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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即使外面的聲音能傳進來, 封止淵此刻也無心顧瑕了, 他緊緊盯著面前的人, 一動不動, 連眼都不敢眨一下, 生怕一閉上眼再睜開, 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會消失不見。 在外面看光柱并不大, 但在里面卻十分寬敞, 中間隔著一層水一樣的屏障,在那屏障后面,是和封止淵所站之地完全不同的場景, 那里漆黑一片。 中間水狀的屏障在波動流淌一般,像是液化狀態的透明薄膜,封止淵試著碰了一下, 那屏障柔軟的包裹住他的手指, 他想再進一步,但那層屏障又無法刺破。 屏障將光柱之中的世界分成兩半,一半黑一半白, 在黑暗的那邊, 一個巨大的黑色繭子被剖開, 露出里面閉著眼的人。 封止淵心顫不已, 那巨繭之中的人, 縱使是化成了灰,他也不會認錯。 那是傅斯乾。 封止淵勉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傅斯乾是在他懷里消失的, 晏君行說遮日是能噬主的法器,他雖不愿意,卻也無法說服自己這是假的。 但此時,傅斯乾卻是真真正正出現在這光柱之中,就在他的面前。 會不會是幻境的假象? 突然之間,一道聲音憑空響起:“夫物蕓蕓,各復歸其根……” 封止淵瞪大了眼,看著屏障之后的人開始動起來,傅斯乾偏了偏頭,這個角度能看到他眉心中綴著一點紅意,封止淵的心幾乎要跳出來。 那熟悉的紅色是神魂印記,是他曾經給傅斯乾種下的神魂印記! 在淵火傾覆之時,他不是沒試著感應過神魂印記,但都沒感受到,封止淵咬緊了下唇,他現在感受到了,那從傅斯乾身上傳來的熟悉氣息。 這不是幻境,也不是假象,那是他的傅斯乾。 真實的活著的傅斯乾。 封止淵心里亂成一團,一時間竟做不出其他動作來,只呆呆地站在屏障一側,近乎貪婪地注視著閉著眼沉睡的人。 相較于封止淵的慌亂,傅斯乾的情況要顯得平靜許多,他覺得自己像是懸浮在半空之中,摸不到一點實處,濃稠的壓迫感如同潮水一般涌來,將他整個人禁錮得死死的,不能呼吸,也不能動彈分毫,他睜不開眼,只覺得意識無比沉重。 “歸根曰靜,靜曰復命……” 斷斷續續的念詩聲在耳邊響起,漸漸的那種壓迫感消失不見,眼皮輕了許多,傅斯乾突然發現,他可以睜開眼睛了。 他看到自己仿佛身處一個巨大的黑繭之中,繭壁上爬滿了細長曲折的白絲,縱橫交錯,隨著時間的流逝,白絲越來越多,像是在黑繭上織就了一張白色的網,慢慢的,白絲幾乎要吞沒了黑繭。 它是被極端色彩重新覆蓋的繭。 傅斯乾瞇著眼,他伸出手在繭壁上摸了一把,那滑膩冰涼的觸感告訴他,這只是看起來像個繭,實際上并不是個繭,按手感來說,更接近玻璃一點。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會來到這里,他記得自己明明是在斷魂崖底,封止淵和他在一起,那時遮日突然出現異象,心魔在和遮日斗法,封止淵還問他傷口疼不疼……對了,傷口! 傅斯乾想檢查一下胸口上的傷,誰知剛低下頭他就愣住了,他身上穿的衣服換了,不是原本的那一身雪色白衣,而是……他在書外世界的穿著。 白色襯衫加西裝褲。 這怎么可能?! 傅斯乾瞳孔緊縮,他下意識抬手撫上自己心口,那里平滑光潔,沒有一點受過傷的跡象,心跳平穩而正常,也感覺不到一點痛感。 一陣念詩的聲音敲在耳際:“夫物蕓蕓,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復命……” 而后黑繭上的白絲突然爆發出一陣耀眼的白光,密密麻麻遍布在黑繭各處,亮得令人無法直視,傅斯乾不得不抬手遮住了眼睛。 在屏障另一邊,封止淵眉頭緊鎖,不僅因為傅斯乾的穿著打扮,還因為無論他在這邊弄出多大的動靜,傅斯乾都沒有反應。 封止淵抿了抿唇,仔細研究起面前的屏障,他猜測眼前的屏障應該是一種單向的屏障,他能看到傅斯乾的一系列動作,傅斯乾卻看不到他。 封止淵試著去攻擊屏障,但那屏障的力量十分奇特,像廣闊的山海河川一般,極具包容力,能輕而易舉的化解他的攻擊,還不會傷到他分毫,就像長輩對待頑皮的兒孫一樣,近乎寵溺的縱容著他的舉動。 封止淵被自己這個想法惡心得夠嗆,這讓他有一種被人放在掌心中耍弄的感覺,總之不是什么美妙的體驗。 所幸他還能看到傅斯乾,能確認傅斯乾活著并且安全,這令封止淵在焦躁不爽的心情中得以勉強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至于做出什么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來。 另外他還有一件很在意的事,就是眼前傅斯乾的裝束,那穿著與頭發都是他沒見過的,封止淵撫上那屏障,輕喃自語:“異世嗎?” 還沒恢復記憶時,傅斯乾曾說過他是從異世而來,封止淵想起自己千百年前之所以會設計那么多,就是因為傅斯乾的神魂脫離了控制,漂泊到了異世。 怪異孟浪的衣著,還有突兀的頭發,這就是傅斯乾在異世時的模樣嗎? 修真界中對于衣著裝扮的態度呈現兩極分化的趨勢,極為開放又極為不開放,基本可以籠統地用正道與魔界來區分。正道素以端方守禮為準,衣著面貌處處講究克制得體,魔界則態度不一,不似正道那般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