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頁
因為照夏古琴的計劃逃跑路線,他們直接從魔月氏的地盤進入大唐,那么,蓓姬怎么辦? 照蓓姬的意思, 她愿意隱姓埋名跟隨安然回家過日子。不過她一貫被養得嬌縱任性, 又不諳人情世故,只怕用不了多久,她的身份就會暴露出來。她的身份一暴露,事情就嚴重了。 而在安然看來, 目睹了那么多的唐人百姓慘死在番突人手下, 他心頭沒法放下對番突人的敵意,對番突格格, 他沒法不介意。 再加上蓓姬太過單純天真,他自覺沒信心,沒能力能守護得了蓓姬一世平安。喜歡蓓姬,并不一定要娶她,安然情愿讓蓓姬生活在草原,生活在她的族人中間,生活在她父母的守護下,無憂無慮,快快樂樂。 “我們在離開番突人的地盤,進入魔月氏地盤以前,把格格送去邊界附近的番突人的聚居地。那些牧民會把他們的格格送回那克部的?!边M入魔月氏地盤后,他們就沒有放下蓓姬格格的機會了,就只能帶著蓓姬南行。 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一行人,急匆匆地往東南而行,因為害握有追兵,大家都努力打熬著馳馬,每天休息的時間極短,人人都極其疲累。 連凌肆都抱不動夏古琴了,兩只胳膊酸脹得要爛了一般,只得轉叫凌二柱抱著騎馬。只紀蘊還咬著牙,堅持要帶著安然騎馬,他自己心知肚明他堅持的是什么。 蓓姬這一路極是乖巧,沒喊累喊苦,沒發嬌嗔,沒出幺蛾子,仿佛只要能呆在安然身邊,她就知足了。 她每天跟大家一起策馬狂馳,跑得灰頭土臉,遮掩了她清麗明凈的容貌,她洗一洗,依舊笑顏如花,清華出塵。泥土染黃了她淺藍的華貴衣衫,她換上唐人男子衣衫,活脫脫一個嬌俏又英氣的少年,不損她高潔無垢的氣蘊。 安然遠遠地看著蓓姬,眼底愛意越來越濃,可是,他也越來越不能面對蓓姬。每當面對蓓姬清純的笑顏時,安然總能感覺到自己的卑微,像個盜賊一樣,盜取了不該屬于他的珍貴東西。 一行人疾馳了八九天,快到邊境之時,離別驟然而至。 當蓓姬知道安然要把她放在番突邊境,托牧民送她回去時,大哭著,求安然帶上她,她緊握著安然的手,怎么也不肯松開。 最后,還是凌肆惡人做到底,強行把蓓姬的手扯開,橫抱起來,騎上馬,準備送去遠處一處看上去人數頗多的番突聚居地。 在凌肆打馬離去之前,安然掙開紀蘊的扶持,翻身下馬,跪倒地上,朝蓓姬磕了幾個頭,說道:“殿下,你保重,忘了小人!”自始至終,安然都叫她“殿下”,在他心頭,蓓姬格格高不可攀。 可是,安然稱呼蓓姬格格“殿下”,和稱呼錦奾郡主“殿下”,在安然的心目中,含意是完全不同的。 安然說完,便上了紀蘊的馬,紀蘊馬蹬一碰,立即帶著安然馳向前方,凌肆也帶著蓓姬向牧民聚居地馳去,各自朝不同的方向奔出老遠了,安然還能聽見蓓姬哭著叫他:“阿安!帶我回家!不要丟下我!阿安!” 第二天,一行人終于越過邊界,進入了魔月氏的地盤,大家又微微朝魔月氏的地盤里深入了一些,直到遇上盤桓在魔月氏地盤外圍的魔月逃奴,打了一場,大家才沒有繼續深入,保持著這個深入程度,轉而向南。 直到這時,大家的緊張心情才略略放松了些。至少番突不敢率大隊人馬越界進入魔月氏的地盤追捕他們,就算硬要追,也只能派小股隊伍。不過以紀蘊五人,凌肆四人的實力,千人以下的隊伍,他們都不會害怕。 隊伍在魔月氏境內休整了一番之后,大家按正常速度一路向南而去。本來,能夠順利救出安然和夏古琴,大家應該高興才是,但是,大家卻都提不起情緒來,一路上,心情都很是低落。 凌肆幾人想著軍樂隊就這么散了,死的死,逃的逃,留的留……那留在番突的人,也忒沒有骨氣了,可他們在大唐境遇凄慘,也不能怪他們不愿回歸大唐。 安然自是為了蓓姬而感傷。紀蘊目睹了安然跟蓓姬的分離,更清楚安然跟他不是一路人,他除了顧影自憐,知道他這輩子,只能跟安然做兄弟。 夏古琴倒是很看得開他跟楊胡茄的分離,不是一路人,不如早點分手,他本就是個冷清之人。 現在他心頭更多的是在暗自盤算著自己的未來,逃回大唐,當然不是為了繼續做軍伎,那么,他的前路在哪里?在心頭暗自評估之后,他把目標鎖定在紀蘊身上。 夏古琴亦是罪臣家眷,因生得瘦小,十二歲時被誤為九歲童子,就近充入伎坊,逃過一命,成為軍伎,此后一直忍氣吞聲,逆來順受,等待逃脫時機。 他為人極是聰明,沒有跟紀蘊耍心眼,直接道出自己的身份和身世,希望能借這個被掠北地的機會詐死逃脫,情愿投效紀蘊麾下,生死追隨。 紀蘊并不是個收破爛的,不是隨便什么人來投效都會收留。但夏古琴在這逃亡路上已經表現出了他的才干和能力,紀蘊又聽安然轉述了夏古琴對阿辰之死的精辟分析,覺得夏古琴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其敏銳的觀察,慎密的思維,頗有可用之處,便收下了這個已經年過三旬的江湖新人,等回了荊州,紀家莊給夏古琴捏造一個新身份自不在話下。 凌肆聽了,半開玩笑地道:“小夏呀,我們凌家幾個哥們輪流把你一路從青梨雄營地抱回來,咱們還有兩年的同袍之誼,你轉眼就投靠老子的仇家,你真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