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嵐對祁清塵有幾分情意已經不可考究。

    畢竟懷揣滔天恨意的浮嵐很難投入一段感情。

    “倘若不是受鮫人情動期的影響，浮嵐和祁清塵也不會有孩子?！崩献彘L喟嘆道。

    “我記得，她的兩個孩子，一個叫祁柏，一個叫祁階，半妖嘛，在妖族總免不了低人一等，”頓了下，老族長勉強扯出的笑容，在炭火的映襯下顯得有些難看，“但在沈域眼里，也沒什么差別，都是鮫人血?！?/br>
    “只要血脈足夠純粹，都可以用來證道?！?/br>
    祁柏手中的溯寒劍‘碰’的一聲掉在地上，聲音微弱。

    他神色怔怔。

    外面雷聲大作。

    老族長側頭看向窗戶，嘆息道：“起風了?！?/br>
    “浮嵐進入禁山地牢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天氣，我不知道她是怎么進來的，對此她緘口不提?！?/br>
    “祁清塵對沈域來說沒有用，他用命替浮嵐擋了一招，至于那兩個半妖幼崽，浮嵐說她送去了魔域，但那時候的沈域已經因為殺戮鮫人太多，有了走火入魔的跡象?！?/br>
    老族長臉上露出快意冷酷的譏笑，“活該，他身上罪孽太重，要么用鮫珠蘊養筋脈，要么再殺一只實力高深的鮫人，血祭證道，撐過便能化神?！?/br>
    “我問過浮嵐，她的兩個孩子一個鮫人血脈濃厚，一個淺薄，但無論是哪一個，對那時候的沈域都應當沒有作用?！?/br>
    頓了下，他有些悲憫地看著祁柏，“直到看見你，我才知道沈域用了什么樣的陰招?！?/br>
    不用老族長說，祁柏也明白了。

    他和祁階落在了沈域手里，祁階身上薄弱的鮫人血對沈域毫無作用，所以沈域將他賣給魔域的斗獸場，任他自生自滅。

    而他則被沈域帶回正清宗，他扮演著一位嚴師，無時無刻督促著祁柏修煉。他只需要一個實力高強的鮫人，便有了再次一步登天的機會。

    后來，祁階殞命魔域，而他死于遂禾冷沉的刀下，不知是因為雙生之間的相互吸引，還是有別的什么介入，總之，他陰差陽錯用祁階的身體得以重生。

    祁柏臉上失魂落魄，他緩緩站起身，雙唇動了動，“我母親呢?！?/br>
    “她，她在哪里?！?/br>
    老族長的余生都靠著恨意而活，他本以為自己鐵石心腸，已經不會再心軟憐憫了，但是看著祁柏，他泛白的瞳孔顫了顫，捂著臉擺手。

    “螺村建立后不久，她便自焚了?！?/br>
    轟隆——

    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落下。

    祁柏幾乎是落荒而逃。

    劍修從不離身的佩劍也被他落在地上。

    /

    遂禾撐著油紙傘，尋了祁柏許久。

    雨夜難免會令人感到不安，排列著的石頭房子門戶緊閉。

    遂禾敲了幾個還亮著燈的屋門，大概問出祁柏的去向后，快步走向螺村后面的樹林。

    隱隱綽綽的枯木林，沒有枝葉的樹林顯得陰森可怖，但也方便遂禾尋人。

    遂禾遠遠就看見了狼狽跪在雨中的祁柏。

    他不知道在那里淋了多久的雨，身上屬于鮫人的特征都失去了色澤。

    而他身上那件來自正清宗的衣衫也被他胡亂扯下，散在周圍。

    遂禾長眉蹙起，快步上前，拿傘撐在他的頭上。

    他察覺到她的靠近，睫毛顫了下，地上無聲無息落下一顆珍珠，頃刻被雨水沖走。

    遂禾彎身，不由分說將他橫腰抱起。

    祁柏起初會下意識的掙扎，但很快冷靜下來。

    耳鰭耷拉下來，衣衫半露，他靜靜睜大眼睛，空洞無神地看著天上的枯樹枝椏。

    “你早就知道了？”他啞著嗓子開口。

    “猜到一些?！彼旌虩o意隱瞞。

    祁柏了無生息躺在她的懷中，靜默半晌，“殺了我吧?！?/br>
    “我這樣的人，實在不該存活于世……”

    遂禾神色微冷，語氣中帶了幾分冷漠的警告，“師尊，那些不是你的錯?！?/br>
    盡管早就期待真相大白的這日，但真正面對破碎不成形的昔日劍尊，遂禾卻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快意。

    她一字一句重復，“那些不是你的錯?！?/br>
    祁柏眼尾泛紅，他忽然嗚咽一聲，伸手摟住遂禾的脖頸，“你贏了，我徹底屬于你了?！?/br>
    遂禾沒說話，抱著人向來時的路走。

    雷聲不絕于耳，雨勢也沒有減緩的跡象。

    沉冷的氛圍中，懷中的人又悄然開口，一滴干涸的淚從眼角滑落，破碎的聲音令人動容。

    “遂禾，我只有你了，你別不要我?！彼嗫喟?。

    遂禾將人摟緊幾分，終于低聲承諾，帶著前所未有的繾綣憐惜，“我不會不要你?！?/br>
    第72章

    雨急風驟,木制屋門被狂風吹得不停作響。

    遂禾將祁柏放在床榻上。

    這間屋子左右各擺著一個石床，用來供過路人休息，陸辦高燒不退離不開人，陸青只能守在床邊隨時喂水。

    見遂禾帶著祁柏進來,他明顯愣了下,想要說話,卻被遂禾一個眼神制止。

    祁柏仍舊沒有從驚懼打擊中回神,他只是察覺到遂禾要送手，眼尾紅意更甚，雙手慌亂地去抓遂禾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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