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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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秦府大院 走進自己家里——立戟十二的勛門秦府大院中,秦慕白感覺到一絲熟悉的興奮與悸動,這跟前世去軍隊拜訪身為集團軍軍長父親時的感覺一樣,既有些自豪,又有些壓力。 憑心而論,秦慕白從來就沒有想過浸潤在父輩的榮耀和成就中,當個二世祖紈绔一世,要不然也不會走上射箭運動員這條路子,當初為的就是開辟一片屬于自己的天空來證明自己。 這一世到了唐朝,依舊如此。 父親秦叔寶的榮耀和成就或許可以給自己帶來方便,但那些光環始終只屬于父親。 一條道路無論寵辱,終究是鋪在腳下,要靠自己一步一個腳印的走過去。 “三少爺,老爺和夫人就在后宅主堂,快過去拜禮吧!”仆役將秦慕白引進了大院就自行告辭請退了。主人家事,可不是仆人能過問觀瞻的。 秦叔寶貴為國公、當朝三品大將軍,勛門立下十二戟貴不可言,但這棟大院卻比較的簡樸。沒有想象中的金碧輝煌與豪門大戶標志性的成群仆婢來前呼后擁,甚至有些冷清和寥落的意味。 大拱飛檐的瓦房與粗糙的青石板道,處處透出一股簡單古樸的意蘊與粗線條的雄渾美感,軍武之家特有的粗獷蒼勁氣息撲面而來。 前宅只用來待客歇馬,秦慕白一路朝后宅走去,路上遇上幾名府中的仆役丫環,大多也只是略停腳步拱手而揖或是道個婦禮,全不似清宮影視劇中的那樣迎頭拜倒行上大禮。 “原來大唐時代的人,并沒有受到清朝那種嚴重的奴化。這些仆役丫環見了我非但沒有奴顏婢膝的行上跪拜大禮,也只字不提‘奴材’、‘奴婢’這樣的字眼,頂多以‘小人’自稱??磥砦液驮S多人一樣受泛濫的‘清宮戲’荼毒太深,以后要多學些大唐的禮儀可別出盡洋相?!?/br> 秦府雖然簡樸,但面積卻是不小。穿過一條回廊和林蔭小道來到后宅,便是居家宅第了。一棟斗拱飛檐的大瓦正房矗立正中,旁側兩排跨院,不遠處還有一排略顯低矮的仆役居房。 無論哪排房子,統一的都是坐東朝西。這便是長安居宅的統一定制——不可與坐北朝南的皇城擺向一致,否則便會沖突龍氣是為不敬。 秦慕白平緩呼吸收斂心神,穩步走上了正房的階梯朝大堂走去。正好奇想要抬眼看一看堂中有哪里些,他突然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朝自己壓頂而來! “好凌厲的氣息……這是真正在血海尸山里走趟過的人,身上才有的兇煞戾氣吧?”這樣的感覺秦慕白曾經有過,以前與幾名特種兵教官相處時,隱約感受到過他們身上散發出的這種“煞氣”! 眼瞼略抬,秦慕白看到大堂的正位上,端坐著一個身著紫色錦衣的男人。 驀然一怔,秦慕白不禁呆愣了一瞬。 “老爸?!” 眼前的這個男人,居然和他前世的軍長父親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同樣的內斂沉寂巋然如山,同樣的不怒而威眼神如刀! 略有不同的是,眼前這人的年齡略顯得年輕一點大約還不到五十歲,留了幾綹長及腹部的飄逸美髯,臉色略顯蒼白隱約透出一股病態。 “三郎還不快來跪拜父親?”旁邊傳出一個透出欣喜的女聲,秦慕白恍然回神這才發現,在正堂的旁側還侍立了一名三四十歲的婦人,這讓他再度驚訝! 