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恢復清明的封霄云覺察到身前有許多光亮，下意識抬起頭，登時有些發愣。

    “之前在瘋狂狀態時，我模糊記得殺死大半王家兵卒，又一路追殺潰敗兵卒，為何眼前還有這么多？”封霄云這時剛恢復清明，頭腦仍有些嗡嗡作響，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王家主力高舉大量火靈石燈，照耀得燈火透明。

    細打量眼前這支大軍，封霄云立即就看出來，這是一支不同尋常的精銳。

    這支軍隊旗幟齊整，鎧甲威嚴。兵卒皆著沉光冷鍛凝鋼護胸鎧，無護肩，頭帶簪纓圓盔。前排兵卒手執丈二長戈，后排有刀盾手，弓弩兵，所有兵器寒光閃爍，一看就是上等制造。

    將領身著日月明光鎧，肩著吞獸，頭戴尖頂盔。鎧甲胸前有流金鳥獸，彰顯將領品級。鎧甲上更有明暗密紋雕飾，明顯是某種術陣，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四靈秘術攻擊。

    在赤紅燈光照耀下，王家主力大軍如同處在光與影的交界處，晦暗莫明顯得神秘而危險。

    密密麻麻的整齊軍陣中間，有一輛高大望車，其上密布防御術陣，更有數名修者嚴陣以待。

    望車頂，站著一位鎧甲鮮明，面目肅毅的年輕將軍。

    “王博賢！看來傳言是真，他果然已是王家族長，沒想到他居然親自前來?！狈庀鲈菩闹邪档?。

    封霄云這一停一觀察的舉動，在王家數不清的主力大軍看來，就是愣住了一般。

    不光封霄云看著像是在發愣，王博賢一樣也楞了瞬間。

    你一路追殺我王家潰兵也就罷了，現在追到我主力前方，非但毫不畏懼，還敢大模大樣駐足觀望，你……欺人太甚！

    一陣涼風吹過，王博賢抖了個激靈，回神過來怒吼道：“殺！擒殺此僚，賞金百萬，封萬戶侯！”

    王博賢惱怒之下，全然不顧主力大軍已經行軍一天，急需扎營修習，強令出擊追殺封霄云。

    其實他的判斷并沒有錯，此刻封霄云左右不見兵卒，正是擒殺的好時機。

    封霄云此時恰好也完全恢復過來，見王家大軍喊著沖鋒口號向自己沖來，略一思索，飛身后退。

    恢復清明之后，封霄云考慮事情重新變得理智周全，“此刻我孤身陷在敵軍主力之中，遠離虎嘯關。若王家事先早有布置，那么此刻虎嘯關附近必然有伏兵，準備趁機攻打城關?！?/br>
    封霄云不放心虎嘯關，因此不愿與王家主力過多糾纏，且戰且退，急速返回虎嘯關。

