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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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將軍敢為仁義冒殺頭之患,薛禮甘與同受,愿領殿下殺剮之刑!”薛仁貴對秦慕白低聲說完這句,突然雙眉一沉,大喝:“眾軍散開!” 薛仁貴這個王府親兵的典軍校尉、直嫡長官一聲令下,眾軍士還當真散開了一圈。 “殿下、秦三哥!你、你們可別這樣??!”宇文洪泰急了,像個丟了糖果的孩子跳進躥出焦急的嚷道,“別、都別這樣!咱們、咱們不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么!咱們應該生死與共??!” “那已經是昨天的事情了,洪泰?!鼻啬桨孜⑷灰恍?,說道,“殿下,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好聚好散,何必動起刀兵,日后難以相見?你我雖不是朋友了,但仍是同僚。你若對我不滿,大可以上書彈劾,讓你的人將我私下拘押,便是私設公堂,于理于法,可都說不過去?!?/br> 李恪咬著牙,骨骨作響。 “好,很好。既然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那我們往日的交情就此一筆勾銷。秦慕白,打從今日起,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咱們一切公事公辦?!崩钽〈謿?,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從今往后,我李恪不認識秦慕白這個人,只知道襄州軍府折沖都尉這個——‘同僚’!” “殿下英明?!鼻啬桨桌淅涞囊恍?,提腳大步向前。 眾衙役與軍士們在前圍了一層又一層,攔了不是,散也不是,只能都比劃著刀槍隨著秦慕白一起后退,居然就這樣“護送”著他,一直出了王府。 出府之后,秦慕白與陳妍騎上馬,一聲不吭,揚鞭絕塵而去,直接回了小樓。 這時,秦慕白這才吁了一口氣,直抹額頭冷汗。 “演得真像。連我幾乎都要被騙了?!标愬Φ?,“那兩名百騎剛才一直跟在我們馬屁股后面跑了好一陣,都不敢出聲叫你停下來等一等?!?/br> 秦慕白搖頭苦笑:“我覺得還是不夠像。因為……薛仁貴仿佛看出了端倪?!?/br> “未必?!标愬⑷灰恍?,說道,“或許,他是真情流露呢?我看他,倒是個真性情的肝膽漢子?!?/br> “這些都不重要了?!鼻啬桨走B連吁著氣,說道,“關鍵是要……騙過那個周老九與張同?;蛟S,還有其他那些埋伏在王府中的jian細眼線?!?/br> “接下來你準備怎么做?”陳妍問道。 秦慕白想了一想,說道:“我準備回一趟軍府,交待一些事情。然后與水鬼們聯絡一下,將計策鋪排下來。我想,水鬼們現在應該對我多幾分信任了?!?/br> “但是,你同意了,李恪卻沒有點頭,你們還因此而翻臉。他們會放心么?”陳妍問道。 “糧食交易定然在水面上進行,李恪就是想管也管不著。再者說了,我大可以解釋說,李恪這樣跟我翻臉,無非是為了他的王位與前途著想,他心里何曾不牽掛王妃與郡主?如果不跟我翻臉,他就是同謀;現在這樣一鬧,既能避免被我拖下水又能依賴我去放手救人,豈非兩全齊美?”秦慕白說道,“所以,我定能說服水鬼放心大膽的開始交易計劃!” 陳妍苦笑的搖頭:“這就是你們為官之人的心術么?” 秦慕白就哈哈的干笑:“沒你想得那么惡毒與陰險。至少,我與李恪不是?!?/br> 第230章 明修棧道 第二天,秦慕白回到了軍營。 