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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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慕白留下了兩名衙役伺候這些老頭兒,回到刺史府。再暗派了幾名府里的心腹軍士們,去暗中保護與盯梢。這新火藥的配方,在這個時代無異于是“大殺器”,要是流落到了外面,就好比核武器失蹤,肯定會造成恐慌與威脅的。 然后秦慕白回復李恪說,十日之后,再看情況決定二探西河槽。 “最好是在兩三個月之內,將那里的秘密發掘出來?!崩钽≌f道,“因為這段時間,剛好可以到京城打個來回。到那時,可能就會有朝廷的使者到來,武媚娘與高陽,可能也會要到。我們驚動的人越少越好?!?/br> “好,我知道了。那么,十日后再見。我先回軍府,牛五指那邊,你費點心派人盯著?!鼻啬桨渍f道。 “行?!崩钽”砬槟氐拇饝讼聛?。 看來,他對西河漕里的秘密,十分看重。事關皇家,他的心神都空前的凝聚了起來,十分上心。 “那我先走了?!?/br> “別著急?!崩钽⊥蝗粚⑺凶?,說道,“有個人一直還留在我這里,你也不發個話說怎么處理,這不是讓我為難么?” “你是說,張同?”秦慕白擰了一下眉頭。 “可不就是了?!崩钽≥p嘆了一聲,“這小子被我軟禁在后院里,整天少吃少喝蹲在墻角也不吭聲,再這么熬下去,沒幾天性命就要沒了。雖說他當了一回內jian令人憎恨,但看到他那副模樣,也挺可憐的。問他有什么要求,他只說,想見一回秦將軍,說是見了你,他死也安心了?!?/br> 秦慕白的心中隱隱抽痛了一下,臉上卻是冷冷的:“他還有臉見我?” “算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去一趟又何妨?”李恪說道,“好歹他也跟了你這么久了,此前也曾有功勞苦勞?!?/br> “你都開口替他求情了,那就見一下唄!” 于是,秦慕白來到了后院仆役們住的院子里,負責看守的衙役打開了一間柴房。 房間里很凌亂,堆滿了柴禾枯草,光線黯淡有些腥臭。張同一身臟亂形如乞丐,縮在墻角的草堆里,也不知是睡著還是死了,連秦慕白走到了跟前也沒反應過來。 秦慕白輕輕踢了他一腳,張同渾身一彈,總算醒了過來。 “這點警惕心都沒有了,你還是百騎么?”秦慕白冷冷道。 張同輪著眼珠子茫然的看著秦慕白,喃喃道:“肯定是做夢,肯定是做夢!” “夢個屁!”秦慕白大喝,“張同聽令!” “諾!”張同如同一根彈簧瞬間彈了起來,站得標標直直。 “滾回長安,回你的老家去!”秦慕白厲斥道。 張同一怔,整副表情就僵住了。他張了張嘴巴,卻不敢說話。 因為秦慕白沒有開口,屬下不敢胡亂說話。秦慕白便道:“有屁就放?!?/br> “將軍,你……你不殺我,不罰我了?” “廢話。讓你滾,你就滾!” “你……你好歹打我一頓,罵我一頓??!”張同突然淚如雨下,哽咽道,“屬下求你了!你要么殺了我,要我狠狠揍我一頓,要我把我往死里罵??!” 秦慕白看著他,淡淡道:“你罪不致死,我沒必要殺你。要說打罵,你既然心里已經明白你錯在哪里,我又何必再多此一舉?” “將軍……你這樣,比殺了我,打我罵我更讓我憋屈??!”張同的眼淚就這樣往下流,“我實在是……沒有想到!” “少說廢話了,你走吧!”秦慕白冷冷道,“從此忘了你是百騎,忘了認識我秦某人。百騎,也會忘記軍隊里曾有張同這個人?!?/br> 說罷,秦慕白轉身就走。 “將軍??!……”張同慘號一聲撲通一起跪倒在地。 “我求你了!——你就殺了我吧!” “我不會殺你的?!鼻啬桨兹酉逻@句,走了。 心中在說道,就如同,就算我的手腳生了令人厭惡毒瘡,我也不會自廢手足。 第243章 若有來世 次日,權萬紀與殷揚帶著王府的親兵,押送韋囂塵、杜成元一干人犯,前往長安,趙沖身為魁首,被嚴絲合縫的鐵牢車關著,五花大綁戴著黑著罩,押在隊伍中心。 一行人走出了襄陽城,秦慕白與薛仁貴在官道旁候著他們,說要見一下趙沖說幾句話。 殷揚便叫停了隊伍,親自拉開了鐵牢車的一扇窗口,都沒有去掉趙沖的黑頭罩,就讓秦慕白對著里面說話。 “趙沖,我很遺憾沒有盡快破解那個秘密?!