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戲
幾人上樓后便各回各的房間了。擱以前吃完飯他們還有很多公務要忙,所以往往會在亞摩斯的房間里暢談至深夜,最后才回各自房間睡去。 但現在不一樣了,五個人吃喝拉撒都在一條船上,整天都待在一起,反倒是需要一點私人空間了。 這家旅店設施還算不錯,每個房間的衛生間都有淋浴噴頭,可供洗澡使用。亞摩斯本來有傷口,不應該洗澡,不過他覺得這幾天身子又黏又臭,不論如何都需要洗一洗。 脫光了衣服,坐在淋浴噴頭下,亞摩斯探手打開了噴頭,調節了一下溫度后,熱氣騰騰的水從上而下,澆濕亞摩斯。 頭發濕漉漉地貼在亞摩斯的臉頰上,亞摩斯以打坐的姿勢坐著。水澆下來,不過沒有徹底浸入海水那般強烈,亞摩斯沒有全身無力,只是覺得有些疲倦了。 他微微低著頭,輕輕呼吸著。 沒多久,衛生間里就是霧蒙蒙的一片了。他睜開雙眼,打量自己的身體,那上面有太多的傷口了,大大小小加起來有十多處,甚至他臉上也有些不明顯的疤痕。目光每落在一處傷口上,他都可以剎那間回想起這傷口所代表的那場戰斗。 在淋浴的時候,他就在看自己的身體回顧以往。他以前覺得經?;叵胍酝娜硕际浅C情的,從他前世寫小說開始他就是這般,后來嘗試不回頭,就一直向前走,最后在他成功走到新的節點時,發現自己沒有任何變化。 他意識到經歷過的就是收獲,回憶是打開收獲的鑰匙。 在每次的戰斗中吸取教訓彌補自己的弱點,在每次與敵人斗智博弈中積累經驗充實自己,這是失敗帶來的好處。 在淋浴時,放松感更容易讓人進入一種奇妙的境界,亞摩斯就是借助這種狀態,回顧著以往。 —— “亞摩斯?!?/br> “嗯?”亞摩斯坐在海邊,烏索夫還是一臉笑容看著海面。 “你知道什么樣的人是強者嗎?”烏索夫很奇怪地問著問題。 遙遙看過去,像是夜晚吃完飯,在海邊父親與孩子稀松平常的交談一樣。亞摩斯雙手攥著沙灘的沙子又松開“很厲害的人?!?/br> “怎么厲害?”烏索夫瞇著眼睛眺望遠方,在問亞摩斯問題時也沒有回過頭看他一眼。 亞摩斯有些好奇向來只會傻笑的烏索夫為什么會問這樣的問題,他扭過頭打量了烏索夫一眼,還是那個地中海,會在海邊硬生生站到中暑的傻瓜“一拳能把我們島嶼轟沉沒的人算厲害?!?/br> “那能把島嶼一拳轟沉沒的人一定內心強大嗎?”烏索夫道。 “你怎么突然問這種問題???”亞摩斯驚奇地笑著問。 “如果能一拳把島嶼轟沉沒,卻時??捱筮蠖喑钌聘械娜?,算強者嗎?”烏索夫無視了亞摩斯的問話,固執地說著這個莫名其妙的話題。 亞摩斯“呃……”了一聲,雙手撐在沙灘上,雙腿伸直,看著那看膩了的大?!安凰惆??” “那什么樣的人才算強者呢?”烏索夫問。 亞摩斯松開了手,整個人躺了下來,思索了一番回答道“堅韌,學會冷漠學會無情的人算是強者吧,畢竟這世界上沒什么他們可怕的事情了?!?/br> “如果他哭了,他還算強者嗎?”烏索夫道,“或者說,一個強者會哭嗎?” “應該……不會吧……”亞摩斯腦海里閃現出冷酷高傲披著斗篷的身影,那是他心中強者的形象。 “可連哭都做不到的人,算什么強者呢?”烏索夫歪起了腦袋,還是微笑,“連自己的情緒都不敢去宣泄的人,算什么強者呢?” “哈,你這么說,必須哭才能算是強者嘛?”