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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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當局者迷 深夜,衛國公李靖府中。 李世民與李靖對座,二人之間擺著一盞古色茶盤,茶香清幽。油燈的映照之下,君臣二人的臉色都顯得有點凝重。 “藥師,你看現在,如何是好?”李世民面帶憂色的問道,“非是朕不讓你安享晚年圖個清凈,只是此事,朕實難決斷?!?/br> “侯君集啊……”李靖嘆了一聲,撫髯搖頭,說道,“刀開雙刃,殺人亦可傷己。老臣七年前就曾斷言,此人遲早走上歪邪之路。因此老臣在授他兵法之時都有所保留,因此,他還耿耿于懷,并與老臣斷絕了來往?!?/br> “事已至此,如之奈何?”李世民也嘆息了一聲,說道,“這消息朕還沒有當眾公布,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舉國皆知。到那時候,天下子民還不把西疆之亂的怨恨,都歸咎在侯君集的身上?——那也就是歸咎于秦慕白??!” 李靖的雪白眉頭輕微的擰了一擰,心道:聽陛下這話音,明顯是想袒護或者說保護秦慕白。倒也不奇怪,秦慕白年少有為前途無量,剛剛立下大功風頭正盛,若在此時讓他蒙受大罪,實在與陛下的初衷相違備。畢竟,要培養一個青年才俊后起之秀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要毀掉一個的名節聲望,卻是相當容易。但這么大的過錯,又必須要有人出來承擔責任——如此說來,侯君集的確是必死無疑了!想必,侯君集也是想通了這一層,才做出了魚死網破之舉,這也的確符合他的性格! “陛下,老臣以為現在我們要做的,是如何在軍事上做出決斷與反應?!崩罹刚f道,“拋開一切因果利害不說,侯君集已經率五萬人馬殺上了高原。不管他勝敗如何,高原之上必定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斷送性命無數。就從侯君集揮刀屠刀殺俘開始,大唐與吐蕃之間也就徹底的決裂、再無任何一絲講和的可能。因此,其實是侯君集替陛下做了一回主,當了一次大唐的家——完全了斷了和盟的后路?!?/br> “這后路倒不是侯君集斷去的,而是噶爾欽陵!侯君集還只是意外造成這個局面,而噶爾欽陵這個崇尚霸術的狂野匹夫則是刻意為之!”李世民雙眉一擰,眼中露出一絲凜冽的精光,說道,“他敢在洮州屠城,就是做了初一,侯君集不過做了個十五。從那時候起,朕就感覺到兩國決戰的時刻已經到來了。只不過侯君集可能不知道噶爾欽陵屠城一事,出于別的目的恰巧也屠殺了俘虜。這也就標志著我大唐與吐蕃之間的徹底決裂,遲早必做存亡一搏。朕只是不知道,現在是否真到了大決戰的時候;如果是,這一仗該如何來打?還請藥師不吝賜教?!?/br> 李靖慌忙彎腰拱手而拜,“老臣不敢!” “藥師直言無妨?!?/br> “陛下,是在考慮是否要親征嗎?”李靖問道。 “正是?!崩钍烂顸c了點頭,“但朕已經出爾反爾過一次了,如果此時舊事重提,恐惹人恥笑。但是,這樣浩大的國戰,朕該委派何人?——秦慕白,他畢竟還年輕。從啟用侯君集的這件事情上,朕就看出了他還是有一點年少輕狂的毛病。且不說侯君集的秉性能力如何,單看他的履歷背景,秦慕白就不該在這種時候啟用他,這本就冒了不小的風險??!” “的確啊……”李靖心里緊了一緊,只好順著皇帝的意思,說道,“慕白,畢竟還是嫩了一點?!?/br> 君臣二人都沒有將話說穿,言外深意,其實是指侯君集涉嫌東宮謀反而被清除出朝廷。這件事情表面上看是長孫無忌在cao縱,但幕后若無皇帝的默許,長孫無忌又怎么敢任意妄為?——這不是與皇帝對著干了嗎? 