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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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的一片水草葦子地,內里迷霧茫茫又兼港道林立縱橫交錯,一眼看不到邊,隱約還透幾分森森鬼氣。 一行眾人分別上了小棱子船,撐著篙,進了港。幾人深的蘆葦叢,很快將兩條棱子船掩蓋起來,從港道外看,幾乎難覓蹤跡。 “怪不得水鬼難以清剿。藏在這樣的地方,簡直就是無從尋找!”李恪嘆道。 “二位,你們就不怕我設計引你們入彀,將你們一網打盡收而殺之,然后逃出升天嗎?”趙沖冷冷的笑道,“到了這里,你們可不是我的對手。我隨便往水里一跳或是往蘆葦叢中一逃,你們就休想再抓到我?!?/br> 旁邊的兩名軍卒聞言一駭,急忙將他死死摁住。 “放手!”秦慕白輕喝了一聲,軍卒急忙放手。趙沖無所謂的笑了一笑,站起身來,還撣了撣衣服上沾的泥水。 “你真想要這么做,就不會說出來了?!鼻啬桨孜⑿Φ?,“我相信你?!?/br> “憑什么呢?我可是窮兇極惡殺人越貨的綠林匪渠!”趙沖道。 “就憑直覺?!鼻啬桨仔α诵?,說道,“有些東西,實在是說不出什么所以然,也不需要什么理由的?!?/br> 趙沖冷笑數聲,看向李?。骸半y道你也這么認為?” “我沒他聰明,沒有這種直覺?!崩钽o所謂的撇了撇嘴,“但是,我相信他?!?/br> “哈哈,原來如此!”趙沖大笑,突然將手一指,“前方左拐!” 掌梢撐篙的軍漢狐疑不定的直嘀咕,秦慕白大喝道:“聽他指揮!” “是??!——” 梭子船靈巧的在迷蹤交錯縱橫窄小的河道里穿行,足足走了近一個時辰還沒有停下來。 李恪都有點心里打鼓了,輕聲問秦慕白:“慕白,不會有問題吧?” “放心。如果尋寶那么容易,那就不是尋寶了,是到街上撿錢?!鼻啬桨仔Φ?。 “來時的路你還記得么?轉了半天,我頭都暈了?!崩钽〉?。 秦慕白呵呵的笑了一笑:“我應該勉強記得住?!?/br> “不會吧?才走一次,你就記得了?我看這里好像每處都是一樣的,我怕是走上十遍八遍仍是難以記住?!崩钽◇@訝不已。 秦慕白茫然的眨著眼睛:“這有什么奇怪的?只要走過一遍的路,我一向都能記得住??!” 李恪又好氣又好笑,臉皮直發抖,牙縫里迸出幾字:“還理所當然了?!” 那一旁趙沖就在哈哈的大笑:“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哪!在我的記憶里,凡是走過這些河道一次就記得的人,不出三個。當然,我就是其中之一。我們當中的大約有一半人,走上三五遍差不多都能記得住這些杈道了。偏卻有些人,走了十遍八道仍要迷路。這樣的蠢漢,我們一般不許他上船,只在岸上做些扛包卸貨腳夫苦力?!?/br> “豈有此理!”李恪惱怒的喝道,“信不信我一腳把你踹下去?” “好啊,求之不得!”趙沖大咧咧的笑道,“踢我下去,就是將我放生。到時可別怨我?!?/br> “好,就讓你再得意一會兒。反正用不了幾天,你就要人頭落地了?!崩钽『薜醚腊W癢,但也扯不下那個面皮來與趙沖當場吵一架。 秦慕白就在一旁竊笑,暗道:看來趙沖是捅到李恪的痛處了。沒想到,這個一向聰明的家伙,居然是個路癡! 又走了許久,趙沖突然大喝一聲,將滿船人都駭得一彈。 “到了!——就是那里!” 眾人遁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原來,前方數十丈開外,果有一處方圓數十畝滿是沙礫與雜草的土丘,上面空空如也不見樹木一覽無余,中間稍稍拱起,倒有一點像墳包,特別巨大的墳包。 “你是說這里,沒搞錯吧?”李恪滿不相信的道,“這一眼就看得精光了,誰會在這里埋寶藏?至少我就不會?!?/br> “嗯,那就對了?!鼻啬桨缀呛堑男?,“連你也覺得不可能,就更添了幾分可能性?!?/br> “什么意思?你這不是罵人么?”李恪不禁有點惱火,方才剛剛在趙沖那里討了個沒趣,現在仿佛又被秦慕白挖苦了,因此甚是氣悶。 “沒有,我是說認真的?!鼻啬桨椎?,“正因為殿下是聰明人,聰明人的決斷往往十分正確。