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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蘊待人接物一向溫文有禮,這句話的語氣卻透出股凜然怒意,然后雙手自然而然地攬住了安然的肩頭,往自己懷里一帶,擁攬著安然的小肩膀,一個返身,帶著安然往考臺的另一邊急退。 凌肆內功高深,聽力遠勝常人,一見金元寶朝自己直飛過來,破空之聲有異,忙阻止道:“閃開,不要碰元寶!”等金元寶飛掠至他身前,他緩緩伸手接住,然后揣進了懷里。 他這副樣子,在外人看來,很是輕描淡寫,舉重若輕,只有他自己知道,接這兩錠元寶,他已經運使上了五成內力,在他看來,如此應對,已算十分小心謹慎了。 饒是如此,依附在元寶上的內勁,仍沖擊了他的經絡,雖然不至于受傷,卻令他整支手臂一陣酸麻無力。 在繁華的京師重地,遇上一兩個內家高手,簡直太正常不過了,凌肆并不覺得太過驚異。 只是覺得那股沖擊自己經絡的內勁,似曾相識,凌肆就有些驚奇了,趕緊看過去,卻見一個穿著品竹色如意云紋襕衫的少年郎帶著考臺上的舞者正從考臺另一邊跳了下去。 眾目睽睽之下,凌肆不好輕易施展武功,也不好使出蠻勁,便往前疾走兩步,叫道:“臺上那位朋友慢走,在下荊州凌肆,請教閣下尊姓大名?!?/br> 這話問得相當客氣了,但紀蘊卻是頭也不回,更不答話,帶著安然跳下考臺,從閃避開來的觀眾人叢中一路飛快地向書院外跑去。 安然被紀蘊半抱半摟著,一路飛跑,感覺紀蘊簡直像是倉皇逃跑一般,他甚至聽得見紀蘊呼吸急促,心跳如鼓。 凌肆一看對方要跑,便想帶著隨從繞過考臺追上去。不想,他沒追幾步,就被李子實帶著王府護衛兜頭攔?。骸斑@里可是天子腳下,哪里來的土包子,還敢當著本公子的面調戲官宦子弟,找打!給本公子上!” 李子實說得那叫一個義正辭嚴,仿佛九月間跑來書院強邀安然“做客”,又強搜書院的人不是他似的。 那四個王府護衛心頭叫苦不迭,他們哪是江湖漢子們的對手?但又不得不上,只得硬著頭皮沖上去攔擋凌肆和他的隨從,雙方一動手,沒幾下就叫人家打得東倒西歪,他們不敢示弱,只得嘴里罵罵咧咧,卻不敢再上前動手。 好在王府護衛們事先亮出了睿王府的名頭,凌肆和他的隨從知道輕重,手下留情,并沒有動刀子,也沒有斷胳膊斷腿,交手氣氛相當“友好”。 打倒了王府護衛,凌肆一馬當先,沖兀自擋在自己面前的李子實叱道:“滾開!” 眼看著自家護衛被江湖漢子幾下打趴在地,也不知李子實是被嚇傻了,還是本來就膽大,竟把脖子一梗:“不讓,想追他們,除非從本公子身上踩過去!” 打一打王府護衛沒多大關系,可李子實畢竟是睿王府小世子,那可是睿王府的第三代接班人,若是動了睿王府小世子,這事就鬧大了。 最新鮮熱絡的例子就是安然掌摑小世子,這事鬧了一個半月還沒結果。這還占著安然有個內閣首輔致仕的外祖父,不然,睿王府都不用稟告皇帝,早就沖進安家拿人了。睿王府要拿辦一個從六品小官的兒子,根本就是小事一樁。 凌肆長得粗獷了些,但絕不是莽漢,他急著追人,沒功夫同李子實糾纏,再則,他也不想為了這點連口舌之爭都算不上的小事,得罪睿王府,他懶得多言,徑自帶著隨從,從李子實身邊繞了過去,趕著去追那個踢回他金元寶的少年郎去了。 李子實一則是個文弱少年,二則,他膽氣再壯,也沒膽子孤身追上去繼續阻攔江湖漢子,他就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任由凌肆帶著隨從從他身畔跑了過去,一動也沒敢動,宛如一尊頂天立地的沙雕。 第5章 陳年舊案 就在李子實帶著王府護衛跟凌肆這么一會兒的對峙糾纏之中,紀蘊已經帶著安然,一溜煙似的沖出了書院,上了方家停在書院外的馬車,連問凝撫菡都不敢稍等,只叫留下兩個下人護送兩婢回府,紀蘊便急匆匆地叫下人們駕車回府。 安然頻頻回頭張望:“他們打起來了?!?/br> 紀蘊道:“狗咬狗,你莫管?!?/br> 安然又問:“你在害怕?怕什么?” 紀蘊抿著唇,沒吱聲,只微微撩起車簾,往外面看。安然剛跳完舞,還沒緩過勁來就被紀蘊拉著一陣狂奔,這會兒累得直喘氣,便靠在紀蘊身上。 安然感覺得出來,紀蘊的身體繃得緊緊的,像弦一般。安然甚至能看到紀蘊挑起車簾的手指,在微微顫抖,他想:到底是十四歲的少年,還是沉不住氣。 安然穿越之前,已經二十歲了,穿越到了個十歲孩童身上,年齡一下縮水了一半,可心智還是二十歲的成年人的心智。 不知怎么的,安然就忍不住想安慰安慰這個少年,顧不得自己喘得跟拉風箱似的,把自己溫濕的手心覆在紀蘊冰冷的手背上,拉著紀蘊放下車簾,坐回車廂里,握著紀蘊的手,道:“李子實有一句話說得對:這是天子腳下?!?/br> 紀蘊感覺到安然的寬慰之意,長長舒了口氣:是啊,他們在天子腳下,沒人敢明目張膽地亂來。紀蘊連著舒了幾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嘴硬道:“我沒事?!?/br> 安然道:“阿蘊,你在害怕,怕什么呢?”原主一向管這個由方閣老收養的孩子叫“蘊哥哥”,安然穿越過來,覺得這稱呼太rou麻了,再說,他年紀還比紀蘊大呢,便自覺地改口叫“阿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