若非是秦慕白背景清晰立場鮮明,又深受皇帝信任,單單是啟用侯君集這一件事情,就足夠他被政敵抓住把柄,把他往死里打了。 招降納叛劃不清界限,這樣的行為,在朝堂政局上是相當危險的。 現在,偏偏侯君集又捅了大簍子,就算皇帝有心偏袒秦慕白,恐怕也是難掩悠悠眾人之口。在這種時候,再要將“國戰”的統帥權交給秦慕白,李世民都在擔心何以服眾了——畢竟,朝堂之上并非只有秦慕白一將可用! 李靖,將李世民的話中的每一個字都給嚼透了,心如明鏡一般。沉吟了片刻,他說道:“陛下,就讓老臣去吧!” “不可、不可!”李世民連忙擺手,“你年歲已高身體欠恙,朕怎么還能讓你嘔心瀝血勞師遠征?——藥師你別誤會,朕不是來請你出山的。明說了吧,朕想讓你給推薦一名統帥。這個人選可以是朝廷軍隊中的任何一人,也包括朕在內?!?/br> 李靖白眉微皺目光深沉,沉吟良久,搖了搖頭:“沒有合適人選?!?/br> “一個也沒有?”李世民有點驚訝,“包括朕?” “沒有?!崩罹笓u頭。 “為什么?”李世民不死心的追問。 “將疑而軍心怯,取敗之道。就連陛下都在戰前如此彷徨與猶豫,而且患得患失,試問,還有誰敢肩挑此任?”李靖說罷,連忙彎腰拱手,“老臣秉直而言觸逆龍顏,萬望陛下恕罪!” “藥師無罪?!崩钍烂耦H有一點恍如夢想的感覺,連拍了兩下額頭,長嘆一聲道,“朕這一次,的確是想得太多太多了!想當年與突厥汗國決戰之時,是何等的堅定與執著。這么多年過去了,朕難道是變得膽怯與懦弱了嗎?” “不是。陛下依舊是那個雄心萬丈威服四海的大唐天子、天河汗?!崩罹腹傲讼率?,說道,“讓陛下猶豫和彷徨的,并非全是戰爭?!?/br> 李世民眉頭輕然一跳,默許的點了點頭。 李靖的這句話,可謂是一針見血,刺到了李世民的心中去。 早年與突厥汗國對戰之時,他李世民剛剛登基。當時,他這個弒兄殺弟逼父、登基并不十分光彩的皇帝,對內要收買人心鞏固帝位清除隱太子黨羽;對外,要對抗強大的突厥鐵騎,可謂夙興夜寐殫精竭慮。 但這些,實際上都只是外部的困難,只要努力,終能解決。而且這些困難全部加起來,也比不上如今朝堂內部的隱患。 這個隱患,就是關乎大唐未來的——儲君之爭。 而且這個隱患,不是說努力就可以解決的。太子案發被廢之后,東宮一直空缺。連李世民自己也無法決斷,到底是讓誰在將來接手他的江山——說得更清楚一點,將來,大唐將按照什么樣的路線走下去,由哪一個政團來決定大唐的命運?! 是繼續開拓進取、怒放大唐的榮耀;還是穩妥守成、延續貞觀之遺風?——單從字面上來取舍,毫無疑問應該是選擇前者。但是,前者的難度卻是后者的百倍不止。 更重要的是,現在李世民的眼界之中,還沒有這樣的繼承者、沒有這樣的輔助政團! 歸根到底,在李世民的內心深處,西域大計的展開,并非只是為了制霸疆土或是圖求絲路上的商業利潤這么簡單。否則,付出如此沉重的戰爭代價,根本就不劃算。李世民,出于一位帝王的心術,他清楚的意識到如今朝堂之上文官集團已經完全執掌喉舌,權傾朝野。自己在位還算尚好。自己一但殯天將江山交給兒子,那么這個完全一邊倒的朝堂,誰能駕馭? 到時候,究竟是自己的兒子做皇帝,還是那幫文臣在做皇帝? 西域大計的展開,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為了提拔軍方在朝中的實力,以期望達到一個文武平衡相互鉗制,以方便將來他的繼任者能夠靈活駕馭。 這個出發點本來無錯,歷來君王也一概如此,也有許多人意識到了皇帝的這個用心。 只不過,現在出現了李世民預料之外的事態——與吐蕃一戰如果繼續打下去,那么今后的若干年里大唐可能都離不開戰爭。且不說與吐蕃一戰打多久,就算像當年一樣生擒了吐蕃的贊普棄宗弄贊,由于地理天候等等諸多原因,想要徹底平定高原,也遠比當年收拾草原更難。 更何況,這才過多久,剛剛平定的草原又叛亂了? 再有一層重要的原因是李世民不得不考慮的。吐蕃本也是一個強國,他的四周有不少臣屬的番邦小國與軍事盟國。