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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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呈錦血紅著雙眼,額頭上青筋爆出,一個拳頭狠狠的砸在地上,地上的碎石刺破了他的拳頭,滴滴點點,像地上開出了火紅的憤怒之花。 “微臣,唯殿下馬首是瞻!” 吾辰良熱血沸騰,朱棣在他陪同建文帝逃走后,滅了他家滿門,父母、妻、子都死于那場劫難,還好當時為了出城方便,把剛出生兩個月的小兒子帶了出來,否則,就連呼延錦,也不能茍活于世上。 陶青羽流著淚跪在易呈錦身邊,不停撫摸著他的背:好不容易才有了父親,卻又讓他知道母親這樣慘死,事情雖過二十載,可對于剛知道母親是誰的阿錦來說,這就是發生在昨天…… 等到易呈錦漸漸平靜下來,陪他跪著的吾良辰和程濟才把他扶起來。 四人慢慢往山下走,間或有山風掠過,噗噗簌簌吹下片片黃葉,易呈錦這才發現,初上山時滿眼的綠,一夜之間竟多了紅紅黃黃的冬意。 “小殿下,十三年前,我們回了蘇州,漸漸安定下來之后,微臣陸續在應天府、順天府安設了一些訊站,也已經有我們的人在活動,包括聯絡舊臣及子弟。 暴君疑心重,身邊都是他用慣信得過的人,可朱高熾和朱瞻基就不一樣,我們可以挑起他們的爭斗,從中找到機會?!?/br> “朱高熾身邊也有人嗎?”易呈錦父子由于李選侍的原因,支持的是朱高熾,太子身邊的人他很熟悉。 “正是。朱高熾有個用了十幾年的馬車夫,夫婦都在太子府做事,他們的兒子,就是去接您的那幾個小伙子之一,已經放進去十多年,隨時可以下指令?!背虧榻B道。 易呈錦大吃一驚,太子府防范并不算稀疏,這個車夫易呈錦也曾見過,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因為是太子府的老人了,太子也很信任他。更不用說他婆娘,那是太子府兩個內院女管事之一…… 想不到,他們都是父親的人。 程濟見易呈錦面露吃驚之色,笑道: “朱瞻基沒這么緊急,正打算送一個小子進他的護衛隊。還有,吾將軍的獨子現在就在太孫詹士府任職,您到了應天府,我們會讓他和您聯系,以后,他就是您的左膀右臂?!?/br> 易呈錦道:“哦?不知是南府還是北府?我有個朋友也在太孫詹士府,說不定還認識?!?/br> “他是才去不久,名字叫做呼延錦?!?/br> 易呈錦愣了愣,停下了腳步,遲疑的問道:“呼延錦?” 吾將軍笑著解釋說:“不怪殿下奇怪,末將本家姓呼延,前朝祖上避禍,家族全都改姓了吾,后來為了不讓小兒受’吾’姓所累,就給他復了祖姓?!?/br> “你是說呼延錦是你兒子?他也是我的人?”易呈錦臉上露出笑容來,大笑著邊走邊說: “想不到,我與他竟有如此緣分,天意!天意!呼延錦此刻應該就在應天府替皇太孫接待外國來使,我剛好過去會會他,好好給他一個驚喜?!?/br> “原來您認識小兒?”吾將軍也很高興,他就怕那個外表溫順,內心固執的兒子,對自己陽奉陰違,若他和小殿下有交情,那又不一樣了。 易呈錦點頭贊到:“吾將軍,你養了個好兒子。我不但認識他,還很欣賞他?,F在這件事變得越來越有趣了,我喜歡!” 走在易呈錦身邊的陶青羽,也從吃驚變成驚喜,易呈錦和呼延錦走在一起,那花蕎阿娘的事,也許就能翻過去。自己和花蕎,也能和以往一樣,還是好姐妹。 正在想著心事,她聽又易呈錦意氣風發笑道:“我母親的仇要報,失去的龍椅要拿回來,我要讓所有人看看,我這個被收養的孤兒,不但有尊貴的父母,還有掌控天下的能力!” 聽了易呈錦的話,青羽抬頭看著他俊逸的側臉,才發現,他從來就不是一個甘于平凡的人。 將易呈錦和陶青羽送到山下,就看見馬車和兩個年輕人已經等在車旁。 吾將軍介紹到:“這位就是擅用管針的小子,他叫白俞,以后讓他跟著保護您。這個小丫頭福子,她父母也住在山上,讓她去照顧陶姑娘?!?/br> “多謝費心,請照顧好我父親?!迸R走前,易呈錦把那一匣子銀票都留給了父親。 