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太子眼瞼挑了挑:“行啊,菱菱,知道怎么勾引孤了?!?/br> “哎呀!”阮菱錘了他一拳,臉頰處兩抹酡紅宛若熟透的紅荔枝,她羞捏道:“殿下,我準備了一上午的午膳呢?!?/br> 說完,她那雙剪水的杏眸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裴瀾皺了皺眉,一月不見,小姑娘不僅圓潤了些,撒嬌的功夫也見長了。 他輕輕將她放了下來,點了點她飽滿的肚皮,柔聲道:“依你?!?/br> 整頓飯,沒用下人布菜,阮菱親自替他夾菜。 太子吃飯的時候,阮菱便托著腮,用她那雙嬌滴滴的美眸巴巴的看著他。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太子隱忍著小腹蹭蹭蹭竄上來的遇.望,沉聲道:“菱菱,你再這么看著孤,孤不介意現在就……?!?/br> 阮菱頓時吐了吐舌頭,起身溜了。 裴瀾有些無奈,她這個小膽子。他此刻便是有心,也沒那個精力啊。 他掃過去一個眼神給外頭的清音:“跟著太子妃?!?/br> 晚上入睡時,下了一場暴雨。 阮菱被雷聲驚醒,身子顫了顫,懵然的睜開眼,小手揪住了絲衾一角。 身后的男人很快便擁了上來,長臂輕輕摟住她,聲音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孤在,別怕?!?/br> 阮菱彎唇,轉過身子,在他臂彎里尋了個舒適的角度,正要淺眠時,耳側好像突然一襲聽見一句。 “阿姐,我怕黑?!?/br> 阮菱登時睜開了眼,心口跳的厲害。她小臉蹭了蹭裴瀾的脖頸,糯糯道:“殿下?!?/br> “嗯?”裴瀾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聽說七皇子回京了,眼下就在長坤宮呢?!?/br> 阮菱說完這話,頭頂上沉默了好久。 她不安的動了動,想要詢問,卻見他大掌蓋上了自己的眼皮。 “孤知道,睡吧?!?/br>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在楹窗上,大雨纏綿了一夜,殿內卻滿室溫暖。 仿佛圣人和太子的誠心感動了上蒼,接下來的一月里,隔上三五天便會下上一場雨。 隨著時間推移,季節變換,雨水已不似春日里貴如油,夏季的雨水迅猛而又量大。反反復復這么下著,很快,六月底,南方便傳來了小南渠,西明渠競相坍塌,爆發水患的消息。遠在河南,近在京城,甚至都涌現了大量的難民。 圣人龍顏大怒,夜里緊急召見了太子和重臣。 太子正在和阮菱用晚膳,吃了一半便換上衣裳朝福寧殿去了,身側跟著纮玉在撐傘。 阮菱面有擔憂,小顧將軍寬慰道:“娘娘,這事兒跟殿下沒關系,您放心。殿下頂多被抓個壯丁?!?/br> “壯丁……”阮菱被他詼諧的語氣逗笑了,心里那一點擔憂也被壓了下來。 此次前去大時思寺祈福,纮玉和顧忍都跟著太子身旁守著,好不容易回來了,想著可以成婚了,六禮才行了三禮,又鬧上了水患。若圣人讓太子治水,他們兩個左膀右臂必逃不掉,這婚期便又擱置了。 她頗為感慨:“說起來,你和霜兒的婚事都誤了好久了?!?/br> 顧忍不以為然:“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男人得先干出一番事業,再成家。