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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乾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只能盡力控制著遮日上掙扎哭嚎的鬼影,阻擋那噴涌欲出的沖天怨懟,執劍者若不能控制自己手中的劍,就會被力量驅使,成為沒有思考能力的奴隸。 事情刻不容緩,他必須盡快控制遮日,如果實在做不到,就只能速戰速決,后者能帶來什么結局,可想而知,是非到不得已時不能選擇的做法。 封止淵心中疑惑,卻根本無暇顧及,只能盡力替傅斯乾爭取時間。只是突然之間,從天空降下一道更為黑沉的劫雷,看樣子要將傅斯乾整個人碾成粉末。 封止淵心猛地一跳,下意識沖過去,從他羽翼之上帶起一道赤色的火焰,如破碎的流光墜入深淵,他義無反顧地沖進襲向傅斯乾的劫雷之中。 那是他一人之力無法抵抗的恐怖力量,仿若被雷電擊中,強勢的攻擊一陣陣沖向經脈,帶起越來越重的戰栗感。他背后的火光慢慢黯淡下來,羽翼被雷電一點點蠶食,巨大的痛楚逼得封止淵面色煞白,控制不住自己慘叫出聲。 傅斯乾從驚詫中回過神來,面上血色盡失,他想不管不顧地沖進劫雷,卻被遮日上猙獰跳動的血影阻住了腳步,那血影發出“桀桀桀”的笑聲,灌進他的腦海之中,有如魔音穿耳,逼得他直接吐出一口血來。 “廢物!”從地面傳來的怒吼聲低沉壓抑,帶著濃烈的情緒,“你口口聲聲說愛他,竟然會讓他在眼皮底下受這種罪,你就是個廢物!” 傅斯乾抬起臉,滿臉盡是冰霜寒意,他像一尊無法動彈的冰雕,唯有眼底點了血色,顯得赤紅而猙獰,像一個瘋子:“你閉嘴!” 傅斯乾心頭怒意更甚,他無法反駁心魔的話,更不想在此時與心魔起沖突,封止淵還在等著他,他必須盡快解決眼前的所有事情。 關于心魔,關于遮日上的血影,關于那股能毀天滅地的殺戮之力。 心魔猛地撞上傅斯乾手中的遮日,將那膨脹叫囂的血影狠狠摁入劍中,他回頭看向傅斯乾,在傅斯乾驚詫的目光中張開嘴,語氣復雜,盡是不明的情緒:“他不只屬于你一個人?!?/br> 我曾放棄過他,掙扎半生方才明白過來,我從來不應該傷害他,我該護他百事無憂。 說完這句話,心魔的身體就開始變得透明,他沒再理睬傅斯乾,只凝視著那抹火紅的身影,那是他心尖上的奇跡,是他的無上歡喜。 傅斯乾感覺到一股兇戾的氣勢涌進身體,熟悉而霸道,那是他曾刻意剝離出去,丟失了千百年的殺戮之氣。 他與心魔因為封止淵分道揚鑣,又因為封止淵而重新融合,這是從一開始便注定了的結局,不是他在流火淵中救下封止淵,而是封止淵給了他愛與生命。 他們本就相互依存,無法割舍。 遮日上的金光被血色染成橘紅,戰神一劍封尊,劈開腐朽神祗的束縛,在天際劈出一道亮麗的長河,那里流淌著溫暖的橘紅光暈,將紫黑的劫雷吞噬消泯。 天地之間,只余一片絢爛的煙火色彩。 傅斯乾接住從劫雷中落下的封止淵,赤色的羽翼已幾近消失,封止淵臉色蒼白,長睫像翩躚的蝶,輕輕顫動,像是下一秒就要飛走一樣。 “疼……” 封止淵唇邊泄出一絲痛呼,微弱而嬌氣,帶著些許哭音,聽起來甚是委屈。 傅斯乾聽得心都碎了,在他額頭落下一吻:“寶貝兒,別怕?!?/br> 世界安靜下來,甚至能聽到簌簌的風聲,就在此時,那連接天與地的光柱突然發出“咔嚓”的響聲,天地震動,那光柱瞬間碎裂開來。 天空裂開的縫隙越來越大,顯出濃墨一般的漆黑,從那縫隙中流出大片大片的霧氣,像毒障一樣襲向世間,一時間天地變色,風云盡皆停滯不前。 封止淵緩緩睜開眼,大半邊身子都依靠在傅斯乾身上,他看著那潑墨一般傾瀉的濃霧,對著傅斯乾輕聲道:“來了?!?/br> 這滅世的浩劫,正剛剛開始。 傅斯乾不愿再讓封止淵參與戰斗,但架不住這人跟他磨,抿著唇低眉順目,顯得乖巧又委屈,讓人舍不得拒絕,是封止淵以前裝成風聽寒時的慣用伎倆。 “我想和你并肩而戰,不想離開你分毫,我與你同進同退,就是上了奈何橋也牽著你的手?!?/br> 傅斯乾無奈失笑:“真是,敗給你了?!?/br> 他一手攬住封止淵的腰,將人緊緊地扣在自己懷里,一手執劍劈向大地,為蒼生設下一方結界,這是他給與的保護,以生命為限度,將萬物生靈盡皆攬于羽翼之下。 然后,他便與封止淵一同沖進了裂縫之中。 淡金色的結界阻擋了霧氣的前進,分散在各地的修者們只看到一點浮光沖進裂縫,速度快得他們根本無法確認。 眾人怔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在山河傾覆的當下,亦有人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對抗天災,他們都是同樣被保護的一方。 慢慢的,一個又一個人放下法器,將手貼在結界之上,比立場和信仰更重要的,是守護與擔當,在這危難之際,無論正道還是魔界,無論修者還是邪祟精怪,他們盡皆放下了成見,一同將靈力注入結界之中,為這山河大地撐起一片天。 大廈將傾,一人之力為杯水車薪,萬人否? 萬人可撐起塌陷的天,可與世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