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想到賈淳可能是因為吸入什么毒才導致死亡的？”孟縣尉問道。

    “賈淳的臉色鐵青，雙眼外凸，這是窒息死亡的征兆?！崩畎椎?，“上吊死亡或者被人掐死的人，往往就處出現這種情況?！?/br>
    仵作點點頭，慚愧道：“正是因為以前死者脖頸上沒有明顯外傷，所以就沒有往這里細想。知道是窒息死亡的征兆，卻看不出外傷，就不了了之?！?/br>
    李白跟著仵作分析賈淳肺內的毒素，從肺中取下一小塊肺葉，兩人戴著簡單的白布當作防護措施。

    仵作用類似的鑷子東西拿起來那塊肺葉，放在鼻子前嗅嗅，除了尸臭味，還有一股子明顯的花香味。

    “是曼陀羅?！必踝鞯?。

    李白取來一碗清水，仵作把那塊肺葉放到碗里，碗里的清水驟然變成青色。

    “河豚毒？”李白和仵作一起訝異道。

    “這種混毒能殺人嗎？”仵作覺得這東西超出自己的認知。

    碗里清水的變化還未結束，又變成了紅色。

    “這是……”仵作有些不確定。

    “是大食花?！崩畎椎?，“同樣具極強麻痹作用的藥物?！?/br>
    “想出這種方式殺人的人物，真是一個天才?！必踝髀犃死畎椎脑?，確定自己的想法，驚嘆道，“我干了這行二十年，還從未見過這種奇特的殺人方法?！?/br>
    孟縣尉一頭霧水，問道：“這究竟是怎么殺的賈淳他們？”

    李白解釋道：“用這種混毒制成毒粉，趁死者出其不意的時候撒出去，死者沒有防備，只要吸入一些毒粉，首先麻痹的就是喉嚨?！?/br>
    孟縣尉明白過來，道：“這樣死者發不出一點聲音，所以死者死亡時其他人根本聽不見聲響?！?/br>
    李白點點頭，接著道：“接下來就是麻痹死者的氣管和肺，肺部停止工作，死者沒有辦法呼吸，就窒息而死了?！?/br>
    孟縣尉恍然大悟道：“真是令人心驚膽寒，如此詭異的殺人方法，兇手是怎么想出的？”

    “如此看，查不出死因一事也不能全怪仵作了?！崩畎椎?。

    孟縣尉點點頭。

    仵作依舊苦著臉道：“即使是知道了死因，也不容易找到兇手?！?/br>
    李白已經想到一人，表情卻沒有露出異樣，道：“起碼，可以把范圍縮小一些，此人一定是精通醫術或者認識精通醫術的人?！?/br>
    孟縣尉道：“總算已經有了一個方向了，總好過以前沒頭蒼蠅似的亂碰?！?/br>
    孟縣尉當即向身邊的人下令，道：“去查一查，揚州城所有的大夫在案發的那幾個晚上都在做什么，如果他們沒有來過現場，一定要有人證明?！?/br>
    眾人商議接下來如何找到兇手時，突然聽到賈府的管家怒斥下人，“去把他找出來！主人剛走就逃跑，回來打不死他！”

    “怎么了？”孟縣尉高聲問道。

    “大人?！惫芗业兔柬樠鄣嘏苓^來，道，“是這樣，有個昆侖奴不安分，竟然逃走了?！?/br>
    “昆侖奴？”孟縣尉道，“昆侖奴會不會和這個案件有關，王四死時也是逃了一個昆侖奴?！?/br>
    “說不定還真的和這個有關?！崩畎嘴`光一現，想起那日碰見野祜翰時他身上古怪的味道。

    田遲一直跟在孟縣尉身邊不言語，此時也是猛然想起什么，說道：“說起來，頭三個死的大戶人家的老爺，都曾經虐待毆打過昆侖奴，陳員外死前一天，打死一個昆侖奴還鬧得沸沸揚揚?！?/br>
    “出了人命？”李白皺眉道，“這都不該管一管嗎？”

    孟縣尉低沉道：“這些奴隸就和牲畜差不多，死了按照唐律也是沒有什么大的處罰?！?/br>
    李白嘆了一口氣，道：“或許這就是兇手的殺人動機了?！?/br>
    “竟然有人為了這些奴隸殺人？”田遲不可思議地道。

    “是不是兇手本身就是個昆侖奴，或者和昆侖奴有密切關系？”孟縣尉一陣見血下令道，“著重查看外域的大夫和其有關之人！”

    田遲領命，親自帶人去查證。

    李白問管家道：“賈淳兄在家中也經常虐待毆打昆侖奴嗎？”

    那管家面露難色，道：“也不是經常毆打，不過主人不把這些昆侖奴當成人看，是有一些的?！?/br>
    李白痛苦地閉上眼。

    孟縣尉嘆了口氣，道：“把你家主人盡快安葬吧?！?/br>
    那管家點點頭，去找人取早就已經差人去打的棺材。

    李白對孟縣尉道：“少府，我去見一人?！?/br>
    孟縣尉點點頭，他自己留在賈府打理賈淳的喪事。

    李白默默地走在街上，陽光極為刺眼，照在人的身上，卻讓人感到寒冷。

    街道在明媚的陽光照耀下分外明亮，似乎一切東西在這陽光下都無所遁形。

    李白走到了野祜翰大夫的醫館，推了門進去。

    這醫館和漢人的醫館布置有所不同，帶著異域的風格，也比尋常的醫館暗了許多。

    野祜翰捧著醫書讀著，抬頭看見李白。

    “你怎么來了？病情又復發了嗎？”

    “沒有?！崩畎拙o緊地盯著野祜翰的碧眼，道，“野祜翰大夫，我來是有一件事請教你?！?/br>
    “什么事？”野祜翰平靜地問道。

    李白問道：“昨天晚上，野祜翰大夫在哪兒？”

    野祜翰納悶的樣子，道：“昨晚我被城外村子一戶人家請去出診，一個病人得了高燒，我一直忙活到大半夜才把病人的燒退下去。之后就住在那兒一晚?！?/br>
    “冒昧問一句，是哪個村子，哪戶人家？”李白淡淡地問。

    “城外的劉家鋪，一個叫劉虎的人，他小兒子得了高燒?！?/br>
    “劉虎？”李白問道，“王四的那個跟班？”

    野祜翰點點頭，道：“確實經?？匆娝团`販子王四在一起?！?/br>
    “打擾野祜翰大夫了?！崩畎坠笆中卸Y道，“告辭了?！?/br>
    野祜翰點點頭。

    李白走到門口，轉過身道：“野祜翰大夫，還記得救人是醫者本分這句話嗎？是你跟我說的?！?/br>
    “記得?！?/br>
    “那您聽過中原的一句話，醫者父母心嗎？”李白問道。

    “這世間最難醫治的其實是心病?！崩畎渍J真道，“想要醫治心病，就靠的醫者的這顆父母心，其他手段是不管用的?！?/br>
    野祜翰淡淡地道：“心病難以，僅憑父母心，是無法醫治的，必要時，非要采取一些特殊方子才可以?！?/br>
    “野祜翰大夫這么肯定自己的方子可以醫治得了這心??？”

    “拭目以待?！币办锖参⑿χ?。

    “野祜翰大夫真是固執?！崩畎椎?，“救人時醫者本分，那害人是醫者什么？”

    “害人也是一種救贖?！币办锖彩掌鹦θ?，淡淡地道。

    李白沉悶半響，沒說話，走出了醫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