今天還是預定的考核軍令軍規的日子,秦慕白可沒忘了這件大事。但趙沖與龐飛一起失蹤了幾日,軍營里已有一些謠言猜測,但還沒有擴散與放大。龐飛那處倒是好糊弄過去,秦慕白便說派了別的事情讓他出去辦理。只是左營水軍那邊,一連幾日沒了校尉統領,眾人不免猜測紛紜。 軍令軍規的考核進行得還算順利,或許大家都被馮刀疤的一顆人頭給嚇壞了,秦慕白號令一下,沒幾個再敢怠慢的??荚嚨暮细衤释Ω?,僅有的幾個考得爛的,也是因為緊張所導致。松馳有度方能管束于人,這一回秦慕白念了一回人情,沒有從重發落。而是給了那些人一個補過的機會,幾日后再行補考算了。 傍晚時分,秦慕白將杜成元等副將佐官都叫來,和他們一起商議,另行推舉一個左營校尉,暫代趙沖之職。 眾人就驚問,趙沖失蹤數日,去了哪里? 秦慕白作無奈狀,只好說道:“不瞞大家,他失蹤了?!?/br> “什么?!”眾人果然大驚失色,連杜成元也表演得極其到位。 “這件事情,我會親自追查。諸位要做的,就是隱瞞消息不要讓軍士們知道了,滋生猜測憑添事端?!鼻啬桨渍f道,“好吧,左營水軍不能沒有統領,就請大家推舉一人,或是毛遂自薦,暫時代替趙沖掌管水軍?!?/br> 頓了一頓,秦慕白又道:“杜將軍,你是軍府的老宿,上下都熟悉,就由你先來提出人選,我們大家合計吧!” 秦慕白這一番動作,無非是做給杜成元看的。他是想向水鬼們表明自己一個“合作”的態度。因為,糧食交易必在水路上進行,巡管水面的左營校尉,必是至關重要的角色。讓杜成元推選出來的人,必是他的心腹。如此,可保水鬼那邊定能滿意。 杜成元心領神會,便隨口說了幾個人名,無非是左營的旅帥等人。眾人也就作勢商量了一陣,定下了人選。 秦慕白便道:“杜將軍,本將近日公務繁忙需得在外奔波,可能會有很多時間在不軍營之內,軍中之事,就由你來主持了。此外,左營水軍歷來至關重要,也要勞你多多費心?!?/br> 杜成元拱手道:“將軍有令,在下定當遵從?!?/br> “如此便好?!鼻啬桨尊堄猩钜獾狞c頭微笑,又長嘆了一聲道,“我雖是到了襄州來為官,但仍是脫不下這一身京官的皮。過幾日,新擢任的鄧州都督齊王李佑便要上任。你也知道,鄧州是襄州的臨州,齊王又是本將的……因此,不得不親自前往道賀一番?!?/br> 杜成元就會意的笑道:“齊王李佑,那不就是高陽公主的兄長,秦將軍的大舅子么?當去,當去,此乃人之常情。這個季節正值農忙,府兵多半忙于農務,既無冬訓也無上番,軍府中也無甚大事,將軍就請放心去罷,大小的事情,交給卑職等人即可?!?/br> “那便有勞諸位了?!鼻啬桨灼鹕砉笆值?。 “秦將軍太客氣了!” 走出軍帳的時候,杜成元還特意回頭深看了秦慕白幾眼,眼神極度暖昧與復雜。顯然,他是知道這幾日都發生了一些什么事情,算起來,秦慕白與他也算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但是之前,秦慕白又斬了他的小舅子。公仇私怨,于他來說心中恐怕也是挺糾結的。 交待完了這些事情,眾人都散了去。秦慕白一個人坐在那里尋思:究竟誰才是宋漕主? 如此這般三番五次的折騰,這個“宋漕主”始終沒有正式現過身。聽花娘子說,水鬼自己人,也沒幾個真正認識他的??梢?,此人隱藏得極深?,F在一張暗網已經撒下,目的就是要將水鬼及其同黨一網打盡。但是,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那宋漕主是誰,要抓他又將從何說起? 秦慕白反復的推敲與思索,將所有人都考慮了進去。正昌糧號的段榮基,永業鹽坊的歐陽君,韋囂塵,杜成元,等等一些人,他們或許都有可能是宋漕主,但又沒有絲毫的證據可供證明。 這個人,還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隱藏得極深。 