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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道理安然都懂,只是感情上無法割舍對方太太的眷戀,桂太君的輕撫和低語,無形中安慰了他。他哭著哭著,就在桂太君懷里虛弱地睡了過去。 安然第三次醒過來時,見天色已黑,他慢慢地從床上坐起來,感覺到身上又有些傷口裂開了,可是,他一點不在乎。 大哭大鬧了幾場,安然的情緒終于漸漸平靜了起來,終于能夠接受母親已經離他而去的事實。雖然心頭仍舊被籠罩在巨大的悲傷中,然而,他已經知道再怎么鬧,母親也回不來了。 他叫道:“問凝,扶我去靈堂?!彼茏龅?,只有好好替母親辦好喪事,送母親最后一程。 問凝勸道:“爺,你身上有傷,大夫說了,叫你不要亂動……” 問凝還沒說完,安然便打斷道:“給我拿身喪服來?!?/br> 問凝便叫撫菡去問安府的人拿喪服,他們現在雖然住在清如院,但只算客居,一應所需,都要向安府的人索要。 問凝又勸道:“天都黑了,這晚了,也不會有賓客來,你先睡一覺,養養傷,明兒一早再去給太太守靈吧?!?/br> 安然黯然搖搖頭,去守靈,不是做給賓客看的,他只是想能夠多陪陪母親,他能夠陪伴在母親身邊的時間屈指可數,越來越少。 雖然安然收斂了情緒,沒有再哭鬧,安靜地跪在靈堂上守靈??蓡柲谝贿吙粗?,總覺得安然的狀態十分不好。 三天尸身入殮,并釘上棺蓋,表示逝者永別人世。安然把他在梵金寺替方太太請的保佑平安的開光菩薩玉吊墜拿出來,親手系到方太太頸上。 他請這尊開光玉菩薩本是想求菩薩保佑方太太一生平安順遂,想不到,他還沒送到方太太手里,方太太就驟然辭世了,他只能把這尊開光玉菩薩給方太太帶去陰世,讓玉菩薩保佑方太太在陰世一路順利,早托往生。 安然默想:“菩薩保佑,但愿來世,再結母子情緣?!?/br> 安然的十九歲生辰便在守靈之中度過,只有問凝悄悄煮了個紅蛋,拿給安然吃。 因九月下旬,天氣還不算太涼爽,不敢停靈太久,頭七過后,便請道士來掐算了個下葬日子。安然雖然不是安家長子,但他是方太太唯一的親生兒子,出殯隊伍便由安然摔喪駕靈。 從入棺釘蓋到送靈下葬,問凝有好幾次以為安然會失態崩潰,然而,安然表現得都很正常。 安然守著方太太寸步不離,不哭,也不說話,默默地盡著一個兒子最后能盡的孝道。 安然沒日沒夜地守靈熬紅了眼睛,傷口浸出來的血水染紅了喪服,連飯都不肯下去吃,問凝只得送他些參茶喝,還是桂太君出面,才讓安然出去換了一次傷藥,喝了點血燕粥。 因安凌墨安家的祖墳在林州,山長路遙,方家人舍不得自家閨女一個人孤零零地被遠葬在林州,何況方太太從嫁給安凌墨起,從沒有回過林州,除了認識安凌墨外,方太太都不認識安家的其他人,方家人在跟安凌墨商議爭執之后,決定讓方太太暫時葬入了方家祖墳。等安凌墨死后,再跟安凌墨一起遷葬林州安家祖墳。 送靈下葬之后,靈位被放入了安家小祠堂,照理,安然便該回寄園守喪。安然也沒打算賴在安府,沒有了方太太的安府,對安然來說,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溫暖和眷戀。 安然暫時留在安家,只是還有一件事要做:收拾清點母親的遺物。 一般女子的嫁妝算是女子的私產,不會納入夫家家產中,由女子自行處置。如果女子不幸意外死亡,沒有留下遺言,女子的嫁妝就由她的子女繼承。 安然是方太太唯一的兒子,方太太的嫁妝理所當然要由安然來繼承。 方太太帶過來的嫁妝,在成親時,有禮書為證,一些嫁妝已經拿出來花銷使用了,也有帳簿記錄,方太太的遺物并不太難清點。清點之后,這部分遺物,可以搬回寄園,也可以暫時封存在安府。 然而,當雨桃把她帶人清點好的帳簿準備移交給安然時,越大奶奶帶著她新提拔起來的家中管事,一群人闖了進來。越大奶奶一屁股就坐在了方太太素常坐的羅漢椅上。 不過,越大奶奶坐的是上首。這個上首位置,原本是安凌墨慣常坐的位置。只是安凌墨一向少于到方太太居住的霽琨堂來,因此越大奶奶從沒在霽琨堂見過安凌墨,更不知道自己現在坐的,是安凌墨的位置。 坐定之后,越大奶奶看見雨桃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鳳目微瞇:“怎么,這位置我還坐不得了不成?”也不雨桃的反應,指了指雨桃手里的帳冊,吩咐了道:“把那帳簿拿給我看?!?/br> 雨桃沒說話,不等人來搶,就把帳冊呈給了越大奶奶。 越大奶奶拿著帳簿細細翻看,直到看完最后幾頁,才冷笑道:“呵,我就知道家里的帳有問題!太太在時,家里用度何等寬綽,從不見太太省吃減用,怎么我一接手,家里的銀錢就入不敷出了?!原來是你這賤婢,把家產都當做太太的嫁妝,妄圖全都拿給安大人,這是想讓我們一大家子喝西北風呢!”著說,越大奶奶一拍條案,朝雨桃喝問道:“說!誰讓你這么做的?置咱們安家人于何地?” 第123章 何所慰消沉 雨桃跟著方太太三十多年了, 什么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哪會被越大奶奶這么一喝問,拍拍桌子就嚇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