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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跳起來拉住韓山干瘦粗糙的手,大白貓跳到一旁,疑惑地瞅著他。 “你叫什么?” 管家大驚,喊道,“小少爺,他就是個奴隸,你如此親近他做什么!快,快松手!他手臟!” 韓山聞言,趕忙抽回手,雙膝一軟便跪在地上,額頭抵著石磚,道,“奴才不是有意要冒犯少爺的,還請少爺饒恕奴才……” 小時卿被他過激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帶著往后退了半步,管家見狀,趕緊拽起韓山往花園外走,邊走邊對站在時卿身邊的下人道,“小蘭你去帶少爺洗手?!?/br> 被小蘭拉著手,時卿才反應過來,他幾乎立刻甩開了小蘭,跑向韓山,抓著他的胳膊,說道,“我不嫌你臟,我也不怕你,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我就想你陪我玩!” 他固執地拽著韓山的胳膊,管家要說話,他還頂了回去,就等著韓山回答他。 韓山其實還有些害怕時卿,他小心看了眼管家的臉色,才小聲對時卿說,“奴才叫小山?!?/br> “那你姓什么?” 管家在旁接話,“回少爺,奴隸沒有姓氏?!?/br> 時卿不悅地皺了眉,后又松開,對韓山說,“那你跟了我的姓,姓韓怎么樣?我爹姓韓,我大哥姓韓,我二哥姓韓,我jiejie姓韓,我也姓韓,你也姓韓,這樣,我們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眼前的小孩兒生的唇紅齒白,模樣俊俏,眉間一顆絳紅色的美人痣,活脫脫一個下凡的小童子,笑起來的時候讓人覺得好似這世間的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挪不開眼。 韓山心里一暖,眼眶都酸澀起來,差點叫那不爭氣的眼淚掉出來。 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根本不敢回答好。 只觀察著管家的神色,最后由對方拒絕了時卿,緊跟在管家身后離開了花園。 臨走前,他悄悄回頭看了眼那站在陽光中的小孩,將那抹光亮永遠留在心里,此生此世都沒能忘記。 * 何怡然看中了他,將他留下陪著時卿,時卿高興的要跳起來,拉著韓山到處招貓逗狗,把整座將軍府鬧得雞犬不寧。 后來廖云凡來了,見了韓山,摸了他的根骨,眼前一亮,便定下了叫他習武的計劃。 廖云凡看人看事都通透,他了解了韓山對時卿的重視,便用這來激勵他刻苦習武,讓他日后必定要竭盡全力保護好時卿。 韓山答應了,并將此作為畢生信條。 他想自己即便是死,也不會叫少爺受傷。 * 可他到底只守護了時卿十九年,沒能守護他一生。 他偷聽到了時卿想要夜闖蠻族大營的消息,他請命自己去,不叫少爺以身犯險,可時卿拒絕了。 時卿說只他一個人難以領導玄金樓的五十名刺客,他還說自己是將軍府的少爺,是韓靖宇大將軍的兒子,這份責任他理應承擔。 但說到最后,時卿拍著他的肩膀對他說,“最重要的是,我不想你一個人走?!?/br> 他說,“要死,我們一起死,黃泉路上還能做個伴?!?/br> 他的小少爺是笑著對他說的,可他只感到了恐懼和心酸。 * 當箭矢穿透血rou,將時卿緊緊攬在懷里的那一刻,韓山第一次想要放聲大哭。 他從來都不怕死。 但他怕他的小少爺死在這里。 他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般后悔。 他不該答應叫少爺陪他一起來,他的小少爺該站在陽光里,永遠開開心心地過完一生,不該和他葬送在這混亂骯臟的敵軍大營。 他顫抖著,哽咽著,擁著時卿,短暫的一生走馬燈一般在眼前流過,定格在黑暗中,定格在他的悔恨中,至死難以瞑目。 第77章 番外之韓山下 韓山再次醒來,已經站在了三途川的渡口前,河岸邊開著大片大片火紅色的彼岸花,竟讓他想起初見韓時卿時,小小孩童穿的那件鮮艷的紅色襖子,亮的刺目。 “公子,坐船嗎?”有人喊他,韓山看去,是三途川的船夫,身穿短襖短褲,扎著綁腿,手中撐著一截船槳,對他招手。 韓山有些茫然,他環視四周,發現有不少穿著統一的人與船夫交涉,再看自己身上,也換了身白袍,沒了傷口,沒了血跡,手掌卻是青白色的,如鬼一般。 他走到那船夫前,愣愣問道,“我是死了嗎?” 船夫一笑,“對啊,你死了,我會帶你渡過三途川,到時候會由閻王大人根據你的生平給你安排投胎?!?/br> “我死了啊……”雖然心中已經事先有了猜測,可聽到自己死了的消息還是有些難受。 驀地,他想起來時卿,便對那船夫問道,“您可見到一個眉間有美人痣,容貌極好的男子經過這里?” “美人痣?”船夫抓住這個特征,好好思量了會兒,才道,“沒見過,是和你一起死的嗎?你要在這里等他?” “我……”被問得一噎,韓山道,“我不希望在這里看到他,可我怕他若是來了,看不到我,會難受?!?/br> “那就是想等他了?!贝蛞桓绷巳坏哪?,他指了指三途川沿岸一排類似于座椅的石頭,上面坐著很多鬼魂。 他說,“你看見那些鬼了沒,他們都是在等人的,有的等了一個月,有的等了一年,有的等了五年,還有的等了十幾年二十幾年,可他們等的人都沒來,還白白耽誤了自己投胎的時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