也就是說,發動對吐蕃的最后決戰的同時,也就是發動了對天竺、南沼、西突厥等等諸多國家的戰爭! 此戰一開,大唐今后十年、二十年乃至更長的時間之內,都必定是以戰爭為主題! 這樣的戰爭,大唐真的打得起嗎?如果打,他李世民有生之年能看到這場戰爭的結局嗎? 就算最后打贏了,用空虛的國庫、凋敝的民生、無數的尸體與鮮血換來一片荒蠻貧瘠的高原,又真的劃算嗎? …… 這已經不是一場戰爭那么簡單。在李世民看來,這將決定大唐的命運,決定大唐未來百年的格局與走向。也就直接關系到,他該選擇什么樣的國策,選擇什么樣的路線讓自己的子孫去走,選擇什么樣的政團來輔佐他的接班人! 這遠比當年,他下定決心與突厥一戰要困難得多。因為當時,大唐與突厥之間的矛盾是尖銳而簡單的,不能不解決,但也好解決。而當時的李世民才三十而立,根本不用急于考慮繼位者的事情!剛剛當上皇帝的他,正雄心勃勃想做一番大事業來說服子民鞏固帝位——然后他做到的。 但現在,年近半百李世民是在決定自己以后看不到的事情,如何能不彷徨和猶豫? …… 這樣的事情,李世民也就只能與退隱了的李靖商量,都不敢與長孫無忌、房玄齡這些人來說。因為他們,也是各懷心思當局者迷。 李靖分明感覺到了壓抑與沉重?;实郾菹律砩?,挑著一副無形的萬斤重擔,比之當年要與突厥作戰之時,還要痛苦與煎熬。難怪,他反復說要御駕親征,那并非是信不過自己的臣子將軍,而是皇帝陛下,想要親眼見證再來決斷這一切。 “藥師,你為何沉默不言?”李世民濃眉微皺,徐徐道,“朕,一向引藥師為知己。朕心中此刻的矛盾與顧慮,想必藥師是心知肚明。今日,朕就以朋友兄弟的身份,來問靖兄一句實話,如何?” 李靖心中異外的驚了一驚,不動聲色的拱了下手,“陛下請講?!?/br> “朕知藥師一向有識人之能。朕就是想問一問,藥師的關門弟子秦慕白,可堪王佐之任?”李世民問道。 李靖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李世民卻呵呵直笑,“藥師不必緊張,朕說了,只是以朋友兄弟的身份來問一問。藥師,也可以不說?!?/br> “那老臣肯定無話可說了?!崩罹缚嘈?,“陛下,這樣的問題沒人能解答。陛下謬贊老臣有識人之能,但老臣這雙拙眼又何嘗比得上陛下您的如炬慧眼?連陛下都看不明白的,老臣又何德何能?” “好吧,就當朕沒說!”李世民無奈的笑了一笑,雙手拍膝站起身來,以手剪背在屋子里緩慢的來回踱步。 李靖暗暗的抹冷汗!——這樣的事情,他還當真沒干過,就算是上了戰場置身于刀光劍影之中,他也能心如止水穩如泰山。 唯獨皇帝剛剛問的這個問題,實在是無人敢答。表面上,皇帝只是問一問他對秦慕白的才能的看法;實則,皇帝是在問他將來大唐該走什么樣的路子、該實施什么樣的百年國策、該選擇什么樣的人組成鎮國輔政的政團、該選擇什么樣的皇子——接替他的江山! 這樣的問題,恐怕李世民的父皇高祖李淵在世,也未必敢回答?。。?! “朕,該如何決斷?”李世民走到了臺階邊,仰頭看著漆黑無半點星月的的墨色夜空,喃喃道,“這恐怕,是朕這一生所遇到的最難決斷的事情了!” 李靖很想繼續保持沉默。但皇帝今天既然來了,一則是看重他這個退隱老臣的意見,二則也是對他李靖表達了最深的信任。 左右思忖了良久,李靖站起身來走到李世民側邊,拱手道:“陛下,單論軍事,老臣倒有一個折中之法?!?/br> “哦?快講!” “事實擺在眼前,戰與和的問題已經不容考慮了?!崩罹刚f道,“因此當務之急,是先專心用兵。待勝負只在掌握之后,陛下才能游刃有余的思考和決定其他的事情?!?/br> 聽完李靖這話,李世民居然一怔。 李靖也一怔,“陛下,老臣失言了?!?/br> “不,藥師一語道破天機,讓朕如夢方醒?!崩钍烂襁B眨了幾下眼睛,“果然是當局者迷啊,看來朕真的是想得太多了!藥師所見極是,不管怎么樣,戰爭已是無可避免,大唐一定不能輸!否則,朕的一切念頭都是杞人憂天的空想!