在軍中吃罷了晚飯,秦慕白又準備孤身一人離開軍府了。方才他與杜成元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自己要“離開軍府”很長一段時間。言下之意,你們趁這段時間趕緊把交易辦了吧,愛干啥就干啥,我眼不見心不煩。我既不會為難你們,也沒有與你們同流合污。 如此,在杜成元看來,秦慕白的態度轉變得不算快,這樣做還帶有幾分無奈,依舊保持著自己最后的一份“清高”。結合秦慕白的身份與性格特點一考慮,這顯然比較“可信”。 正當秦慕白騎了馬要走時,營寨門口傳來一陣喧嘩,一群軍士急忙朝那邊跑。秦慕白好奇的走過去一看,幾名軍士就急忙上前來報道:“秦將軍,失蹤幾日的趙校尉回來了!” “什么?”秦慕白一驚,大步向前。 只見,趙沖躺在一塊民居門板上,雙眼緊閉仿佛是昏迷了過去。左右手腕上都有繩子的勒痕,整個人都顯得比較憔悴與虛弱,氣若悠絲。 “在哪里發現的?”秦慕白問道。 一名軍士指向前方:“那幾個打漁的老鄉,方才收網回家時在河邊的一處溝渠里發現的?!?/br> 秦慕白彎下腰,探了一下鼻息摁了摁脖頸大動脈,說道:“只是昏迷,好在是活的。速請軍醫醫治?!?/br> “是!” 幾名軍士急忙抬著趙沖走了。秦慕白來到那幾名漁夫面前,親自盤問。漁夫們見了當官的自然有些害怕,唯唯諾諾的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秦慕白仔細觀察他們的神色,倒不像是在撒謊。 原來趙沖也是本地人,襄陽城里認識不少人,附近打漁的也都認識他。漁夫們意外發現了在溝渠中昏迷的趙沖,就近將他抬到了軍府里,事情即是如此簡單。 秦慕白心里卻嘀咕上了:奇了怪了,趙沖怎么又突然回來了?難道他是自己逃出來的?還是……水鬼們有意放他回來? 想了許久,秦慕白雖然沒有得出明確的結論,但思路變得漸漸清晰起來。他喚來杜成元,對他說道:“方才趙沖被人送回來了,可惜是昏迷,現在盤問不出什么情由。我這急著要走,余下的事情就先交給你了。如果趙沖康復了,就由他回來繼續統領水軍?!?/br> “卑職遵命照辦?!倍懦稍粍勇暽墓笆謶^。 秦慕白點了點頭:“我這就準備約上吳王,一同前去鄧州了。少則十日多則二十日,必定回來。軍府里的事情,就先交由你來打理。好,我走了,你回去吧!” “恭送秦將軍!” 秦慕白孤身一人騎著馬離開了軍營,走出沒多遠,迎面撞到一個大熟人。 “宇文洪泰,怎么又是你?你又來闖我軍營的嗎?”秦慕白故意冷著臉說道。 “秦三哥,你咋像換了個人呢?”宇文洪泰跳下馬來攔著秦慕白,扯著他的馬轡頭苦著臉說道,“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咋就跟殿下翻了臉呢?” “這些事情,跟你沒法解釋?!鼻啬桨渍f道,“你現在是吳王府的官,你我各為其主,還是不要談論這些為妙。說吧,你來有什么事?” “俺沒啥事。俺就是心里憋得慌,想來找你聊聊?!庇钗暮樘┱f道,“你說,你們近些日子神神秘秘的,又突然翻了臉,這一樁樁一件件,就沒一件事情我能搞懂的。昨天你和殿下吵完后,殿下在府里發了好一陣無名業火,見人就罵見東西就砸。今天一大早,他帶著薛仁貴和一群兵漢子就離府走了,衙門和府里跟誰都沒交待一聲,只把俺一個愣子留著看家。俺心里是又悶又慌又憋屈。你們這些聰明人干事,咋就喜歡把咱們這種老實人夾在中間為難呢?” 秦慕白哈哈的笑:“沒事的,呆子。殿下興許是去鄧州了?!?/br> “去鄧州干啥呢?” “齊王佑新任鄧州都督,前去道賀?!鼻啬桨讎@了一口氣,“這不,我也準備去呢!” “那、那你們到時候又撞一塊兒,又不得大吵大鬧?”