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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回想起來,他精心選擇的,自以為充滿了朝氣,飛揚著希望的歌詞,一句一句,都戳著平萱公主的心窩子啊,她哪里還有希望,還有夢想? 她的方向是千里之遙的異族優兀草原,她的前方是坎坷未知的和親之路。他簡直是在用歌詞和舞蹈,一刀一刀戳著平萱公主的心啊,直戳得鮮血淋淋。 平萱公主在觀賞歌舞的時候,心神沉浸在他用歌舞營造出來的歡快氛圍中,曾有短暫的愉悅,可是,歌舞一結束,平萱公主的心神立即回到現實中,那一刻,只怕平萱公主心中痛如刀割吧?怪不得她當場就端不住公主的架子,失聲痛哭著跑了出去。 安然還記,后來平萱公主回來后,哽咽著謝謝他送她的舞。這一支舞明明刺痛了平萱公主的心,卻仍是她留在記憶里,關于大唐的,關于青春的美好記憶,盡管這歌這舞令她心痛欲絕,她還是要記住它:記住在她年滿十七歲的生辰時,她心頭暗暗傾慕的少年,專門為她編了一支、只為她生辰而跳、令她肝腸摧折的歌舞。 安然只覺得心頭無比難受,他不知道,當平萱和親到異國他鄉之后,每每回想起她求著他送她的那場歌舞,心頭究竟有多痛楚? 晚間,安然回到清如院,叫問凝拿出平萱公主賞賜的摺扇,輕輕撫摸著裹在摺扇外的巾帕,沉沉無語。問凝站在安然身邊,勸道:“爺,不怪你,當時你又不知道公主要去和親……” 一股難受之極的情緒堵在安然心口,連嘆氣都嘆不出來,他怎么能夠不難受呢?他的歌舞是給人歡樂,愉悅和美的享受的,不是用來捅少女芳心的??v然他不可能接受平萱公主的感情,他也不想傷害平萱公主。 平萱公主還是十七八歲的花季女孩,就要承受這樣嚴苛殘酷的命運。安然也為平萱公主的命運而惋惜和不平。 起更了,夜深了,轉眼又到二更了,四月初的天氣,夜涼如水,問凝拿了件衣服給安然披上,道:“睡吧,你心頭難過也沒用?!?/br> 安然方才長長嘆出一口氣,把身體輕輕倚靠在身后問凝的身上。 問凝看安然這么難過,她心頭也跟著難過,便出主意道:“爺,你要是覺得對不起公主,就找機會,另外再送她一支舞?!?/br> 安然良久才道:“嗯,好?!?/br> 次日,安然直接到睿王府求見世子殿下。李子實喪期已滿,已經出服了,在吏部任員外郎,正為了平萱公主和親的事跑前跑后。 百忙中聽見府里來人稟告說安公子來訪,李子實趕緊抽時間回府相見,聽了安然的請求,當即就搖頭拒絕了:“番突人那邊催得急,平萱公主這十來天的行程都安排得滿滿當當的。怕是找不到機會讓你單獨給平宣公主獻舞了?!庇謫枺骸鞍⑷?,你不是不想跟公主發生糾葛嘛,怎么又要主動向平萱公主獻舞了?” 安然不好明說,敷衍道:“你說她喜歡看我歌舞,她這一走,就回不來了,才想著再給她跳一舞?!?/br> 李子實道:“你就別想著給平萱再跳一場,不可能的。還不如想著怎么給番突使節表演什么歌舞?!?/br> 安然吃了一驚:“這是怎么說?” 李子實道:“那克部既然跟我們大唐結盟了,人家派的使節來送親迎親,圣上肯定要賞賜官宴,屆時少不得要召歌舞百戲?!卑踩蛔鳛樾聲x供奉,能歌善舞,官宴應役這種差事,肯定要落到他頭上。 安然憤憤地告辭回來,不想編新舞獻給番突來使,甚至都不想到招待番突使節的官宴上應差。不過他也知道這種差事,派下來了,他沒法推辭。 安然悶頭回到安府,聽說府門來了個江湖大漢,帶著四個隨從,在門房里坐了好久了,指名要拜訪安五公子,遞了名帖,上面寫的是荊州凌肆。府上下人們見他太過氣勢凌人了,沒敢招惹驅逐。 安然一聽,心頭忽然閃過一個靈感,他也不回清如院了,帶著問凝,直接去了正門門房,果然看見凌肆帶著四個隨從,大馬金刀地坐在門房里,幾乎把門房都占滿了,幾個談笑自若,仿佛在自己家里,守門的仆役倒縮在一角,瑟瑟發抖。 看見安然,凌肆率先迎了出來,揖手笑道:“哎呀呀,阿然,可把你等來了!你們家這些門房,狗眼看人低,非說爺是來府上混賴銀子的,還說要報官……哦呸,爺可是正經人!” 不知為什么,安然看見凌肆,心情就不自覺地變得舒暢了起來,上前見了禮,笑道:“是呢,我們家往來的都是讀書郎斯文人,所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就沒跟你這號的人打過交道?!?/br> 凌肆粗通文墨,一聽不樂意了:“怎么著?嫌爺沒學問?怪道上次爺投個名帖,石沉大海!”說著,又朝門房瞪了眼,直瞪得門房心驚膽顫,生怕這江湖人說著說著就暴起行兇。 安然拉著凌肆便往外面走:“我帶你去個地方,以后你找我就去那里,別來這府上尋晦氣?!卑踩皇菑膫乳T回的府,這會兒要出門,便叫人去傳自己的馬車來大門接自己。 趁著等馬車的空兒,凌肆笑道:“還沒學會騎馬呢?”安然道:“回來一直忙著,沒時間?!?/br> 第86章 胡旋斗舞 寄園就在太樂署附近, 距離安府倒有些遠,一時,安然帶著凌肆等人去了寄園, 跟一干人等做了引見。 凡一等人本來就是底層人士, 都是率真質樸的性子, 并不覺得自己高出江湖人一等, 對凌肆等人客氣相待,凌肆又是個自來熟的性子, 待人大氣耿直,粗獷豪邁,很快就跟寄園眾人打得熱火朝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