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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宵面無表情,嗓音平靜,壓抑著瘋狂。 他近乎是在笑了,邊笑,邊往后退去。 “哈、哈哈——我竟然也成了‘鬼’嗎?” 阿莫爾一愣。 他顯得更小心了,輕輕叫:“先生?” 季宵的笑音驀然止住。 他看一眼阿莫爾,眼神冷漠,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我近乎被這個眼神點燃,但阿莫爾只會更加驚懼。 季宵問他:“我現在是什么樣子?” 阿莫爾忐忑地回答:“先生,你就是原本的樣子??!你大約有六英尺高吧,”哪怕只從聲音判斷,我也能感受到,這個鬼船員正絞盡腦汁,來描述季宵的容貌,“你有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眼睛。你是一位英俊的男士,”他說得磕磕巴巴,最后干脆心一橫,“先生,我不明白?!?/br> 季宵安靜下來。 他看著鏡子,抬起手,摩挲自己的面頰。 阿莫爾并不是多么駑鈍的人,他很快從季宵的動作間察覺什么。 鬼船員問:“先生,你在玻璃的反光里,難道是另一個樣子?” 季宵聽到,驀然轉過視線,看向他。 他的語氣有點陰森,問:“你呢?” 阿莫爾:“我?” 季宵冷酷地說:“你在窗子的倒影里,是什么樣子?” 季宵此前的所有鋪墊,都是為了這一句話。 阿莫爾如今的樣子,任誰去看,都與“活人”無緣。 按照此前的規律,他會出現十五分鐘。這十五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季宵當然可以選擇拼盡全力,始終吸引他的注意力。但萬一有所疏漏,讓阿莫爾看到了窗戶倒影中的自己,一切就都前功盡棄。 所以季宵另辟蹊徑。 他直接告訴阿莫爾:船上出問題了。 所有人,都會在鏡面上看到自己慘不忍睹的死狀。 如此一來,阿莫爾的模樣,就得到了“合理化”。 我近乎要為季宵的一番表演鼓掌。有這個理由在,哪怕過了阿莫爾“消失”的時間,等到船長出現——船長口中的“死人”羅德里克,如今并不在外。這么一來,只要他也相信了這個借口,季宵就再為我們爭取到三刻鐘的開船時間。 一切如我所想。 在阿莫爾對季宵描述過他的模樣后,我也配合地站起來,然后“驚恐”地發現,原來我此前坐著、狀似無礙,但在面前玻璃里,我的腹部以下已經全部被截掉。 阿莫爾因此大驚小怪,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造成了我如此凄慘的“死相”。我跟著愁眉苦臉,然后悄悄看季宵一眼。 季宵計劃成功,但是并不展顏。 我停頓一下,心想:對。 船長之后出現的,是“五號”克拉松。 而船長本人,就是五號口中的“死人”。 季宵的確為我們爭取到了時間,但這是有限的。我們推遲了危險的來臨,可是不夠。 季宵留意到我看他,轉頭瞪我。 他看起來生機勃勃、活力四射。 我重新坐好,繼續開船。而這時候,克拉松終于發現了趴在窗戶上注視我們的三個鬼。他發出一聲堪稱凄慘的叫喊,季宵聽著,手指動了動。我懷疑他想堵住耳朵,但在那之前,阿莫爾接連往后退了幾步,又腳下一滑,摔在地上。 連嘔吐物都被他嗆了出來。 駕駛艙里出現了一股腐敗的酸臭味。 季宵不輕不重地勸他,說:“他們這會兒似乎進不來。阿莫爾,你要冷靜,想想辦法。外面有三個人,如果說那兩個濕乎乎的家伙是你說過的卡皮奧和杜特爾特,那另一個又是誰?……在船上,有什么你能信任的,確定是活人的船員嗎?” 阿莫爾聽到季宵的話,恍惚了片刻。 他嘴巴里嘟囔了什么。我能肯定,至少這一次,季宵半個字都沒聽懂。 但他“驚喜”地開口,“你是說船長?!” 阿莫爾一愣,側頭去看季宵。 而季宵朝身前笑一下,看起來欣喜非常,叫道:“船長!我們正好說到你呢!” 我看了一眼時間。 這會兒是十二點半,距離我與季宵上這艘船過去二十九個小時。 我們近乎沒有睡覺,季宵還在他手上割了一刀。 但季宵依然顯得活力四射,這會兒用一種看到親人的姿態往前,握住船長的手,說:“我們找你很久了!船長,我們現在要怎么辦?” 船長愣住,過了會兒,才顫顫巍巍地回答:“這、這是——” 季宵一愣。 船長看著阿莫爾的方向,驚恐不已:“這是什么?!” 季宵沉默。 我心想:按照季宵此前的說法,駕駛艙內的人會在反光的鏡面看到“自己”的鬼相。這可以穩住阿莫爾,但顯然,并不適用于現在的局面。 那接下來呢? 季宵又會怎么說? 第14章 快快快 此前,“五號”克拉松曾經告訴我和季宵,船長出了車禍。 這艘游艇由此有了新的船長。 當下,船長覺得面容青紫的阿莫爾可怖,阿莫爾一樣抬頭,看著船長的模樣,發出一聲尖叫。 這兩方面面相覷,旁邊,季宵露出了茫然眼神,說:“這是阿莫爾???船長,你在說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