這個女人……居然和前世那個音樂教授的母親長得一模一樣! “難道真的是前世今生早已注定?!” 一時間秦慕白有點心跳加快,但好在他作為一名射箭運動員經過無數特殊訓練,心理素質一向過硬,很快鎮定下來平緩了心情,上前拜倒在地。 “不肖子秦亮,拜見父親大人!”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這一拜,秦慕白心安理得,心中還有些意外的驚喜與悸動,仿佛就看到了預想之中再也不會看到的父親。 “你也知道你不肖?”秦叔寶的聲音卻有些出乎秦慕白意料之外的冷淡,甚至還有些不悅和怒意,“說,你緣何被軍隊開除,莫不是又犯了什么過錯丟人現眼?” 秦慕白始料不及的心中略自一涼,當下也不想和父親強嘴硬辯,實話實說道:“孩兒并沒有犯錯,只是突然接到一紙調令,自己也正迷惑和不解?!?/br> 片刻的沉默。 秦慕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威壓如同一個封閉的氣腔,將自己包裹于其中,隱約有些呼吸不暢。 “諒你也不敢欺騙老夫?!?/br> “篤”的一聲,秦叔寶拄著一根拐杖從坐榻上站了起來。旁邊那名婦人急忙來扶,他擺手道:“你帶他回去好生訓誡。我累了,且去自行歇息?!?/br> 說罷,秦叔寶拄著拐杖朝一旁走去,不久便消失在了正廳側門邊。 秦慕白側目看了一眼秦叔寶拄著拐杖有些蹣跚,但仍是挺拔的背影,心中隱隱想道:看來老爹的身體不是太好……原來“我”這個庶子在家里真的不太討人喜歡,但是沒關系,我會改變這一切的! “三郎快起來罷!”那婦人卻是一臉歡喜的上前來扶秦慕白,慈藹的眼神將他上下的打量,舐犢之情溢于言表。 腦海中的記憶告訴秦慕白,秦叔寶的無配正妻已經亡故,眼前這位這便是秦叔寶的繼室、他的生母劉氏。 “娘,我回來了?!闭诡佉恍?,秦慕白心中甚覺溫馨和安寧。仿佛就見到了自己真正的母親,那個溺愛了自己近三十年的賢妻良母。 “你離家從軍都快三年了,現在回來了便好,娘高興?!眲⑹系难壑朽咧鴾I花抓住秦慕白的雙臂,不停的上下打量她聲音有點哽咽道,“不錯,我兒長高了長壯了生得和你父親一樣的儀表堂堂,也比以前更乖巧伶俐了。誰再敢說我兒不肖和癡傻,我斷不饒他!” 秦慕白呵呵一笑:“如果是父親大人呢?” “他呀……他就是這外冷內熱的性子,你做了他十八九年的兒子還不知道么?你別怪他,其實他心里也高興呢,只是嘴硬要面子的不肯說出來……唔,不說了???,為娘給你安頓了接風宴,你快來!”說罷,劉氏歡天喜地的拉著秦慕白的手便出了正居大宅,往跨院走去。 繼妾便只能住跨院側房,“側室”一詞名符其實。雖然秦家的主母正妻已亡去多年,劉氏這個沒有扶正的妾室平常也只能住在側房。 入鄉且先隨俗,秦慕白暫時也沒有什么異議,只是心中感覺到些許的別扭。而且剛才與父親秦叔寶那堪稱‘驚鴻一瞥’的短暫會面,也讓他感覺到自己和母親在這秦家,仿佛并沒有什么超然的地位。 “沒關系,以后會好的?!睂Υ?,秦慕白只是微然一笑。 他深信血濃于水,再加上自己現在已經改頭換面,不再是以前那個不肖紈绔子弟,總有一天要改變父親對待自己的態度,以及他和母親在家中的地位。 雖然有些不習慣,但秦慕白還是跪坐在了食幾前,看著母親指揮下人將一盤盤的珍饈美食擺了上來。 一席宴,異常豐富。南魚北羊,唐時不興吃豬rou。擺上桌的,無不是制作精美的羊rou與魚菜,還有幾片撒了黑芝麻散著蜂蜜香味的烤餅。 異香撲鼻,秦慕白食指大動。 “白沙龍、魚干膾、巨勝奴……三郎,全是你最愛吃的長安名菜哦!”