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又到底是為了什么,如此不把自己的生命當做一回事? 那無緣無故而來的自卑,又是因何而起? 只可惜,他如今修為受損,再聽不得旁人心音,如若不然,他定要日日傾聽,多寶心里想的每一個字,哪怕是夢話,都別想逃過他的監視! 他氣得渾身哆嗦,慢慢地喘了好幾口氣,才平復下來,聲音嘶啞至極,“那你想師父如何罰你?” 多寶跪伏在地,聽到師父問詢,不由得睜開眼睛,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地面,咬著嘴唇,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因為從小到大,師父就沒罰過他。 別說罰了,便是說重話的時候都屈指可數。 便是上次氣得狠了,還不是把他打發到大伯二伯那里,叫他們兩個訓自己? 但是這一次,哪怕他沖動的后果,只是害得祖龍滑了一跤,都沒摔倒,自己也根本沒受傷,師父卻氣到連著上一次犯的錯,一并地要罰他了…… 怎么就,突然這么生氣呢? 多寶跪在那兒,膝下沒有蒲團,隔著一層單薄的布料,也未曾用真氣護體,膝蓋已經開始隱隱作痛了。 他突然就十分委屈,沒來由地想,是不是師父一路見了別人家的孩子,心中歡喜,然后就開始討厭自己了? 多寶知道這么想簡直是毫無理由,可是他心底慢慢滋生出一只小怪獸,張牙舞爪地撕扯著他的心,無賴又沒有理智,嫉妒又貪婪,叫他難受痛苦到沒法呼吸。 他再也承受不住了,猛地直起身,滿臉是淚地看著上清,“師父要打便打,多寶受得??!” 他一臉“便是被師父打死,多寶也認了”的模樣,直挺挺地跪在那里,跟師父對視著。 上清看著他,沒說話,眼神幽暗得仿佛有烈火在熊熊燃燒,嘴唇緊緊地抿著,腮幫肌rou隆起,身形一動沒動,手下按著的桌案卻陡然發出清脆的斷裂之聲,而后“嘩啦”一下,四分五裂地倒在了地上。 多寶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知道師父生氣了,可是沒想到,師父竟然生這么大的氣。 看著師父冰冷的眼神,無風自動的袍袖和發絲,多寶心里生出巨大的惶恐,什么都顧不得了,一下子撲到上清的懷里,緊緊摟住他,哀求道,“師父,師父你別生多寶的氣,多寶知道錯了,多寶領罰,師父……” 上清一只手手心里都是血痕,另一只手,按著一塊殘破的桌面,支撐著發抖的身體,任由徒弟撲在自己懷里大哭,卻沒有伸手去抱他。 他只是嘆了口氣,抬起頭來,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這小祖宗,真就是要他的命來的。 雖是無意,可是扎在他心口的刀子,真是捅得好精準。 他緩了一下,見多寶嚇得瑟瑟發抖,已經哭得他衣服都濕透了,只得任命地又嘆了一口氣,把這活祖宗,還活著的小祖宗,輕輕摟在懷里,拍哄道,“不哭了?!?/br> 多寶哭得腦袋發暈,一邊打嗝一邊含糊地說話,“師父,你別氣,我,我再不了,多寶再不了……” 上清一個字都不信他的。 這壞孩子在他這里的信用度,是零。 眼淚也好,撒嬌也好,賭咒發誓也好,都換不到一絲一毫的信任了。 上清扶起徒弟,掏出娟帕,打濕了,輕輕給多寶擦著眼淚,語氣雖輕柔,臉上卻一點笑模樣也沒有,“不哭了,看把眼睛哭壞了?!?/br> 多寶哽咽難言,淚眼朦朧地看過來,“師父……” 上清聲線穩穩的,“還哭么?” 多寶連忙自己擦了把眼淚,“不哭了不哭了,師父,我不哭了的?!?/br> 上清嗯了一聲,直起身,“既然不哭了,那就跪好,把手伸出來?!?/br> ??? 多寶吸著鼻子,乖乖地重新跪好,又伸出兩只白皙的手掌,送到師父跟前,“師父要給我什么?” 上清呵呵冷笑了兩聲,給什么,給你點竹筍炒rou吃吃。 他從儲物袋里抽出一根做了很久,卻沒拿出來用的戒尺,慢條斯理地用娟帕擦干凈,一邊擦,一邊開口慢慢地道,“多寶,你上次自己找苦頭吃,手上留了那么深的疤痕,你大伯后來與我說,若不是回來的及時,那傷口見骨,便是他能煉出來九轉仙丹,也消不掉那疤痕?!?/br> 多寶察覺到了一點不妙的氣氛,寒毛直豎,只是他瑟縮了一下,沒敢動。 上清悶悶地嘆了口氣,“那時候我就知道,你是不怕疼的。師父長輩罵你,你記在心里,師父打你,只怕板子才落下,你就忘了為什么挨打了?!?/br> 畢竟他徒弟是小老鼠嘛,天生撂爪就忘。 多寶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又忍住了。 上清終于擦好了戒尺,拿在手里,抓過多寶的右手,“只是今日看來,師父覺得,不打還是不行?!?/br> 撂爪就忘,那就干脆不要叫爪子有放下的機會好了。 “啪”地一聲脆響,戒尺擊打在細嫩的手心上,發出了好大一聲。 這一戒尺來的極其迅猛且突兀,多寶毫無防備就挨了一下,痛的才要出聲,就聽他師父淡淡地道,“不許喊,忍著!” 上清心說,當初抓著金靈,任由金氣傷體,也沒見你哭一聲喊一聲,怎么一記戒尺,就受不得了? 受不得也要受著! 多寶渾身發抖,緊緊咬著嘴唇,好大一顆淚珠掛在下眼瞼上,欲墜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