鼻啬桨鬃叩嚼诬囘?,對著窗口小聲說道,“不過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破解的?!?/br> “我相信你?!崩锩鎮鞒鲒w沖的聲音,因為戴著頭罩,聲音響得有些含糊。 “關于這個秘密,你再想一想,還有什么沒有告訴我的?”秦慕白問道。 趙沖沉默了一陣,說道:“好像沒有了。不過有一件小事,不知道對你有沒有幫助。我祖父過世時,我與父親清點他的遺物,發現他床底下有個暗格,里面放了一件陳年的鎧甲??茨侵剖?,不是普通貨色。后來我參了軍才知道,那是十三甲之首,明光甲,價值不菲,可不是一般的軍校能穿起的?!?/br> “你祖父居然有一件明光甲?”秦慕白詫異道,“難道,他生前曾是軍隊的高級將領?” “我不知道。我父親也不知道?!壁w沖說道,“就只有這些了。鎧甲早些年我父親過世時,我拿去給他老人家陪葬了。我曾細細檢查過,沒什么特別的,只是一副普通的明光甲。不過,那副鎧甲與我大唐制式的鎧甲稍有出入,應該不是本朝之物?!?/br> “難道是前隋的?” “應該是?!壁w沖道,“我與父親都從來不知道祖父曾經參軍的事情,從我父親出生時起,就只知道他是荊州水路上的綠林首領。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了?!?/br>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鼻啬桨渍f道。 “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此去長安,我是定死無疑。進了天牢,你要見我也是不可能。只希望你能在來年清明時給我燒上一串紙,告訴我好消息?!?/br> “我會的?!鼻啬桨c了點頭,“安心去吧!如果真有來世,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br> “某亦如此念想,告辭了,秦將軍。其實,你是個不錯的人?!壁w沖仿佛還在笑。 秦慕白輕嘆了一聲,擺擺手,殷揚上前拉上了窗口,帶著人馬走了。 薛仁貴站在一旁,輕聲道:“人的命運,真的說不好。如果趙沖不是生在匪盜之家,或許能成為一個出色的人物?!?/br> “是啊,他很聰明,很出色?!鼻啬桨讎@息道,“可惜他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蛘哒f,他臣服給了命運,沒能掙脫那副天生的枷鎖?!?/br> 王府的人馬漸行漸遠,秦慕白調轉馬頭道:“走吧,去軍府。仁貴,杜成元被罷職,軍府果毅都尉有空缺,你就暫代此職。等過段日子朝廷公文就會正式下達?!?/br> “職位大小無所謂,某只想跟著將軍學點東西?!毖θ寿F說道,突然眉頭一擰,指向路旁的一處小灌木叢,沉聲道:“小心,有埋伏!” 秦慕白也早已留意到了那邊,怒斥一聲:“何方肖小藏頭露尾,出來!” 前方灌木叢中響動了一陣,走出一個熟悉的人影,當著官道的中心就對著秦慕白一騎拜了下去。 “將軍!” “張同?”秦慕白擰了下眉頭,“你想干什么?” “我!……”張同仰了一下頭,觸到秦慕白凌厲的目光馬上又低下了頭,囁嚅的動著嘴,說不出話來。 “有話就說!” “將軍不打我,不罵我,不治我的罪,我這輩子也不會心安!”張同鼓起勇氣吼完這一句,突然一下飛快的拔出一柄腰刀,對著自己的左臂砍了下去! 噗! 一整條手臂頓時斷落在地,鮮血從他的肩頭噴射而出! 秦慕白頓時大駭:“你瘋了?。?!” 薛仁貴急忙跳下馬,迅速的撕下了一塊衣襟灑了許多隨身帶的止血金創藥,將他的傷瘡|包住。 至始至終,張同哼都沒有哼一聲。只是臉色比紙還白,牙齒也緊緊的咬住了嘴唇,都陷進了rou中。 秦慕白跳下了馬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來,擰著眉頭看著他:“你這是何苦?” “張同不奢望將軍的原諒,只希望能贖點罪過,讓自己心里好受一點……”張同疼得渾身發抖,白紙一般的臉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聲音顫抖的道,“將軍保重,屬下……告辭了,這就回長安去!” 