劉氏自己沒有置席,而是坐在了食幾側旁給秦慕白倒上了一杯酒遞上來,“喝吧兒子,你父親珍藏的西域三勒漿,特意讓我拿來給你接風洗塵的!” 秦慕白凝視了母親一眼,展顏一笑,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酒雖淡,情卻濃。 “好酒!” “那便多喝幾杯!” “我來給母親斟酒!”秦慕白拿過酒壺卻發現桌上只有一個杯子,正要起身去取杯盞,劉氏將他拉住,微笑道:“傻孩子,為娘一介女流怎么能和你同桌飲宴?我已經吃過了,你自己飽食飲吧。你吃得越多,為娘便越開心,便比自己吃了這一頓還要暖心腸?!?/br> 想必這也是大唐的風俗了,分桌飲食,男女不可同席……秦慕白也沒有堅持免得讓母親為難,自己開始大口大嚼桌幾上的美食,腦海里不禁迸出一個句子——哥吃的不是飯,是親情! “來啦、來啦!天下第一大廚親手特制的‘小天酥’登場嘍!”突然一記清脆的女聲從側門傳來,很快一個鵝黃色的身影閃了進來。一名十五六歲的小丫頭沖著秦慕白嘻嘻的笑,與劉氏長得極像,笑起來嘴角有兩個小酒窩兒。 “三哥,歡迎你回來哦!小妹親自下廚做了這道長安名菜來慰勞你呢!” 劉氏呵呵的長笑:“頑皮的四丫兒,快先過來給你哥哥見禮才是!” “小妹就免了這些俗禮吧!”秦慕白婉爾一笑:這就是我同母的親meimei、秦家唯一的丫頭、最小的老四——秦霜兒了。 蠻漂亮的,貌似還很可愛! 第5章 將門虎子 憑空多了個一母同胞的meimei,曾是獨生子女的秦慕白心里自然高興??催@小丫頭活潑機靈喜樂無憂的樣子,心里不由自主就泛起一股保護她、愛護她的沖動。 “三哥,快嘗嘗小妹親手做的小天酥,嘻嘻!”秦霜兒歡快的跑過來跪坐在桌幾的另一側,將一碟兒飯團似的東西放了下來,欣喜又自豪的說道,“快嘗嘗嘛,我做了好久呢!” 劉氏在一旁笑得眼睛瞇起眼角多出幾條魚尾紋來,說道:“三郎啊,四妹聽說你要回來,連夜跟府里的廚子學的手藝……唔,你快試試!” “連夜學的?”秦慕白一笑,舉著夾起一塊“飯團”先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好像是某些rou類剁碎了再和米飯混蒸而成的;在鼻間聞了聞,仿佛有雞rou的清香味,卻帶有一些……羊rou的腥臊。 不是那么好聞…… “快吃嘛,嘻嘻!”秦霜兒眨巴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無比期待的看著秦慕白。 不好撫了meimei的一番心意,秦慕白微然一笑將rou團子放進嘴里。剛入口,就感覺到一股難堪的怪味,羊rou的腥臊氣更加嗆人,大好的食欲瞬間化作烏有,眉頭也皺了起來幾乎就有一股當場吐出來的沖動。 這恐怕是……兩輩子吃過的最難吃的東西了! “哇,你這是什么表情嘛,真是的!”秦霜兒生氣了,鼓著腮幫子瞪圓眼睛抗議道,“很難吃嗎?很難吃嗎?” 秦慕白苦笑的看了母親一眼,搖搖頭示意“不難吃”,視死如歸的將嘴里的東西吞了下去。 馬上抓起一杯酒咽吞了下來蓋住了嘴里的異味,他展顏一笑道:“四妹的手藝果真不錯,味道很好?!?/br> “哈哈,我就知道嘛!我可是咱們秦家的天才少女、未來的天下第一大廚!”秦霜兒歡天喜地的揚著粉拳歡呼,然后親自動手夾起一整塊rou團放到秦慕白的碗里,笑嘻嘻又很溫馨的柔聲道,“三哥快把這些都吃了,你離家三年我和母親都想死你了。從軍肯定很苦吧?