    半路上，恰好遇到前來接應的奔狼怒嚎，以及五隊五千余精銳血仇軍。

    奔狼怒嚎看著長得粗莽，沒想到帶兵竟然有木有樣，他一路急追封霄云至天黑，沒有落下一個兵卒。

    “你隨我殿后！大部先退入關內！”封霄云高聲下令。

    奔狼怒嚎哈哈大笑一聲，邁大步上前參戰。

    五千血仇軍歷經封霄云脫胎換骨般的訓練，絕對令行禁止，接令后原地前排變后排，轉身迅速撤退。

    封霄云和奔狼怒嚎一前一后站定，靜靜等著王家大軍沖殺過來。

    廣袤的星空下，一望無垠的大地上。一支席卷天地的大軍，奔涌著沖向一高一矮兩個身影。

    奔狼怒嚎雖然戰力不及封霄云，但應付眼前這種場面，還是綽綽有余的。

    封霄云和奔狼怒嚎互相掩護前后交替撤退，不斷阻攔追兵，不斷后撤，迅速擺脫了王家主力步兵的糾纏。

    王家主力大軍雖然緊追不舍一路追殺至虎嘯關下，但最后只能眼睜睜看著封霄云和奔狼怒嚎直接一躍返回城墻上。

    “放箭！”封霄云暫時不想暴露自己擁有一支煙霞劍隊的秘密，只下令放箭射退追兵。

    虎嘯關上箭如雨下，奔狼怒嚎更直接搬起百多斤的圓石，猛地順著關墻斜坡丟了下去。

    黑夜中廝殺，燈光搖晃看不清楚，巨大的圓石滾落之后勢頭猛烈，一路碾壓過王家來不及躲避的密集步兵，留下一道血rou模糊的印記。

    很快，王家追兵就吃了大虧，缺乏應對手段的追兵不得不先行撤退。

    王博賢站在望車上氣呼呼看著自家敗退回來的追兵，狠狠一拍欄桿：“封霄云！吾勢殺汝！”

    這一戰，王博賢稀里糊涂就損失了上萬先鋒精銳，其中八成是奔狼騎兵，隨后的追擊中又損失近千主力步兵。他心中郁悶的簡直吐血都吐不出來。

    回到關上，大勝歸來的封霄云受到自家兵卒熱烈歡迎，“將軍萬勝！”“將軍威武！”叫好聲，喝彩聲不絕于耳。

    軍人就是這么實在，最重實力。封霄云全憑一己之力擊潰上萬王家先鋒主力，虎嘯關所有兵卒都看在眼里。

    有這樣威猛無敵的將軍帶領，哪個兵卒不是信心滿滿勁頭十足，哪個兵卒不是歡欣鼓舞對自家將軍發自真心愛戴擁護。

    這一戰過后，血仇軍與封霄云之間最后一絲隔閡悄然消失。

    從此以后，封霄云真正成為他們心目中的“將主”。

    虎嘯關上歡慶勝利，王家這邊可是一片愁云慘淡。剛一出擊就吃了個大敗仗，王博賢的臉色能好看才怪。更要命的是前鋒軍中那位阿修羅戰將此役戰死，讓王博賢心中痛恨咒罵不已。

    “明日三更造飯，五更進軍！全力攻打虎嘯關！”遭受挫折之后，心高氣傲的王博賢迫不及待想要討回面子。同時他心里明白，王家傾巢而出攻打虎嘯關，天下多少眼睛都在遙遙觀望，決不能露出半點怯弱。

    天仍是一片漆黑，凌晨透骨的寒意彌漫在天地間。

    站天亮前最后一班崗的血仇軍伍長李全搓搓雙手，跺跺腳，轉身對身后四名兵卒道：“都打起精神，再熬一會兒，天就亮了……啊，將軍！”

    五名兵卒齊齊轉身，看著身后不遠處的自家將主，眼神中滿是敬畏和熱情。

    封霄云一夜未睡，一直在虎嘯關上值守。

    與五名兵卒點頭招呼，待兵卒走過去，封霄云又陷入紛雜的思緒當中。

    這個夜晚，封霄云一直在思索白天那場戰斗導致自己突然陷入瘋狂的原因。

    對于自己時不時會陷入瘋狂這件事，封霄云一直感到迷惑，他最開始以為是因某件事恰好牽扯到自己童年時內心所受最重的傷害：親眼目睹自己最好的玩伴小鈴鐺父母被殘忍殺害，小鈴鐺被掠走。小鈴鐺在空中最后傳來那一聲弱小無助的哭求，是封霄云心里永遠的劇痛。

    受此影響，當初爭搶天地異寶時，看到武凝婉被挾持，看到那個挾持她的侍女與當年掠走小鈴鐺的阿修羅女子有些相像，那場面瞬時勾起了封霄云心中童年的陰影，刺激地他當場瘋狂。

    然而經歷今天這一場戰斗，封霄云驚覺原因不僅于此。

    思來想去，封霄云突然想起自己曾在幻境中親見的一場血戰。頓時，一幕幕似曾相識的畫面從記憶深處大量涌入。那些畫面是漫天無盡的大軍如鋼鐵洪流般沉默行進，是血如雨下的曠日廝殺，是從天空到地面無處不在進行的激烈戰斗，是天地間僅余血色赤紅紅的末日景象。

    當思緒觸及到其中幾個畫面時，封霄云頭腦突然一陣劇烈刺痛，整個的心神瞬間變得恍惚。巨大的痛苦和心神震蕩導致封霄云在這一瞬間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茫然跪坐下去。