宇文洪泰極是擔憂的道,“真想不通,你們咋能說翻臉就翻臉了?哎……!” 秦慕白拍了拍宇文洪泰的肩膀:“沒事的,上馬,跟我一起去襄陽吧!” “噯!”宇文洪泰翻身上了馬,與秦慕白并馬而行。 看著他一副愁眉苦臉憂心忡忡的樣子,秦慕白心里是又感動又有些愧疚感。宇文洪泰是一個憨直之人,同樣也是個熱心人,耿直人。欺瞞這樣的人,最是不應該??墒?,這個計劃知道的人越少,就越安全。如此也只好委屈宇文洪泰一陣了。再者,他越不知道實情,就表現得越逼真。也越能幫著蒙過那些眼線。 常言道,患難見真情,越是關鍵的時候,越能看出一個人的本質。眼前宇文洪泰的表現,讓秦慕白明確了一件事情:打從一開始,宇文洪泰這個朋友沒白交! 到了襄陽城,秦慕白與宇文洪泰分道而行了。 臨分別時,秦慕白說道:“洪泰,如果哪天我和殿下反目成仇了,你幫哪個?” 宇文洪泰臉一苦,急得抓耳撓腮,鼓搗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咋就非要問我這種為難的問題呢?俺沒想過,俺也想不明白?!?/br> “這么說吧,如果殿下下令,讓你一刀砍了我,你怎么辦?”秦慕白面帶微笑,似認真似開玩笑的問道。 “俺砍了自己這顆鳥頭,那就不為難了!這總歸是可以的吧!”宇文洪泰幾乎是吼叫著說完這句,氣乎乎的瞪了秦慕白一眼,拍馬走了。 “呵呵!”秦慕白搖頭笑了笑,拍馬朝城南五里坊,往小樓而去。 陳妍知道秦慕白這時候要來,準備了一些菜點等他一起吃。二人入席,陳妍問道:“軍府里的事情都打點清楚了?!?/br> “嗯。只是走個過場,將所有的事情都移交給了杜成元,我離開襄州一陣由得他們任意妄為就行了?!鼻啬桨纂S意夾了一些菜來吃,眉頭微一擰,說道,“但期間發生了一件我意想不到的怪事?!?/br> “何事?” “失蹤的趙沖回來了?!鼻啬桨渍f道,“人是昏迷的,被漁民在河邊找到,送到了軍府?!?/br> “有這等事?”陳妍也有些驚訝,眉頭微皺嘴里輕含著筷子,尋思道,“那你問了沒有,是他自己逃出來的,還是水鬼有意放人?” “沒有,都說了他那時候是昏迷的?!鼻啬桨渍f道,“假設他是逃出來的,那事情就簡單了,杜成元肯定會事先知道消息,從而也絕不可能讓他再在軍府出現?!?/br> “有道理!”陳妍眼睛一亮,“趙沖如果是逃出來的,那對水鬼們來說絕對是個大消息,沒理由不通知杜成元提前做準備,以免讓你見到趙沖,知道一些不愿意讓你知道的事情??墒乾F在,趙沖安然回到了軍營,那就證明,趙沖不是逃回來的,而是……水鬼故意放他回來的!” “聰明?!鼻啬桨纂p眉一擰眼中精光一閃,說道,“可是,水鬼們為何要放趙沖回來?” 二人同時眼睛一亮:“難道是……?!” …… 當晚,秦慕白來到了花娘子宅中,約見水鬼聯絡人。 依舊是一個黑衣人,秦慕白判斷,這次來的,又與之前見過的兩人不同??梢?,對方真的是很小心很謹慎,就怕讓秦慕白看出什么端倪。 秦慕白便將自己的安排說給了黑衣人聽,說,自己準備前往鄧州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襄州與他無關,你們愛干什么就干什么。 “秦將軍,你不夠誠意啊,嘿嘿!”黑衣人怪笑的道。 “你什么意思?”秦慕白有點惱火的道,“我都這樣了,你還要怎么樣?” “據我所知,你與李恪并非達成默契?!焙谝氯瞬患辈幻Φ恼f道,“你雖是愿意與我們合作了,他李恪可并未點頭。不是我等瞧不起秦將軍的能耐,可李恪畢竟是刺史,是皇子。他的話你敢不聽么?他若要從中作梗,那也是致命的?!?/br> “你們多慮了?!鼻啬桨桌淅涞?,“李恪的性格我了解。他絕對不會口頭上允許我向你們妥協,與你們合作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