你認為這里不大可能有寶藏,說不定埋寶之人就是掐準了別人的心思,故意反其道而行之。一般來說,估計只有我這樣的蠢漢,才會在這種最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埋下最為珍貴的寶藏?!?/br> “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壁w沖哈哈的大笑,“秦慕白,你果然不同尋常哪!——上岸吧,還等什么?難道你們會以為,我能像秦慕白一樣的聰明,在這樣一處光禿禿的地方設下埋伏?” “嘁,就算真有伏兵,本王又豈會怕你!”李恪冷笑一聲,頭一個跳下了船,剛站穩就突然發出一聲尖叫—— “啊——蛇?。?!” 第241章 大出意料 李恪躲在幾名衛士身后,將秦慕白扯過來伴在身邊??粗菐讞l被衛士們打死的五步毒蛇,他的臉色有點發白,不停的吸著涼氣,還真是嚇壞了。 趙沖回頭瞥了他幾眼,不停的冷笑。 李恪便有些惱了,斥道:“笑什么笑?尉遲敬德你聽說過吧?” 趙沖饒有興味的轉身過來,問道:“當然聽說過,如雷貫耳嘛!便是與秦將軍的父親大人齊名的英雄人物?!?/br> “哼!尉遲敬德怕狗,你肯定沒聽說過吧?”李恪哼道,“那樣一個縱模沙場殺人如麻的猛將,見了狗嚇得腿都發軟,有時還被狗追得哭爹喊娘,我怕蛇又有什么奇怪?” “我有說這很奇怪嗎?真是不打自招?!壁w沖哈哈的大笑了幾聲,施施然的朝前走去。 李恪惱火的翻著白眼,對秦慕白道:“慕白,這廝煞是有些可惡!” “哈哈,可別因為一點小事壞了獵奇探險的興致,快走吧!”秦慕白打著哈哈囫圇了過去,心中卻道:看來李恪挺討厭人家揪著他的小鞭子說事。其實這不過是人之常情,沒有人喜歡被人發現弱點與缺陷,并公然拿出來笑話。尤其是李恪這樣的身份尊貴之人,更愛面子,更討厭甚至是憎恨當眾被人取笑。 “說得是,不跟他一般見識。走,開始尋寶!”李恪倒也大度,搓了搓手展顏的笑道,“從哪里開始挖?” 秦慕白彎下腰來撿起一塊石塊在地上砸了砸,砰砰作響,地面極硬。 “這怎么挖?”站起身來拍拍手,秦慕白直搖頭。 “那怎么辦?”李恪也是愁眉不展。 趙沖上前來說道:“秦將軍,這里方圓也有數十畝地界,你能確定在哪處地點嗎?如能確定,就算是愚公移山,慢慢的刨來也有個盼頭?!?/br> “對,先確定地點?!崩钽∫踩绱说?。二人對視一眼,各自一撇嘴,又轉移了眼神。 秦慕白拿出地圖細細的參詳,可惜,這地圖只描繪了西道漕中的水道分布,沒有詳細的說明藏寶的地點。那幾句簡短的詩作,已經像海綿一樣,快要被秦慕白擰干了最后一顆水,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值得發掘的東西了。 “這么大的一片石山,遍布荒草與毒蛇,又沒有什么特別有特征的地方,我還真是一時想不出什么頭緒?!鼻啬桨滓矒u頭了。 “那就這么算了?”李恪不禁有些失望,說道,“要不,我們再四處找找看,或許會發現什么機關、入口之類的東西?” “行,大家分頭找找看,一定要注意安全,多撒雄黃以防毒蛇!”秦慕白說道。 “秦將軍,某與你一道。免得有人擔心我會趁機逃走?!壁w沖說道。 秦慕白笑了一笑:“也好。大家就此分頭去找?!?/br> 眾人便分頭尋找,數十畝的地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算是費了好大一段時間用來搜索,仍是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大家再度聚首,紛紛搖頭。 整個石山,就如同一整塊大石頭,別說是機關入口,就連洞xue也沒有,連毒蛇也只棲息在巖縫之中。 “哎,看來我命中注定,無緣解開這道祖上留下的迷題?!壁w沖遺憾不己的頭,對秦慕白道,“秦將軍,在下只好拜托你,多花點時間解開這個秘密。就算是生前看不到結果,死后若干年若能在泉下得知喜訊,也足以快慰了?!?/br> “別泄氣,說不定什么時候又會有驚喜呢?”秦慕白只能如此寬慰他了。 “說來也怪,這處地方,光禿禿的不長樹,只生一些雜草。仿佛全是有巨大的石頭拼起來的?!崩钽≌f道,“我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山坡土丘,都沒什么土,全是石頭。