馬車平平穩穩的沿著太湖邊走去。 第126章 島國駙馬魂歸大明 易呈錦幾人正在從蘇州府往應天府趕的時候,應天府皇宮里大殿里,正在進行萬國使臣朝見。 朝鮮、安南、琉球、呂宋、蘇祿、婆羅……各國使臣花里胡哨一大片,皆等在大殿外,司禮太監唱一個名字,那個國家的使臣就帶著貢品禮單入殿覲見。 “蘇門答臘……”司禮太監唱完,大殿門口的蘇門答臘使臣還沒跨進大殿門檻,一個人猛的一拽,他就向后坐在地上,拽他的那個女人邊哭邊沖了進去: “好你個大明!你賠我丈夫!” 朱瞻基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李福,李福趕緊側身問了旁邊負責使臣的太監,回到:“這位是貓里務國的公主,他的丈夫史蒂芬爵士,是貓里國的使臣?!?/br> “怎么?使臣不見了?什么時候的事?” 朱瞻基有點不相信,他們已經把各國使臣集中安排在十家大的客棧,每個客棧都配備了專門的接待官員,若是有使臣失蹤,應該早有匯報。 “我丈夫昨天下午,去一個叫賭場的地方辦事,至今未歸,我不找你要人找誰要?” “賭場?”朱瞻基啞然失笑:“你丈夫倒是對我們大明的風土人情了解得很快嘛!” 呼延錦上前小聲稟到:“殿下,您還記不記得,遷都之前,應天府曾發生一起錢莊失竊案?當時京衛沒抓到人,皇上也震怒了,京衛指揮使為此還貶了職。 那日這位使臣來報到,就被京衛副指揮使給認出來了,不過,他流浪到海外,不知怎么,娶了貓里務國的公主為妻,又做了使臣回到大明?,F在他雙重身份,我們也動他不得?!?/br> “還有此等奇事?你立刻帶人到幾個賭場找找,若是輸錢被扣,替他還上了事。國體事大?!?/br> 呼延錦領命正要離開,只見門口護衛急急進來報告:“啟稟太孫殿下,應天府府尹殿外來報,說是發現了一具尸體……疑是外國使團的人,想叫使團去認人?!?/br> 朱瞻基心叫不好,這邊剛說人失蹤,那邊就說找到了尸體,這是誰在朝拜期間搞事情? 他忙道:“呼延,你先去看看承恩寺的情況,再去賭場?!?/br> 呼延錦剛要走,朱瞻基又叫住他:“回來!把這女人一起帶走,讓她去看看認不認得,省得在大殿上鬧?!?/br> 出了宮門,呼延錦看見花蕎正在馬車前面等他,他便讓貓里務國公主上了府尹大人的車。 “你怎么在這?出命案了,涉及使臣,太孫讓我去看看?!?/br> “咦?我還以為是去賭場,幫那個貓里務國公主找丈夫呢……她今天在娘娘這邊已經鬧了一通,非要跑去大殿,攔都攔不住。鬧得娘娘頭都痛了,要休息,讓我們午后再過去。我就猜太孫會讓你去,就在門口等等?!?/br> “嗯?這么聰明?怎么猜到是我?” “現在太孫身邊,還有比你年輕的大臣嗎?難道讓那些老臣到賭場去救人?”花蕎吃吃笑道:“但是,那公主的丈夫不是去賭場了嗎?這死的又是誰?” “不知是不是同一個人……” 承恩寺離他們住的三山街不遠,他們的馬車跟著府尹的車進了寺院。 “哎呀!花蕎姑娘也在太好啦……這個什么貓屋里公主太鴰噪,再聽她說下去,我這應天府口音,就要染上海水味了!” 上次,花蕎他們到府衙去陳述黑豬吃人案情,和府尹沒少打交道。陳府尹領著他們往承恩寺后面的佛塔走去,貓里務國公主也跟在后面。 這個佛塔是座風水塔,是太祖皇帝建朝后建的。七層八角磚砌,一層之上,每兩層有一圈八角挑檐,樓閣式的塔身四平八穩、簡潔秀逸。 此時下面正蓋著一張草席,萬捕頭帶著幾個人站在旁邊。他看到呼延錦和花蕎也很高興,沒等他們吩咐,就過去掀開了草席,露出尸體的頭來。 走在后面的公主一眼看到席子底下蓋著的,就是自己的丈夫,不由得撲上前去嚎啕大哭起來:“斯蒂芬……怎么會這樣……” “斯蒂芬?……可這明明是大明人的樣子,只是有人認出他住在大使們住的客棧,才疑心他是哪國使團的譯者?!比f三撓撓頭道。 當年是京衛直接去拿人,他并不認得這位。呼延錦簡單介紹了兩句,幾個人才恍然大悟。 之前圍著的幾個人當中,其中一個是應天府衙的仵作,他的年齡看上去比花有財還老,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 貓里務國公主哭了幾聲,站起來指著呼延錦和陳府尹罵道: “為什么好好的會死在這里?