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查，還真有家長舉報，顧皓義有過猥褻書法培訓班學生的行為。

    警察立馬上門抓人。

    顧家外面圍著密麻的人群，顧皓義自己推著輪椅出來，全程縮著頭，生怕別人看到他臉。

    沒幾步，警察就掰正他頭，厲聲訓斥：“現在怕丟人了，做的時候怎么不怕？抬頭！”

    顧皓義不得不抬頭，曾經尊敬他，敬仰他的目光，如今變成成千上萬把鄙夷，唾棄的利刃，用力扎到他身上每一寸皮膚。

    顧皓義無法承受這巨大的落差，他崩潰了，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只不斷哭喊著要見顧徐，但沒人理他，他只能邊哭著，邊自己轉著輪椅，通向四面鐵窗的警車。

    *

    傍晚，想采訪顧徐的媒體，除了老汪公司，其余全接到st回復，明天st會開一個保護兒童為主題的發布會，歡迎各大媒體參加。

    老汪公司的老板傻眼了，四處找關系人脈打聽，終于搭上黃荷的線，得知他們不受邀的原因，是老汪和大于得罪了顧徐。

    老汪的老板當即開掉老汪和大于，這才得到一個采訪名額。

    同時，oxygen新專銷量一天內暴漲，發行不到一個月，銷量突破500萬，打破new的銷量記錄，重回冠軍寶座。

    一切都很順利，除了顧徐。

    現在網上談論他身世的帖子鋪天蓋地，大家都在猜他父母的身份，他為什么成為孤兒，他逃離顧家后，一個9歲的孩童是如何生存，又是如何成為st的練習生。

    顧徐的過去，成為另一個熱點，一遍一遍被議論猜測。

    顧徐沒下樓吃晚飯，陸季天敲了幾次門，房間里都沒回應。蔣珈琛嘆氣，示意陸季天回房間，讓顧徐自己靜一靜。

    天色漸漸暗下來，姜白忙了好一會兒，總算綁好草垛子，他橫著拎進屋，將草垛子放在餐桌，脫掉外套進廚房。

    打開冰箱，他拿出黑塑料袋，里面是又黃又大的橘子。

    姜白洗凈手，開始處理橘子，橘絡能清火，他沒撕掉，用竹簽串好橘子瓣整齊擺到盤里。

    接著開始熬糖。

    老冰糖加水按比例放進鍋里熬至金黃，然后他一次兩串給橘子裹糖衣，放到菜板冷卻。

    如此過去半小時，姜白端著菜板出去，將冷卻好的冰糖橘子一一斜插進草剁子里。

    燈光下，冰糖橘子晶瑩剔透，像是一棵結滿橘子的樹，姜白來回檢查幾遍才舉著上樓。

    還有四五個臺階到二樓，頭頂響起拖鞋摩擦地板的聲音，姜白抬頭，就看到停在樓梯口的男人。

    男人意外看著那滿樹冰糖橘子，眸底掀起淺淺的漣漪。

    姜白見是顧徐，眼里瞬間浮起笑意，他微仰著頭，對他說：“你的樹不會結果子，我的會?！彼e起冰糖橘子雙手遞上去，“送你?！?/br>
    香甜氣息不斷鉆進鼻腔，短暫沉默后，顧徐接過這棵獨特的橘子樹，聲音很輕：“我要去個地方，一起嗎？”

    ……

    顧徐帶姜白去的地方，是河濱公園。

    姜白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以為顧徐發現他不斷重生的秘密。結果下一秒，顧徐淡淡說：“以前這里是居民區?！?/br>
    姜白沒明白：“什么？”

    “我家住那兒?！鳖櫺煲暰€看向前方，眉目間隱隱露出笑意，“205弄，6單元，202室?！?/br>
    姜白一下反應過來，顧徐帶他到河濱公園的原因。

    他飛快轉頭看顧徐，顧徐也轉頭看著他：“我爸媽去世后，家里沒有親戚，街道辦的阿姨就送我去了福利院?！?/br>
    “你……”姜白遲疑一秒，還是問，“你當時幾歲？”

