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指腹壓了壓太陽xue。

    溫恂之低眼，問她：“累了？”

    “有點?！彼f。

    這展廳內珠寶璀璨，燈光又打得足，看久了人會疲乏。

    “休息會？”他揚了揚下巴，示意了一下貴賓接待室的方向，“要不要去那邊坐坐？”

    她還沒有到累到需要停下來休息的程度。

    “不用?！彼龎旱吐曇?，說，“不過，我想去趟洗手間?！?/br>
    她今日沒化妝，可以去洗把臉醒醒神。

    從洗手間出來，在走回展廳在路上，虞幼真意外地聽見有女人說話的聲音，聲音壓得很低。

    那女人說：“哎，你看到今天溫先生來了嗎?！?/br>
    虞幼真的腳步微微一頓。

    另一個女人說：“我看到了，帶著他的新太太，是他的太太吧？虞家那位很低調的小姐？”

    “是啦，他們前段時間結婚了?！?/br>
    “真的假的？那不錯啊，他倆看起來很登對。不過為何沒聽人講有婚禮？”

    “登對歸登對，他們沒有婚禮才是正常的?！迸艘馕渡铋L地說，“畢竟，他們這場婚姻應該只是權宜之計，里邊全都是利益交換，要什么婚禮？”

    她把聲音壓得更低了，“我還聽說一個消息，還沒正式對外公開，不過已經算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溫氏旗下的某個很重要的公司的股權比例發生了變動，是那位虞家小姐將她爸爸留下了股份轉讓給溫先生了。你猜猜價值幾多？大大幾十個億！”

    女人咋舌道：“虞小姐怎么這么舍得？！那可不是小數目?！?/br>
    “誰知道呢。那位虞小姐是什么情況你也清楚，盡管家財萬貫，但是只有她和寡母兩個人又怎么守得住這偌大的家產？所以，面對溫先生那樣的人物，她一個孤女就算再不舍得也得舍得吧，要不然……”

    女人輕輕哼笑了一聲，意思不言而喻。

    ……

    那天虞幼真回去后，沒有再繼續看任何一件拍品。

    回家的途中，天下起了小雨。

    虞幼真望著窗外發神。

    車窗外附著的一滴滴雨珠斜斜地滑過，在光潔的玻璃上拉出一道道長長的水線。

    窗外的景色也是飛馳而過，已經不是她熟悉的通往虞家老宅的路了，而是通往新家的路。

    她垂下眼睫，兩片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溫恂之偏頭看了她一眼。

    她正撐著下巴看著車窗外?；椟S的燈光透過車窗，落在她臉上，她的睫毛很長，在眼下投下一片細密的陰影，也蓋住了她眼底的情緒。

    今天她從展廳出來后，就沒說幾句話。

    汽車停進車庫，熄了火。發動機輕微的聲響消失，周遭徹底安靜下來，虞幼真這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到了？”她問。

    溫恂之“嗯”了一聲。

    虞幼真解開安全帶，正準備下車時，卻被溫恂之叫住。他偏過頭，吩咐司機先下車。

    她坐在原處，沒再動了。她猜想他這是支開司機，有話和單獨她說。

    也許就是要問她為什么不對勁。

    如果是這個問題，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和他解釋。

    等司機下車后，他側過臉凝視著她，眉峰微蹙，一言不發，像在思忖著什么。片刻后，他才遲疑道：

    “今天就沒有看到一件喜歡的拍品嗎？”

    虞幼真一愣。

    溫恂之道：“你的興致不高?！?/br>
    虞幼真眨眨眼，明白過來他以為她沒繼續逛是因為沒有看到滿意的拍品，進而心情不好。

    她沉吟許久后，慢慢說：“其實，我有想要的拍品?！?/br>
    他問：“哪件？”

    她沉默兩秒，說：“我要那枚梨形的黃色鉆戒?！?/br>
    “買?！蹦腥说难劬ζ届o而深邃，“還有想要的嗎？”

    虞幼真：“……”

    他這樣干脆，令她忽然覺得這做法很不合算。那枚近十克拉的梨形艷彩黃橘色鉆石戒指其實并不合她的眼緣。她沒必要為了賭氣，就憑白扔出去幾千萬。

    于是她改口道：“算了，我也不是很喜歡那顆黃鉆，還是不要了?！?/br>
    “不必考慮其他，你想要我就能給?！?/br>
    他的神色很淡，聲線亦是沉穩的，但這句話卻擲地有聲，像一顆巨石砸落在她心頭。

    虞幼真恍了恍。

    他這話說得……只要她想要，只要他有，他都會無條件奉上給她。

    她內心驀然生出一股豁出去的沖動，去索取，去試探，去向旁人證明他們之間并不是純然的利益交換。

    最起碼，在她這里不是。

    她攥緊手指頭，沉默許久，依舊咽不下去那口氣，便索性像初生的小牛犢那樣橫沖直撞、不管不顧地開口問道：

    “那如果說，我想要一場轟動全城的婚禮，也可以嗎？”

    她盯著他的眼睛，有點執拗地說，“是要所有人都為之矚目，都嘖嘖稱羨的盛大婚禮?！?/br>
    面前斯文英俊的男人抬了抬眉梢。

    他說：“理之當然?！?/br>
    沒有一絲猶豫。

    他答應得太磊落爽快，她反而遲疑了。開始反思是不是她著相了？過分了？怎么會被旁人的風言風語裹挾著向前——她是當事人，最清楚事情的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