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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安然也伸手去摸了摸問凝的臉頰和眼角。 問凝盈滿眼眶的淚水,一下子給摸得掉了下來。 安然嘆息道:“阿凝,不要哭,不要難過了。我知道這些年,苦了你,對不起。以后,你要努力忘了我,我不值得你記著?!?/br> 聽見安然如此溫柔地跟自己說話,問凝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瞬間崩塌,她坐著沒動,只眼里流出更多的淚來。 安然沒有勸她,說:“阿凝,我今天開心,給你唱支歌吧?!?/br> 他握著她的手,在一桌殘羹冷菜邊,輕輕地唱: “朝花夕拾杯中酒,寂寞的我在風雨之后。醉人的笑容你有沒有,大雁飛過菊花插滿頭。 時光的背影如此悠悠,往日的歲月又上心頭。朝來夕去的人海中,遠方的人向你揮揮手。 南北的路你要走一走,千萬條路你千萬莫回頭。蒼茫的風雨何處游,讓長江之水天際流。 山外青山樓外樓,青山與小樓已不再有。緊閉的窗前你別等候,大雁飛過菊花香滿樓。 聽一聽,看一看,想一想,時光呀流水匆匆過??抟豢?,笑一笑,不用說,人生能有幾回合?!?/br> 問凝靜靜地聽著安然清唱,覺得安然的嗓音很好聽,清越,清亮又清澈。沒有了舞蹈的渲染,這歌聲更像有股吸引人深深沉浸其間的魅力。 其實,安然的每一次創作,問凝都在他身邊,她知道那些樂曲,那些歌詞是怎么被創作出來的,一直以來,在她心頭都有個疑問:安然怎么會唱那么多好聽的歌兒?真的是神仙jiejie教的嗎? 正月里,難得有午后的陽光,撒滿了這悲傷陰郁的小院,帶給人微微暖意,令問凝有種春天快要來了的錯覺。 唱了歌,安然便沒有再說話,等問凝收了淚,才道:“咱們把夫子扶下去歇歇吧?!?/br> 等把梁小峰和木塵扶回他們自己房里睡下了,問凝看安然的身形微微晃動,她便扶著安然也回房躺下了。 在問凝要轉身離開時,安然輕輕喚她:“阿凝?!?/br> 問凝回望安然,安然又什么話都沒有說,睜著眼,看著她。但是問凝知道,安然自始至終,都沒有醉,因那眼里沒有醉意,若硬要說安然的眼眸里有什么,問凝覺得,仿佛是倦色。 這個年節,安然一天也不得閑。 初三,安然去了方府,到了晚上,才眼圈兒紅紅地回來。 初四,安然帶著阿辰去梁小峰家回訪。 初五,安然約了杜寧啟,一起去東方明敬家里玩,一身酒氣地回來。 初六,安然去了睿王府,喝得醉醺醺地,被李子實派車拖了回來。 初七,安然和東方明敬一起去杜寧啟家里玩。 初八,東方明敬跟杜寧啟一起來回訪安然。 初九到十四,安然去拜訪了以前的同窗金錦,白零,葉歡,卓琦四個,然后這四個又來回訪。 金錦,白零,葉歡三個跟安然同歲,都已經成親,仍在漱玉書院苦讀,學業沒什么進展,只是混時間,每年都為考個二等成績而奮斗,說不盡的煩惱。 只有卓琦,雖然比他們小了兩三歲,卻已經考取了秀才功名,目前進了國子學。 到正月十五,安然帶著寄園眾人去洛城各個燈市玩耍賞燈。 十五元宵,是洛城難得幾天不宵禁的日子。 各個燈市都非常熱鬧,人山人海,安然跟其他人擠著擠著就被擠散了。寄園的人都回來后,才發現安然不見了。大家十分著急,忙著分頭出去找人。 哪知,大家尋到各個燈市都熄燈散場了,也沒找到安然。眾人都坐立不安,十分擔憂。 直到天色微明,安然才一身狼狽地回到寄園。 眾人忙問安然發生了什么事。安然說,他在燈市里喝了點酒,遇上個搶劫的歹人,然后他想回家,走到半路,覺得倦了,便在一個不知道的地方,倒下睡了一覺。 眾人忙安排安然泡了個熱水澡,又喝了姜湯,才讓安然睡下,安然喃喃地說:“你們待我真好……待我真好……真好……” 問凝覺得以安然的身手,跟紀蘊凌肆那樣的江湖人比較,那是花拳繡腿沒錯,但跟平常人比較,安然以一敵二完全沒有問題,區區一個歹人,哪里能搶到安然?除非安然沒有抵抗,由著別人搶。 問凝坐在安然床邊,第一次,輕輕地喚他:“安然,你要是覺得心頭難過,我陪你喝酒,好不好?你喝多少,我就喝多少?!彼f:“你不要糟塌自己了?!?/br> 安然看著問凝,微笑道:“阿凝,你好傻?!?/br> 過完年節,安然一下子就沉靜了下來。 以前,安然一過完年節,就開始練功了,寒冬酷暑,從不松懈。 但是,這個年節過完了,正月過完了,二月過完了,三月過完了,眼看著四月也快過去了,安然每天都不出門,仿佛完全忘了練功這回事,只穿著一身素服,在寄園外進閑逛溜圈,逛著逛著就走神發呆了,或站,或坐,或臥,便讓大段大段的時光,從指縫間溜走了。 安然走神發呆時,那神情或是喜歡,或是悲戚,或是俏皮,或是捉狹,或是神傷…… 安然丁憂守喪,無所事事,便跟丫頭們打成一片,他看她們做家務,看她們做飯做菜,看她們洗衣晾曬,看她們繡花縫紉,甚至跟著問凝去三家商鋪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