的活路。 有些體修年紀大了有了個婆姨,又生了孩子,就不想再做打手或保鏢到處闖蕩,想要穩定下來,然而打打殺殺幾十年的體修已經不會別的活計,最終他們只能來到地下拳館,繼續靠自己的雙手掙一份養家糊口的錢。 在霜天城,這種血腥殘忍的地下赤手格斗,多由一些小混混頭目組織,他們常常會干出卷起押注的錢財跑路這類事,完全沒有任何保證。但這里也充斥著一夜暴富的傳說,關鍵是背后沒有大的勢力控制,贏多了錢之后不用擔心被殺死在某個冰冷的巷子里。 前方是人聲鼎沸的地下赤手格斗擂臺,歡呼怪嘯的人群圍攏著小小的擂臺,在別人流淌的鮮血中放肆發泄著自己的情緒。 封霄云安靜地低頭看一眼自己白凈的雙手,握起的雙拳仿佛仍在不停滴血。他不知道這一雙手,還要痛飲多少鮮血才會停下。 負責安排赤手格斗的一名壯漢猛拍面前這個瘦弱的年輕人一巴掌,“到你了!小心點,別被打死?!边@么瘦弱的年輕人也敢參與赤手格斗,見慣了生死的壯漢突然有些擔憂,忍不住就多說了一句。 一夜之間,封霄云席卷霜天城所有地下赤手格斗場,然后趕在天亮之前,用贏來的錢買下一家棧臨街的一處小院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