回家了多補補哦——以后小妹天天給你做好吃的!” “呃……”秦慕白表情有些僵硬的咧了咧嘴,只好點頭。 “好了小妹,看你一身油污快去清洗一番,為娘陪著你三哥吃飯就可以了?!眲⑹蟻斫o秦慕白解圍了。 “好呀!”秦霜兒爬起身來就往外跑,出了門又探回頭來笑嘻嘻的道,“三哥,晚上小妹再給你做點心哦!” “好、好……”秦慕白看著小妹的背影一陣發笑,心里感覺一陣暖意。 “好啦三郎,這小天酥就別吃了,領了四丫兒這份心意就好?!眲⑹衔⑿Φ?,“回來了,就安心住段時間。你父親的身體日漸消瘦贏弱,你這做兒子的也該在他病榻前多盡孝心才是?!?/br> 秦慕白點了點頭,問道:“娘,父親大人立馬橫槍縱橫天下,英雄一世威名赫赫,怎么才四五十歲就落下這副身子骨?” “哎……”劉氏輕嘆一聲,面露憂色搖搖頭道,“你父親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男兒大丈夫當馬革裹尸還,因此打起仗來總是身先士卒。他十幾歲投身戎武,馬背上刀山火海的走過了二十多年,四處征伐歷經千百戰,光數算得出來的惡戰就有二百余陣,全身上下幾乎沒了一處完好無損的肌膚,流血斷骨更是家常便飯。人嘛,傷筋動骨壞了精氣神,老來哪能不害???再加上你父親心氣孤高天生一副傲氣雄骨,不服輸、不認老,身體越差他心情也就越差……唉,真是一言難盡!” “娘,你也不必太擔心?!笨吹侥赣H這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秦慕白心里不是那么好過,勸慰了一陣,好歹讓她轉憂為安。 “看到你現在這么孝順懂事了,為娘高興,你父親心中定然也是欣慰的?!眲⑹夏ㄖ臏I花,如此說道。 飯后,劉氏和秦霜兒陪著秦慕白在自家府里轉了轉,閑話家常別有一番滋味。父親秦叔寶一直沒有再現身,秦慕白也不好去擾了他的清靜。至于那兩個嫡長的異母哥哥,也一直沒回來。 聽母親說兩位兄長都已經成家了就住在長安,長兄秦通現任左監門衛翊府正五品左郎將,戍衛皇城禁宮;二哥秦斌從文,現任弘文館學士負責編修典籍,實際也就是皇帝智囊團的一員。 兩位兄長隔三差五都會來看望父親,到時可以相聚。 秦慕白心忖道,看來嫡庶之間的差別真的很大。按照大唐朝廷現在的習慣是“長子襲爵次子尚主”,也就是說秦氏勛門嫡出的大哥秦通,將來要襲承秦家的爵位,而且他現在自己就是御林軍五品郎將了,官職雖然不是太高,但仍然年輕可謂前途無量;二哥秦斌已經成了家,因為成親較早所以才沒有和皇室結下姻親迎娶某位公主郡主。秦家的家業,未來也將由兩名嫡子來分割。 至于秦慕白和以后要出嫁的四妹……好像輪不到什么。 想到此處,秦慕白不以為意的微然一笑——知足者常樂! 萬一我穿越成阿貓阿狗或是鄉野殘廢呢?現在這個狀況已經算是不錯了,好歹有老爹秦叔寶的光環籠罩。 “路在腳下,自己去走?!?/br> ——秦慕白一向信奉這樣的座右銘。至于那種大宅門似的內斗紛爭、謀奪家產的齷齪無聊事,就讓它們見鬼去好了。 三天過去了。 秦慕白見到父親的次數,屈指可數。除了晨昏定省——就是每天早晚的例行拜禮,其他的大多數時候秦叔寶都不見人。相互之間的交流,也是機械化與程式化的寥寥數語。好在有劉氏與四妹霜兒相伴,否則秦慕白會感覺自己并不屬于這個家。 這天晚上,兩位嫡長的哥哥相約一起回家探望病父了。他們父子三人在內堂敘了話,便一起來到了后院的馬球場,卻沒有叫上秦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