一定是你們,殺了他抵罪!可他現在已經不是你們的罪犯,他是我們貓里務國的爵士,是我的丈夫,是我們國家的大使。你們這群殺人犯……” 旁邊的老仵作連忙上前道:“這位夫人……” “叫我公主!” “呃……這位公主,小的剛剛驗過尸,這位大使大人,既無勒痕,也未中毒,是從塔上墜落摔地而死?!?/br> “他好好的為什么會來這個鬼地方?我不信,一定是你們騙我!明明是去賭場的,為什么會來寺廟?你們等著我一定會遞國書,讓所有國家使臣看看,大明值不值得依附!” 貓里務國公主猛的站起來,提著裙子怒氣沖沖的走了。 “哼!一個江洋大盜,死了正好!這個是皇上要捉拿的人,下官相信,太孫殿下也會睜只眼閉只眼的……”陳府尹自信的說。 不錯,解決國事的方法千千萬,總不能看著一個逃犯回來耀武揚威。 花蕎卻像沒聽見一樣,直接朝著地上的尸體走去。 這個假外國人是從佛塔的第六層摔下來的,最明顯的證據就是第六層的欄桿斷了。 呼延錦見花蕎去驗尸,便對萬捕頭使了個眼色,兩人上了塔。 花蕎檢查了一會:沒有勒痕、沒有抵抗傷,沒有中毒,身上衣物基本整齊,摸上去身體松軟,應該渾身多處骨折,全部符合墜樓身亡的條件??磥?,老仵作的判斷沒錯。 可剛才那位貓里務國公主的話,卻扎在花蕎心上:不管怎樣美化,他還是把自己是逃犯的事實告訴了公主,那就是,他自己也擔心會被大明繩之以法。 但是,他現在的身份又保護了他,順利登記,也證實了這一點,他變得放心,這才敢去賭場尋開心。 花蕎邊想邊用老仵作遞過來的布擦了擦手,忽然,她看著手上的血跡,想起了阿爹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她蹲下來,再次仔細檢查出血的頭部。 第127章 三重疑問死因成疑 呼延錦和萬捕頭上了塔?;ㄊw對死者死因的初步判斷,與府衙仵作基本一致,那就是高處墜亡。 可就在擦手上的血跡的時候,花蕎突然想起阿爹教她時說過的話,她又再次蹲下去,仔細檢查死者的頭部。 這座佛塔高約百尺,共七層,欄桿斷開的地方是第六層,從死者的姿勢來看,應是側身著地。 他的出血位置雖是在頭部,但頭顱相對完整,尤其是頸椎并沒有嚴重斷裂,應該并不是頭部先著地。 老仵作見花蕎要重新檢查死者的頭部,雖然有些不解,還是過去搭了把手:“姑娘,頭部出血,半個腦袋都已經血rou模糊了。這還能看出什么?” 花蕎笑笑,問仵作借了把刀,這種仵作常用的薄鐵小刀,雖不如阿爹的刀好用,卻比一般的刀更鋒利。 “大叔,你看!” 花蕎將頭顱上的頭發慢慢剔開,后腦勺上一個明顯的挫傷出現了,老仵作奇怪的“咦”了一聲,伸手過去按了按:“這個傷也是撞擊、打擊造成的,出血都凝結了?!?/br> “不錯,這個死者頭上有兩處撞傷??扇羰歉呖諌嬐?,應該只有一次性傷害,包括撞擊后受傷害的方向,應該也是同一走向。這個撞傷,明顯就是二次傷害?!?/br> 花蕎說著,抬頭朝塔上墜落的方向看了看,正好看見呼延錦站在欄桿斷口的地方往下望,萬三正站在他的身后。 一上一下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生出一個想法:死者的位置,離墜樓點未免有些遠…… 花蕎回過神來,再低頭去檢查尸體的四肢關節。這下,她心里已經有了答案。等到呼延錦他們下來的時候,她已經和老仵作去尋井水凈手去了。 “怎么樣?上面有沒有發現?此人是失足墜樓吧?” 陳府尹迎上去問,他是想早點以失足墜樓結案的,畢竟是一個有前科的罪犯,沒必要找麻煩。他見花蕎生了疑,正想讓呼延錦提醒一下花蕎,沒事別找事。 呼延錦卻搖搖頭說:“不確定。剛才我們發現,欄桿斷裂的地方,榫卯是被人做了手腳的,只有部分連接,稍微用力,欄桿就會斷裂。還有,我感覺死者的墜樓位置有些遠?!?/br> “不錯,我也這樣認為,除非是在塔上做助跑沖下來,才可能到現在這個落地位置?!毕赐晔只貋淼幕ㄊw接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