    “呼……呼呼呼……”大口喘著粗氣，片刻之后封霄云憑借頑強的意志勉強重新鎮定下來。

    大概是經歷白天一場血腥殺戮之后，心底那道野獸般的意志也有些厭倦，這時并沒有趁機出來搶奪身體的控制權。

    封霄云小心翼翼回憶著白天在陷入瘋狂之前，所見到的一幕幕畫面，將其與腦海中從記憶深處涌出的那些畫面進行對比。

    突然間，封霄云發現陷入瘋狂前，自己白天所見到的一幕，就是大量奔狼騎兵簇擁著那名高大兇惡的阿修羅戰將一起向自己迫近的那一幕，與記憶深處的一副畫面極為類似。

    當思緒沉浸在記憶深處涌出的這幅畫面時，封霄云頓時感到無邊無際的悲痛、疲倦向自己襲來，看著眼前越聚越多的敵軍，封霄云感到一種同歸于盡的巨大悲愴在猛烈沖擊自己的心神……

    “原來如此?！狈庀鲈菩⌒囊硪韺⑺季w脫離出來，開始努力思考以后如何避免陷入瘋狂的境地。

    然而思來想去，直到快要天亮，封霄云也未能想出一個好辦法。

    “嗯？！”封霄云剛從思緒中脫離出來，就感到關下傳來一陣強大的靈氣波動！

    “敵襲！躲避！”封霄云怒吼一聲，旋云風暴瞬間出現在空中。

    鋪天蓋地的火團、石彈、臉盆大小的冰雹、在狂風助力下劃過昏暗的天空，呼嘯著砸向虎嘯關。

    關上的兵卒慌忙躲入提前準備的掩體下，少量兵卒因為來不及躲閃，被四靈秘術擊中，痛苦慘死。

    猛烈的四靈秘術轟炸持續了足足有一刻鐘，爆炸聲中封霄云突然隱約聽到關外大量兵卒的呼喊聲。

    飛身沖出城墻上因爆炸而騰起的大量煙塵和水汽遮蔽，封霄云看清狀況之后失聲道：“不好！城門不保！”

    王家陣中，五名王階修者正合力用靈氣匯聚一只巨大的冰火鳳凰，那只冰火鳳凰越來越大，高昂的鳳首瞄向虎嘯關城門！

    眾所周知，水火靈氣一旦被激發會產生劇烈爆炸，這是煙霞神劍的基本原理。

    王家顯然是打算用這支冰火鳳凰飛翔沖向虎嘯關那厚重的鋼鐵大門，憑借猛烈地爆炸破開關門。

    這種秘術是合擊秘術的一種，施展起來極其繁瑣危險，需要修者彼此間嚴絲合縫的配合才能做到。只要一位修者稍有疏忽，稍微多輸送了那么一丁點兒靈氣，都會導致水火靈氣維持平衡的那個臨界點被打破，冰火鳳凰當場爆炸，將己方殺傷。

    封霄云還是頭次見到這種威力巨大的合擊秘術，心中不由感慨王家不愧是千年世家，底蘊確實深厚。居然連這種極難修成的秘術都練成了，而且還能用在實戰之中。

    在冰火鳳凰旁邊，王家布置了數名帝階修者，三位阿修羅戰將，嚴密守護。

    王博賢這么做，看似是放著大量帝階強者不用，冒巨大危險多此一舉，實際上有他更深的考量。

    王博賢深知，這場戰斗的勝負，最終取決于強者之間的戰斗結果，下層兵卒的獲勝難以影響最終結果。

    昨天封霄云所展現出來的強大戰力更讓王博賢認識到他之前有些輕敵了，也讓他更加確定戰爭的最終勝負一手。

    “來呀！你不是很能打么？我這里就擺開陣勢，看你來不來。你若不來，我就轟開城門，沖進去將你的虎嘯關焚為廢墟。你若敢來……”王博賢得意地看一眼布置在周圍的十名帝階強者，信心滿滿要一戰置封霄云于死地。

    王博賢已經布好了陷阱，就等著封霄云做出選擇。

    “無論你怎么選，也難逃此劫！”王博賢陰狠地盯住封霄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