慕白,你不覺得這很奇怪么?” “是有點奇怪?!鼻啬桨渍f道,“西河槽中全是沼澤汙泥,偏偏這里全是石頭,顯得十分另類。如果是大批的寶藏要埋下來,那得費多大功夫來挖坑?” 李恪大搖其頭:“就算明知道這下面埋了無數的珍寶,也是無法將它取出來了。難不成真的愚公移山?我可沒這么閑心。說不定挖到最后什么也沒有,那豈不郁悶至死?!?/br> “呵呵,說得也是?!鼻啬桨鬃焐先绱苏f,心中卻道:珍寶什么的我倒是無所謂,有當然更好,沒有也沒關系。我倒是有點享受這個破解謎團的過程。這就是我與他之間的心性差異吧,李恪顯然更加務實,更加追求實際的效益;而我呢,更貪玩隨性一點。 “秦將軍,你不會就這樣放棄了吧?”趙沖急道,“說不定這下面,就埋著無數的寶藏,只待取出,你便富可敵國了!” 秦慕白笑了笑,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著急,站到一塊石頭上登高了一些,朝四處遠眺。漸漸的,他的神色變得有些沉寂與嚴峻起來。 “怎么了?”眾人一起驚問道。 “沒什么?!鼻啬桨纂S意的笑了一笑,說道,“天色已晚,再不走的話河漕里降了霧,就不方便行船了。今日就到此為止,先回去吧!” 李恪知道他有話沒說完,大約是礙于在場人太多,于是也沒有追問,一揮手道:“好,先回去!” 只落得趙沖一人垂頭喪氣,失望之極。 一路駕舟乘車回到了刺史府,趙沖依舊被押進監牢,只等明日押赴京城了。李恪逮著秦慕白不放,讓他陪自己一起和膳。酒饌方才擺起,他就急忙摒退了旁人,問道:“你剛才好像有話沒說完?” “是?!鼻啬桨滓膊环裾J了,點頭道,“人多眼雜,有些話不能隨便說?!?/br> “你發現了什么,如此嚴重?”李恪的好奇心大起,追問道。 秦慕白擰了擰頭,將桌幾上的食碟碗筷等物搬過來移過去的擺放了一陣,說道:“殿下你來看?!?/br> “嗯,什么?” “好比,這盤清蒸魚是我們登上的石子坡,這幾根筷子是四周的河道,這是不遠處的那一方長了梧桐樹的土丘,這是另一方土丘,上面遍布蘆葦比梧桐山的面積還要大一些,也更高一些。是這樣擺的,沒錯吧?”秦慕白說道。 李恪仔細看了一陣,說道:“應該沒錯吧!你知道的,我記路的本事不行。但你說是,那就肯定是了。當時你表現出了罕有的驚訝,應該記得沒錯?!?/br> “其實我是個半罐子,只能是姑妄揣測?!鼻啬桨锥⒅缼?,如同自言自語的說道。 “什么半罐子,揣測什么?” “風水!” “風水?你還懂這一套?”李恪不禁有些驚訝。 “只能說是略知一二。李靖傳我的兵法當中,有許多是關于陰陽五行、奇門遁甲、天候水文與地脈縱橫的東西,博大精深,很難理解。我讀的時間不長,雖然反復的請教過他多次,但也沒理會多少?!鼻啬桨渍f道,“但是,眼前的這一副地貌水文,卻讓我感覺十分的驚詫!” “究竟是什么,你快說??!”李恪催問道。 “你看——”秦慕白指著桌幾上,說道,“西面梧桐山,是為靠山,也正好應了‘西山鳳’那一句;東側的高|崗蘆葦坡,正應青龍神位,不是玉井龍么?西山鳳與玉井龍朝夕相望,座落在他們中間的就是這石子山。因此,寶藏可以確定就在此處無疑。我姑且如此理解,將后面的兩句諧音成‘朝西望,內三行’,意思就是有西往東數,第三道河灣對著石子山的位置——也就是,這里!” 說罷,秦慕白將指關節重重的磕在了清蒸魚盤的一側盤弦邊上。 李恪驚詫的瞪大了眼睛:“說得有道理,看來應該沒錯了——那你剛才為什么不點破說明?” “不能說?!鼻啬桨椎哪樕兊脟谰艘恍?。 “為什么?”李恪驚問道。 “因為……”秦慕白深吸一口氣,“此處地貌,非比尋常!西面梧桐山,石子山,蘆葦坡,應該是連成一體的。如果不是因為汛期漲水,應該能看出來。也許在多年前,這里并不沒有形成河灣,而是由于漢江河水水位改變,才將這里淹沒。也就是說,這三處坡地,也許就是三座起伏的山巒?!?/br> “那又說明什么?” 秦慕白臉色一沉,說道:“殿下,難道你還沒有想到嗎?這又是龍又是鳳的,豈是尋常人家該提到的東西?而且這坐南朝北之向的三座山巒,寶藏埋在中間,難道又是尋常所見?” “你是說!……”李恪也大吃了一驚,壓低聲音驚詫道,“這里是一處——帝王陵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