說罷,他掙扎著站起身來,就要往前走。 “站??!”秦慕白喝了一聲將他叫住,走到他面前道,“你還是養好傷再走吧!” “不用?!睆埻瑧K然的一笑,說道,“將軍授我諸多自救療傷之術,斷條手臂算什么,只要頭臚還在,就一定死不了。我不敢再呆在襄州了,一想到我曾在這里出賣將軍,心里就比刀絞還要難受?!?/br> “哎……”秦慕白長嘆一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是啊,張同?!币幌虺聊僬Z的薛仁貴也忍不住說道,“韋囂塵就那么值得你去做這些事情嗎?我知道秦將軍與百騎將軍,尤其是你們這一批同來襄州的將士,親如兄弟不分你我。是什么讓你鋌而走險,敢于幫助韋囂塵,而出賣秦將軍?” “其實……”張同的嘴角輕輕的抽搐了一下,露出一抹苦澀又無奈的微笑,“韋囂塵,就是我的生父?!?/br> “什么?!”秦慕白與薛仁貴一起驚叫出聲來。 “是的?!睆埻c了點頭,苦笑道,“當年我母親曾是韋囂塵侍姬,但他始亂終棄,把我母親拋棄了。后來我母親改嫁,嫁給了張家做妾。但那時,母親已經懷上了韋囂塵的骨rou。那就是我。張家是長安名門,這些年來,我在張家受盡了岐視與污辱,我的養父,也從來沒把我當兒子看待。雖然我早就知道韋囂塵是我父親,但他一直沒與我們母子相認?!?/br> “既然韋囂塵如此禽獸,你為何還要認他?并為他做事?”薛仁貴義憤填膺的喝道。 張同搖了搖頭,苦笑道:“薛將軍,你無法理解的。對于一個從小沒有享受過父愛的人來說,對于父親是何等的期待。我曾經很恨韋囂塵,但真到了那天他喚我一聲兒子時,我對他所有的恨意就都煙消云散了。我想要一個真正的父親,讓我們一家人團圓,僅此而已?!?/br> “韋囂塵這個禽獸,他不配當你爹!”秦慕白恨得直咬牙,悶哼了一聲,又道,“張同,你有罪,但是,你沒有錯。你為何不早點跟我解釋這些?” “韋囂塵是很不堪,但這改變不了他的確是我父親,這個事實。他如何待我是一回事,我身為他兒子,為他犯錯也是心甘情愿。只不過,與此同時我又辜負了將軍……因此,張同內心,痛苦萬分。此刻,張同只想心甘情愿的為自己贖罪,減輕一點自己的負罪?!睆埻f道,“百騎一向紀律嚴明賞罰有度,將軍鐵面無私秉公執法,因此才深受兄弟們愛戴與擁護。張同自知觸犯軍規罪無可恕,錯了便是錯了,張同不求將軍原諒與赦恕,更不敢博取將軍同情從而為難將軍。張同此舉,只求減輕一點自己內心的愧疚……我已不配留在百騎,無緣繼續追隨侍奉將軍。若有來世,張同,還要做將軍麾下的兵!” “好兄弟……”秦慕白輕輕拍了拍他沒有受傷的一側肩膀,眉頭深皺,說道,“你是一名出色的百騎?!?/br> 張同凝視著秦慕白,眼中淚如泉涌,重重的一點頭,沉聲道:“謝將軍!將軍保重!屬下……告辭!” 說罷,張同一扭身,大步走了。 一路走,一路血珠流淌。 “秦將軍,他不會有事吧?”薛仁貴擔憂的道。 “不會。我相信他?!鼻啬桨咨钗艘豢跉?,悠然道,“每一名百騎,都是堅強、勇敢,而且敢作敢當的。失去了一條胳膊的張同,會比以前活得更加瀟灑與自信。這對他來說,其實,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薛仁貴凝視著張同的背影,若有所思道:“將軍,薛某可能知道,百騎是一支什么樣的軍隊了?!?/br> 不久后,秦慕白領著薛仁貴回到了襄州軍府。 府中正在進行一項軍事考核——箭術! 是由龐飛來主持的?,F在,秦慕白已經可以放心的當個甩手掌柜了。至從拔取了杜成元一黨以后,百騎一干人馬已經牢牢掌握了軍府的一切實權,滲透到了各個角落。整個軍府,從此打下了一個百騎的烙印,不僅僅是精神面貌煥然一新,就連普通軍士的行為舉止,也有了幾分百騎的影子。 薛仁貴在軍營里轉了一圈,大為吃驚,說道:“沒想到,普通的襄州府兵,還比王府的精銳募兵更加精干凝煉!秦將軍,你帶兵果然有一手,薛某要學的東西太多了!” “哈哈,那你就留下來,好好學吧!”秦慕白大笑道,“巧得很,龐飛剛剛成婚,眼巴巴的盼著我回來,好放他的假讓他陪他的嬌妻度蜜月去。他走后的這段時間,你肯定有得忙了?!?/br> 薛仁貴眨巴著眼睛:“敢問將軍,何謂‘蜜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