    “6歲?！鳖櫺炜囱劢?，視線下移到他的胯骨，“大概你胯骨的位置?！?/br>
    姜白：“……也不用這么詳細?！彼暰€飄忽，“那你是在福利院待了3年？”他記得顧徐是9歲被顧皓義領養。

    顧徐小幅度點了點頭，他在長椅子坐下，頭往后靠著椅背，是難得放松的狀態：“福利院每周都會有夫婦來領養小孩，不過沒人看中我?！?/br>
    姜白眨眼反應幾秒：“你在開玩笑？”

    就照片里顧徐那小正太樣，想也都知道是被搶著收養那種。不過顧徐和他開玩笑，倒是頗令他意外，有種顧徐拿他當朋友的感覺。

    顧徐唇角微微翹起：“被領養后要改名換姓，我不愿意。到9歲，有一天院長叫我到辦公室，辦公室里有一對年輕夫婦，男人介紹他姓顧，還說他妻子和我媽一樣是音樂老師，她也會每天給我彈鋼琴，問我愿不愿意成為他們家里的一員?！?/br>
    這個男人，顯然就是顧皓義。

    “他從開始就是處心積慮誘惑你?！苯啄樕料氯?，心里涌上后怕，幸好顧徐及時發現顧皓義的真面目，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當時他看我的目光讓我很不舒服?！鳖櫺炻曇舻土讼氯?，“但我沒能抵抗住誘惑，我很想、很想再聽mama彈一次鋼琴?！?/br>
    姜白沉默很久，才輕聲問：“我有一個問題，你不想回答就不要回答。你……爸媽怎么去世的？”

    “沒有不想回答?！鳖櫺旎氐煤芸?，“你見過我肩胛骨的紋身吧?！?/br>
    姜白：“……”他低咳一聲，“不小心瞥到過一次?！?/br>
    顧徐說：“他們說我是奇跡。是那場地震里，唯一活下來的奇跡?！?/br>
    第41章 041

    【041】

    “其實我不是什么奇跡?！?/br>
    顧徐抬手蓋住眼睛,視野一下陷入無窮盡的黑暗，像回到那個帶走他所有的廢墟。

    他很低地笑了一聲：“是我爸媽，他們四只手托著我不停往上爬,我才得以爬出廢墟,等到救援?！?/br>
    上一秒,還托著他的溫度,還溫柔鼓勵著他的話語,等他爬到那唯一的裂縫時,卻永遠、永遠地消失了。

    “徐徐,不要回頭,向前走，向著有光的地方?！?/br>
    這是mama留給他的最后一句話。

    可他看不見光亮,就像現在,他的世界，黑得什么也看不見。

    “你是?！?/br>
    忽然,一道聲音從黑暗傳來。

    顧徐挪開手,細碎的燈光穿過他的指縫，撕開無窮無盡的黑暗。漸漸的，青年熟悉的臉龐取代燈光，占據他所有視野。

    月色落在的姜白眼底,溫柔得像是瞬間綻放的蓮花瓣,他聲音似乎都帶著溫度，輕而易舉，溫暖了這黑色的夜：“你現在坐在這兒,就是你爸媽期望的奇跡?！?/br>
    顧徐腦海轟地變得空白。

    兩人一個坐在長椅上,一個站在長椅前,就這么靜靜對望著。

    時間被風吹走,夜逐漸深了，微涼的氣息撲在臉上，顧徐忽然不可思議地笑了一聲，眼睫往下垂了垂，他的神情隱在昏暗光線里，影影綽綽看不真切，好似在想著什么，堅硬的輪廓，一點點變得溫和。