——好吧,朕早已準備好的左右龍武衛,也是時候開赴蘭州了!” 第473章 浩世之戰 翌日二月十五正逢朔望大朝之期。清晨,武德殿朝會。 文武百官國戚勛略等山呼萬歲罷后,分左右布列。李世民龍袍袞冕正坐龍椅之上,朗聲道:“今日滿望朝會,議決國家大事,朕有要事與眾卿相商?!?/br> 眾人一聽心中頓時一緊,各自暗忖尋思,多半是跟吐蕃戰事有關了。前不久噶爾欽陵西疆一鬧,天下震動,眼前還有比這個更大的事情嗎? “大唐與吐蕃之間,征斗連年。自武德朝延續至今,未有停歇。朕雖有心讓兩國永結盟好,然吐蕃拒我賜婚殺我使節,又揮軍叩邊患亂疆野,更殺我封疆大吏國之功臣?,F今又擾我州縣殺人放火屠城害民,為害甚重。此恨此仇,不共戴天?!崩钍烂窭事暥?,話音之中威武畢露,而道,“如今,關西道行軍大總管秦慕白,率軍連戰連捷,于幻月谷、大非川、玉門關三破吐蕃,殲敵十余萬眾,使吐蕃元氣大傷。朕以為,須當此時趁勝追擊,如當年盡剿突厥汗國一般,以重兵之勢,與以吐蕃最后一擊?!?/br> 說到這里,李世民頓了一頓,說道:“朕戎馬半生征戰天下,深知‘知兵者不好戰’的道理。戰爭,終歸是一件傷敵傷己的兵器,非到萬不得已不可啟用。今日我朝重臣與皇親國戚多半在場,朕就是想要問一問眾卿的意思。朕想要發起的這一場浩世之戰,是否可行?” 李世民話音一落,滿朝皆靜。眾卿都聽出來了,皇帝今天是有違常例的先發制人。以往但凡議決大事,一般是由眾卿當朝會議,然后最后皇帝拍板。今天卻反了,皇帝先把自己的包袱抖了出來表明了自己的心跡,讓眾臣發表議論。 這事情,李世民辦得可是點“不厚道”,畢竟,不是哪個臣子都敢輕易去否決皇帝的意見,這太考驗勇氣與膽量。但同時這也意味著,皇帝今天似乎是“志在必得”,他的心中,大概是已經拿定了主意,要打這一戰。所謂的拿出來公議,不過是想逃脫一個剛愎自用的罵名罷了。 因此這一時半會兒,還真是沒人出來發表意見。 “怎么,如此重大國策,眾卿都無話可說?難道又要逼著朕像上次那樣,派筆墨伺候嗎?”李世民說道。 話音一落,還就當真有人站了出來,“陛下,老臣有話講?!?/br> 眾人一看,原來是蕭禹。 蕭禹乃是一名博學多才的大儒,前隋貴族后裔血統高貴,為高祖所重用。李世民登基之后雖然沒有棄用他,但他的重要地位早已被李世民的嫡系房玄齡所取代。這人最大的特點,就是耿直,說得難聽點“不識時務”。他與房玄齡等人不和也經常直言上諫觸犯龍顏,但從不妥協示弱只知道對著干,因此仕途幾度起浮。如今剛被貶為外官招回來不久。在朝堂之上,人稱“蕭老?!?,就是說他倔。 “蕭特進有何高見?”李世民說道。特進,是蕭禹的官名,文散官無實職,但官品很高是個榮譽虛銜,一般是極為尊貴的德高望重者居之。 “老臣妄言,陛下既然深知‘知兵者不好戰’的道理,就須得記起國雖大,好戰必亡?!笔捰淼?,“近年來,我大唐征戰不休,疆野白骨枕道,國內虛耗見底;將士血染征袍,百姓苦不堪言。老臣斗膽問一問陛下,我大唐究竟是依舊履行仁政王道以匡扶天下治繕萬民,還是走上了霸術之路?” “大唐以仁孝治國,自然是施行王道?!崩钍烂竦拇鸬?。 蕭禹正要再辯,旁邊房玄齡站出來,說道:“陛下,微臣有言?!?/br> “講?!?/br> 房玄齡拱手拜了一記,轉身對看了蕭禹一眼,說道:“蕭特進方才所言,斷章取義了?!端抉R法》有云,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至陛下登基十數年以來,大唐從未主動挑起戰爭。房玄齡反問蕭特進,面臨敵寇犯邊,我大唐該當如何?” “這……”蕭禹愣了一愣,說道,“王道也好霸道也罷,都會奮起反擊?!?/br> “那奮起反擊,是王道之舉還是霸道之舉?”房玄齡又問道。 蕭禹一愣,有點惱火的瞪了房玄齡一眼,“房相公,你給我下套呢?” 房玄齡笑了一笑,滿朝文武都跟著輕笑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