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醫院的時候是下午三點，隔壁那床的女兒女婿早就來了，哄著老人說話。

    林春綿進來的時候女兒和她搭了句話，女婿沒出聲，也沒敢看她，目光閃閃爍爍好一會兒看向腳底。

    女人說：“你怎么今天才來，干嘛去了？”

    林春綿心想你還是好好看牢你男人吧，但臉上什么都沒表現，只是直直往里面走，一邊走一邊說：“起的有點晚了?！?/br>
    傍晚的時候周放也來了，他穿了一件深綠色的T恤，顯得皮膚很白，頭發干干凈凈地梳開，露出大半額頭，隔壁女人見到他眼睛都亮了，調侃道：“是你男朋友呀？”

    林春綿沒拒絕也沒承認，招呼周放坐下，自己坐到毛秀珍的床沿，周放看著她，好像欲言又止。

    林春綿憋不住笑，說：“有話直說?！?/br>
    周放眼睛亮亮的，耳垂泛紅，說：“你昨天晚上給我發了語音……”

    林春綿剝了一個橘子，應道：“嗯?！?/br>
    周放說：“你那時候想到我了嗎？”

    林春綿沒想到他會想到另一個層面上去，但她仔細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行為，不得不承認，她確實在高潮的時候想到了他，并且想到了他c自己時那種連帶著腳趾頭都酥麻的快感。

    于是她點點頭，又“嗯”了一聲。

    她不覺得有什么，周放卻心情好了起來，他眼睛微彎，手伸過來主動牽了林春綿的手。yāοɡцοsんц.cοм(yaoguoshu.)

    林春綿也被他感染得心情好了起來。

    毛秀珍在八月月中做了手術，在手術開始之前，她的慌亂變得掩藏不住，她扯著林春綿的手，力道大得林春綿手臂生疼，她眼神畏縮，完全沒有了以前的威風凌凌。

    “我會不會死啊，醫生說我的病很嚴重?！?/br>
    她聽說現在做手術醫生都是要用刀劃開人的身子的，聽著就害怕。

    林春綿沒有安慰她的意思，淡淡坐在旁邊，脊背微彎，眼睛盯著醫院鑲著瓷磚的白墻。

    毛秀珍轉而去尋求駱清潤的幫助，駱清潤看她變成現在這樣心早就軟了，畢竟是個老人，兒子還死了，她忍不住說：“沒事的沒事的，會好的，手術成功概率很高的?！?/br>
    林春綿側過頭看她一眼，沒說話。

    手術很漫長，下午兩點多進去的，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掛在了西邊山上，毛秀珍昏迷著被推出來，醫生摘下口罩，說：“手術很順利?！?/br>
    林春綿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失落，但她告訴自己，毛秀珍又能生龍活虎地折磨她了，她的小半生就是這樣被她拖垮的。

    駱清潤顯得有些高興，在網上下單了好些補品寄過來，還跟林春綿說：“你跟毛奶奶一起吃，你身體也不好，不怎么吸收營養?！?/br>
    稱呼變成了毛奶奶，不再是“那個老太婆”、“那個老女人”。

    醫院里的醫生大多都以為駱清潤是毛秀珍的孫女，畢竟她性格活潑善良，總是大方地給老人買吃買喝，林春綿卻像打卡一樣在家里和醫院來回，在醫院的時候也很沉默寡言，對老人冷著一張臉。

    “那個姓毛的老人啊，她那個孫女不怎么孝順哦，對她天天吹胡子瞪眼的?！?/br>
    林春綿從樓梯間上來，就聽到一個護士在嚼舌根。

    “也難怪，畢竟是個老人，歲數大了，兒子也死了，家里還沒錢，可不是指不上遲早要嫁出去的孫女嘛……”

    “我還看到她孫女抽煙，你說女人怎么能抽煙……”

    躲在一起談論了一大堆，一邊說一邊笑的眼角紋叢生，好像談論別人的家事極有驕傲感一樣。林春綿聽得不耐煩了，靠在墻上，用打火機磕了磕墻角。

    那兩人看過來，臉一下子憋得通紅，其中一個人反應快些，立馬進了隔壁的辦公室，剩下的那人左腳絆右腳，差點跌了一跤。

    林春綿扯著嘴角冷笑了一聲，回到病房。

    毛秀珍身體恢復了不少，看著氣色也紅潤了，她一變吃著駱清潤送來的補品一邊跟旁邊的老太太說話，話里話外都在羨慕人家有個好女兒好女婿，說起自己的，則是——

    “嘖，我那個，沒有心哦?！?/br>
    林春綿發起狠來，抬腳狠狠地踹了旁邊的凳子一下。

    “刺拉”一聲，凳子在地上拉開一條距離，聲音凄厲刺耳，最后撐不住似的，倒在地上。

    林春綿雙手環在胸前，拉開了架勢。

    她從小就是這樣，一般情況都會選擇隱忍，等哪天忍不住了就會爆發出來，見過的人都說可怕。

    她被稱作什么？太妹？

    比這更難聽的名頭她都聽過，那算什么。

    只不過人們都習慣把裝作柔若無骨的人當作正義的一方，而咆哮歇斯底里的人則會被稱作瘋子。

    “我沒有心?！绷执壕d說，“你倒跟他們說說，我小時候你是怎么對我的？”

    “你給過我一分錢嗎？學費都沒給過，生活費一天一毛都沒有?！?/br>
    “我小學就開始自己做飯了，還要給你洗衣服洗碗，大冬天的手都爛了，你還拿著藤條打我，嫌我給你把衣服洗破了?！?/br>
    林春綿就是要把事情鬧大，她用很大的聲音破口大罵，罵得在場的每個人都開始難受，隔壁的老人甚至開始大喘氣。

    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嚇的。

    外面有人路過，圍著指指點點，林春綿不在乎，干脆挑了個好位置坐下繼續說。

    輿論變了些方向，有人說：“看不出來哦，這個老太太心腸這么狠……”

    “知人知面不知心吶，原來小女生的爸媽早就死啦！”

    “唉，可憐吶?！?/br>
    林春綿不在乎別人怎么說。

    畢竟人都只相信自己聽到的看到的，誰說的讓他們爽快了他們就聽誰的，至于真相是什么，大多都不太在乎。

    毛秀珍氣得手抖在都，氣喘得很粗，好像下一秒就能撅過去。

    林春綿笑看著她，就等著看她暈過去。毛秀珍終于忍不住了，最后幾秒鐘看了林春綿一眼，終于撫著xue口翻白眼倒下去了。

    “來人啊，來人??！”

    “醫生，有人暈倒了！”

    林春綿看著眼前亂成一鍋粥，毀滅吧，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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