    姜白沒再出聲打擾他，抬腳在顧徐旁邊坐下。

    遠處高樓的燈火此起彼伏熄滅，這座城市開始陷入睡眠，唯有長椅后面兩盞路燈，還孜孜不倦向四周發出橘色的光線，在地面投下兩人有些距離的影子。

    顧徐突然開口：“你也是奇跡?！?/br>
    “??？”姜白偏頭望過去。

    “你是那些受害者的奇跡?！鳖櫺煅鄣组W過幾絲笑意，“不過非法入侵他人電腦違法，以后別做了?！?/br>
    姜白愣了幾秒，隨后他也溫和彎起唇角：“希望沒有下一次?！?/br>
    在這簡短的對話里，困擾姜白幾天的消沉，突然很神奇地消失了。他心底再度升起蓬勃的，昂揚的斗志。

    現在離12月31號還有70多天，他不過失敗一次，遠遠沒有結束。至少得等12月31號那天同一時刻再跳一次，才能知道最后的結果。

    在那之前，在這70多天里，他不要沉溺在消沉里，他要活得精彩，活得有意義。

    像虎口那條傷口，它會愈合，會消失，但它同樣痛過，存在過。他所做的每件事也如此，就算時光會不斷輪回重啟，但現在，它們實實在在存在著，有著各種意義。

    姜白渾身都輕松了，他吐出一口長長的氣，他的輕松是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顧徐見狀，伸了個腰，淡淡說：“夜深了，回去吧?！?/br>
    姜白點頭，兩人起身往公園門口走。

    路燈拉長了兩人并肩的影子，逐漸地，越挨越近，到兩人走遠，重疊成了一個密不可分的疊影。

    *

    第二天，陸季天開冰箱拿牛奶，剛打開，被里面的金色差點閃瞎眼睛，他瞇著雙眼湊上去，才發現是用保鮮袋分別裝著的冰糖葫蘆，足足占了半個保鮮室。

    “橘子做的冰糖葫蘆？”陸季天好奇瞅著，見怪誘人的，他抽一根出來，打算嘗一根。

    還沒捏過兩秒，突然掌心一輕，東西被抽走了。

    陸季天納悶回頭，就看到顧徐站他身后，他先是吐槽：“哥你搶我冰糖葫蘆干嘛……”他反應過來什么，驚喜說，“哥你沒事了？”

    “我一直沒事?！鳖櫺斓f著，撥開陸季天，把冰糖橘子重放回原處，轉身挑眉說，“還有這是我的東西，別動?！?/br>
    陸季天其實猜到是顧徐的糖果，凡事和橘子沾點邊的東西，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他的。不過一根冰糖葫蘆，竟然不給他？！

    陸季天吐槽：“哥你變小氣了，以前花你十幾萬買鞋，你都隨我刷?！?/br>
    顧徐疑惑：“有這種事？”

    “就我16生日那次?！标懠咎煨ξf，“那雙絕版飛火輪鞋?！?/br>
    顧徐：“哦，我以后改?！?/br>
    陸季天隨口一嘴：“改什么，要存錢娶媳婦??？”

    顧徐沒回他，陸季天疑惑抓抓臉皮，拿了牛奶面包去飯廳，剛轉身，身后響起顧徐的回答。

    “是吧?！?/br>
    下午兩點，st在五星酒店宴會廳召開兒童保護發布會，會上會宣布一個消息，st今年的s  級投資，將是一部真實兒童性侵案改編的電影，想持久，且大范圍引起整個社會對兒童性侵的關注，電影是最好的傳播媒介。

    楊連城昨晚連夜開的會，半小時，全票通過這個策劃。

    發布會現場，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張光義被安排在最邊角的位置，他心里雖氣憤，覺得丟臉，卻又不能表露出來，只好沉默著坐下。

    他的新企劃砸穿底盤，董事會對他頗有不滿，加上oxygen新專大爆，他拉攏的一些小股東，又倒向了楊連城。

    等電影企劃一宣布，全場更是沸騰，媒體直夸楊連城有社會責任感，是行業標桿之類的，張光義聽得是又慕又妒，氣得心梗疼。

    楊連城笑瞇瞇擺手：“這事功勞不在我，老實說，開始我真沒想到改編電影這事，是我們公司一位極其優秀的員工給我的建議?！?/br>
    記者們七嘴八舌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