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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溫雅有禮的君子心性,唇畔刻著三分笑意,總是一副泯卻鋒芒的春水模樣,鏤云玉扇開開合合,話音愈發低緩,似乎帶著經久難滅的深切懷念。 傅斯乾從儲物鐲中取出一枚玉簡,將眼前景致收錄其中,閑閑道:“就算是空殼子,也是個極美的空殼子,三公子——” “三公子”是晏君行在坊間的諢名,霸占修真界風流韻號榜榜首多年,傾慕他的女修向來喜歡用嬌滴滴的細軟調子喚上一聲,使得晏君行對這三個字避之不及,乍一聽聞,差點從劍上摔下去。 高聳的林木在夜風中搖曳,松濤蕩漾,如箭矢攢動,連成一片陰翳。朔風凜凜,將過往吹入舊夢,埋下名為「歲月」的烈酒。 傅斯乾把玩著手中的玉簡,眼中笑意掠過:“三公子言辭切切,是對長瀾之戰有其他見解嗎?” 長瀾之戰,修真界戮力同心,殲滅了戰魔謝焱,開啟世間王朝的鼎盛時期。 晏君行默不作聲,眉目開闔間已換上了那副不著調的模樣,輕飄飄地扔出兩個字:“不敢?!?/br> “三公子這份心性,縱是風云榜上的人,也該自愧弗如?!备邓骨S意地抬抬手,狹長眼尾寫滿了散漫。 修真界閑人倍出,有事無事就喜歡搞些亂七八糟的名榜,由頭千奇百怪,多以調侃為目的,比如這風云榜,排的就是修真界中臉皮的厚度。 昭元仙尊傅斯乾,頂著一張端正肅穆的臉,凈做些不是人的事。 晏君行氣結,甩袖而去。 劍身逸散出暗光,在空中留下一前一后兩道異色殘影,自山澗而起的風裹挾了晚夜的涼氣,追隨著暮色流嵐,在爽利清越的朗笑聲中愈行愈遠。 此次受萬瑯閣相邀,兩人自無極山出發,已御劍飛行數日。萬瑯閣位于無垢城,飛躍鮫林蝶海,不出幾息,就能看到無垢界碑。 世事浮沉,無垢城在沒落與繁盛之間交迭,唯有這遺存上古的界碑仍保持著最初的模樣。 兩人在界碑前落地,晏君行手掌輕合,淡金色的光暈自他指尖流出,氤氳成線,慢慢在空中凝成一道傳音符,這是萬瑯閣獨有的傳音符──穿云破霧符。 不過片刻,城中就有一行人駕飛舟而來,脆生生的話音自飛舟上傳來:“萬瑯閣恭迎貴客?!?/br> 來人俱著鴉青色長衫,分隊而列,御劍護在飛舟左右兩側,為首的是位女子,懷抱琵琶,指尖輕撥,只聽得回聲繚繞,飛舟穩穩停在地上。 “好大的陣仗?!备邓骨瑖K嘖喟嘆,他穿到這里已有一月,還是無法習慣這些光怪陸離的新奇玩意兒。 傅斯乾是穿書者,這里是小說《至尊神主》世界,《至尊神主》是男頻爆火的小說,文筆流暢,故事情節跌宕起伏。他穿過來之前正巧在看這本書,只差最后一章大結局沒看了,劇情人物,記憶猶新。 修者代步工具可分為兩種,簡單輕便的是御劍,復雜卻有排場的是飛舟,像萬瑯閣這種錢多得沒處花的地方,自然是對飛舟青睞有加。 暮色四合,傅斯乾隱于夜空,看著城下萬家燈火。 萬瑯閣中宴席已備好,主座上是一位瘦弱的男子,臉色蒼白披著狐裘,一見來人先咳了幾聲,硬是將煞白的臉咳得通紅:“昭元仙尊與長陵仙尊遠道而來,云某有失遠迎,還望仙尊見諒?!?/br> 原著里有描寫,云不問先天不足,神虛體弱,一身病骨執掌萬瑯閣,手段了得令人驚嘆,是個不容小覷的角色。 “沉疴病骨,手段詭譎?!备邓骨蛋祿u搖頭,他喜歡聰明人,卻不喜歡和這種心思難測的人打交道,索性閉了嘴,由晏君行和云不問掰扯。 宴席設在頂樓,幕天席地,樓外墨夜如霧,不見半點星光,仿若沉入淵沼,只能靠四周的燭火照明。 忽然天邊火光迸濺,一道赤色長練鋪展在星辰之間,熾焰蕩開夜露,四人抬著轎輦踏云而過。 最近之時,那轎輦從萬瑯閣上空擦過,露出一點冰藍色的衣角,和一握鴉羽般漆黑的如瀑長發。 這一定是個美人。 云不問見他看得出神,笑著解釋起來:“是那位出行了?!?/br> 傅斯乾抬眸:“那位?” 晏君行給他解了惑:“魔尊封止淵?!?/br> 魔尊封止淵……原來是他,傅斯乾心中跌宕。 封止淵是《至尊神主》的最大反派,少時斬殺老魔尊,一戰成名,肅清魔界三十一門,心狠手辣城府極深,當世鮮有敵手。 最要緊的是,他穿的這位昭元仙尊,就是死于封止淵之手。 恍惚間無數片段在腦海中浮現,像是一幀一幀的走馬燈,可不等他細觀,那畫面就盡數消泯。緊接著,奇異詭譎的調子響起:“夫物蕓蕓,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復命……” “嘭!” 一聲巨響,一切如潮水般退去,四周重歸寂靜。 “昭元,你怎么了?從萬瑯閣出來就神思恍惚的?!?/br> 如水的夜色鋪蕩開來,瑟瑟微風穿過院外的竹林,身著淡綠色千層紗衣的男子款步而來,他手持一柄玉扇,扇骨鏤花扇面雕云,冷白月光映亮他的面容,最稀奇的是那雙墨紅異色瞳,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妖冶。 細瞧來,此人正是晏君行。 傅斯乾抬了抬眼,不答反笑:“你這陰陽眼不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