我既認定了沈霜,便不會負了她?!?/br> 阮菱笑笑:“你倒是敢,我第一個不依?!?/br> 顧忍“嘿嘿”笑了兩聲:“娘娘,顧忍在你心里就這般沒信譽?” 阮菱略想了想:“一般般?!?/br> 顧忍哀嚎一聲,抱著劍守夜去了。 福寧殿內,圣人摔了南方覲上來的折子,隨后狠狠督辦了工部的官員,工部尚書直接被扣上了失職的帽子,削了職,押入大理寺。隨后牽連著整個工部連帶著跟這事兒沾邊的官員一并入獄。 太子抽了抽唇角,刑部尚書李安妻子又要生第二胎,請了產假,好久沒上值了。 羈押罪犯入獄,抄家,登記造冊,審訊等等……這巨大的任務全都壓給了大理寺,謝延這婚眼下怕是結不成了。 他在心里默默替謝延點了根蠟。 一頓重罵下,圣人又讓余下官員提意見,可那些迂腐的老朽想出來的法子無非是重修堤壩。 洪水迅猛,重新堤壩需要大量的時間,金錢,人力物力,很明顯不是個可取的辦法。 “混賬!”伴隨著陣陣劇烈的咳嗽,圣人指著官員一頓臭罵。 “朕拿著那么高的俸祿養你們有何用?一個可取的建議都沒有!” “念那么多年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br> 眾官員面面相覷,能被深夜召見的重臣最低的品階也是四品,都是通過歷屆春闈考上來的,且吏部年年都有考試,他們能在如今的位子上,也都是經過圣人恩批的。如今這…… “太子!”德清帝震怒不減,身子晃了晃,強扶著把手,厲聲喝道。 “兒臣在?!?/br> “朕命你為總指揮使,全權治理這次水患。最遲七月底,若南方乃至京郊仍有難民,你這太子也不必再當了!” 太子沉了臉色:“兒臣遵旨?!?/br> 散后,如墨的黑夜里,湍急的雨水順著宮檐簌簌砸落,連成了一道透明的雨幕。 太子等纮玉來時,靜靜看著眼前大雨,一時間怔住了神。 鎮國大將軍周全臨出宮前又看了眼福寧殿,里頭圣人震天的咳嗽,連潑天大雨都壓不住。 周全暗忖道:“圣人的身子近來好像不大行呢?!彼磳π母菇淮骸叭グ堰@個消息告訴皇后娘娘?!?/br> 黑夜里,眾人心思各異,離開了福寧殿。 太子回到長定殿時已是亥時了。 桌上青玉燭臺上燃著燈火,裴瀾眉眼動了動,知道這是小姑娘給他留的燈。 藕粉色的帷幔里,阮菱睡得很甜,月份越來越大了,肚子也大的厲害,為了避免擠到麟兒,自己也能舒服些,她是側臥著睡的。一條手臂露在外面,太子替她輕輕掖好了被角。 腦海中繁雜絮亂的事兒一波接著一波,治理水患需用人,且這其中的油水很足很大,非自己人不得擅,不然為何年年朝廷撥下去那么多銀兩,都杳然無音。 從前的工部尚書在朝中算是中立,不昏庸卻也不出彩,眼下入了大理寺也不能用了。工部侍郎陳棣聯合考生舞弊早就被流放兩千里,更沒的提。 他若好好治水,勢必會影響陪著菱菱的時間。她的月份大了,情緒也敏感,一日不見他,晚上都抱著他喊委屈。 裴瀾揉了揉太陽xue,自己卻意識不到,眉頭皺得愈發緊。 他嘆了口氣,終究還是褪去了外袍,摟著阮菱睡下了。 * 翌日一早,阮菱醒來時,身側早就沒了裴瀾的身影。 清音端著洗漱用具走進來,阮菱失落問道:“殿下呢?” “在書房和大臣議事呢?!鼻逡舭呀伈荚跍厮锝櫤?,擰干遞過去:“娘娘,早前聽纮大人說,南方鬧水患,現在東京城周圍都接連出現難民了。圣人動了好大的怒,督辦了不少官員,眼下治理水患的擔子都落到殿下身上了?!?/br> “水患?”阮菱放下帕子,作勢就欲起身,可動作幅度大了,孩兒踢了她一下,阮菱蹙起了沒,疼的嘴唇發白。 “哎呀娘娘!您可千萬別著急?!鼻逡舭阉璺旁谝慌?,滿臉自責:“早晨殿下還吩咐不讓說這事兒,都怪奴婢,您的預產期不足三月了,您不能著急??!” “這么重的擔子都落在殿下身上了,你叫我如何不急?”阮菱倒吸了口冷氣,手放在肚皮上撫了撫:“孩兒,娘親有很重要的事兒要做,你乖乖的?!?/br> 肚皮里頭滾了滾,轉瞬便恢復了平靜。 阮菱心神緩了緩,再度起身。她的嫁妝里,隨著送來的古籍百本里就有一本專門講關于治水的書,是外祖父生前伙同翰林院的弟子們一同編制的。 她從一旁衣架上披了件衣裳就往外走。 “清音,咱們去庫房?!?/br> 庫房在西偏殿的一個儲物間里,阮菱出嫁時,除去太子賞賜的添進嫁妝單子里,沈老太太和沈氏經手了不少。 阮菱和清音挨個書架翻過去,終于在角落里翻到那本《水利雜談》。 泛黃的紙張上冰涼冰涼的,常年潮濕,邊角處已經起了薄薄一層潮蘚。 阮菱孕中翻看書本費勁,打算直接給太子送過去。 小廚房上午的甜品是銀耳儈雪梨,兩人一并帶了去。 盛夏暑熱,太陽高懸在空中,到處都是熱浪。 清音扶著阮菱,順著影壁朝前走著,內殿距離書房的距離不遠,穿過垂花門,再一個曲廊就到了??扇盍庠兄信聼?,不過走了幾步道,粉白的臉上便已香汗淋漓,喘著粗氣。 “娘娘,咱們歇會兒吧?!?/br> 阮菱搖了搖頭,聲音虛弱道:“殿下的事兒重要?!?/br> 等到了書房門前,綠柳裊裊間,遠遠便瞧見了抱著劍的小顧將軍。 小顧將軍也看見了阮菱,跑上前來接,滿臉詫異道:“娘娘,這個時辰您怎么來書房了?” 阮菱嘴唇發白,走到這兒連腿都是虛的。她強撐了撐精神:“我來看看殿下,給他送碗湯?!?/br> 小顧將軍急忙招呼幾個人過來拿椅子藤墊,道:“娘娘您先坐著等會兒,我去通傳一聲?!?/br> 阮菱應了一聲。 不多時,小顧將軍一臉歉意的推門出來了。他猶豫道:“娘娘,這暑熱,要不您就先回吧,東西我替您轉交給殿下?!?/br> 阮菱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殿下沒時間見我嗎?” 小顧將軍站在那,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殿下與娘娘相處時,性子確實改變了不少,尤其是與那群大臣們議事時,就儼然變成了從前那個端直肅正的太子。就好比剛剛他進屋通傳,那坐上的男人眼皮都未瞥一下,只淡淡道讓她放那兒,便同新任工部尚書繼續討論了。 阮菱清越的聲音十分平靜:“清音,把東西交給顧將軍?!?/br> 小顧將軍滿頭滿臉的尷尬,接過食盒和那本書,目送著阮菱兩人離開。他“咂”了聲,嘆了口氣,隨后便推門進了屋。 “殿下,臣以為淮州地帶的水患當以疏通河道,拓寬峽口為主,讓積淤的洪水迅速通過,穿過淮河,導之入海?!闭f這話的是太子新提拔的工部尚書陳兵。 御史中丞蕭何頓時反對:“臣以為不妥,洪水迅猛,若讓洪水通過,那沿途的土地村莊,百姓便會遭滅頂之災,眼下應大肆興修堤壩,以抵住洪水?!?/br> 兩方的臣子爭執不休,吵得不可開交。 太子眉心緊鎖,一言不發,唯有那雙漆黑的眸冷若寒潭。 小顧將軍快速到他身邊,把東西放在桌上,剛欲匯報,便瞧見太子摔了茶盞。 “一個一個誰都說服不了誰,孤叫你們來當鸚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