亞摩斯偏過腦袋道。 “嗯!”烏索夫得到了滿意的答案,笑得更燦爛了,“這世界上,只有那些會哭泣的人才是強者?!?/br> 亞摩斯雙手枕在腦后,看著布滿星辰的夜空“我活這么大了還沒哭過呢?!?/br> “所以你還不是強者?!睘跛鞣虻?,剛說完,一個海浪唰了過來,烏索夫狼狽地往后挪動,“要漲潮了……” “我當然不是強者了?!眮喣λ惯肿斓?,他露出了潔白的牙齒,配上稚嫩清秀的面龐,那是什么,“對了……你為什么老是在笑???從我來孤兒院,你就一直這副表情?!?/br> “因為我不想再當強者了?!弊絹喣λ古赃叺臑跛鞣虻?,這次他的聲音終于加上了那么一點兒沉重。 亞摩斯隱約覺得他話里有話,而且他說的哭似乎沒有那么簡單,卻又像就是那么簡單粗暴。 “你說我未來會成為強者嗎?”亞摩斯問道。 烏索夫想了許久,那小孩子才會流露出的癡癡傻傻的模樣刻在了他的身上“等你哭過再說吧?!?/br> —— 因為噴頭淋下來的水順著亞摩斯的臉龐流淌了下來,那一瞬間像是流下了一行淚水。亞摩斯忽地就回憶起了十多年前同烏索夫的一次交談,那交談太過久遠,他以為早就被時間所遺忘了,沒曾想記憶從不會被遺忘,它們總會在特定的時間蘇醒,將橫跨幾年十幾年幾十年的時光勾連在一起。 “嗯!這世界上,只有那些會哭泣的人才是強者?!?/br> 烏索夫的話還縈繞在耳畔,在嘩啦啦的水聲中格外堅定。 亞摩斯靠在了衛生間的墻壁上,意識到這些年自己也是有哭過的。他想起了自己這些年最有印象的幾次哭泣。 第一次是在八年前,烏索夫被鬼蜘蛛像是捏死只螞蟻般不屑地干掉,傷痕累累的萊澤因擋在了他的面前要他逃。他的世界在那一天崩塌,他哭了。 第二次是在四年前盧卡死的時候,一個并肩作戰多年的好兄弟好戰友在自己背上死去,他無比自責,哭了。 第三次是在三年前,當時自己過分輕敵,妄自尊大地同戰場老將伽治博弈,致使己方陷入被動局面,五十萬居民和霍金斯被伽治攥在手里,他選擇散伙結束這場不切實際的紛爭,自己拿命去換其他人安全時,哭了。 其他的哭的次數更是數不勝數,亞摩斯一想起來就覺得自己和小孩子一樣,好像除了哭什么都不會,而且算是從小哭到大。 多拉特偶爾在被他懟的沒話說時,就會把他哭的事搬出來調笑。雖然把烏索夫的話照搬上來回擊多拉特一定會讓其更想笑,但亞摩斯卻覺得這話沒那么中二幼稚了。 他大抵明白了烏索夫說這樣話的深意。 人為什么會哭,因為經歷了一些無法承受之痛。在亞摩斯成年之后每一次哭都像是人生路上的重拳,把他揍了個鼻青臉腫。 可他沒有倒下。他被揍倒一次,就哭著爬起來,抹掉眼淚繼續走,再被擊倒,再哭著爬起來,抹掉眼淚繼續走,這樣周而復始。 若是換普通人,被人生路上的一記重拳擊倒后,可能就再也爬不起來了。亞摩斯不同,他不但要爬起來,他還要回人生一拳!人生在他眼里不是承受,而是一場自由搏擊!看誰先倒下,再看誰先站起來! 他覺得自己就是強者!強者或許會孤傲,但絕不會不哭泣! “呵……”亞摩斯腦海里烏索夫的身影揮之不去,“你到底經歷了些什么啊,難怪一直要笑,那么不喜歡哭?!?/br> 次日 亞摩斯早早地起了床,洗漱一番出了房間,到了樓下。早餐也是由旅店供應,比較清淡,適合現在亞摩斯的胃口。 開飯的點是七點,打算吃早餐的人在這個點都陸陸續續下來了,多拉特他們來了后跟亞摩斯坐在一桌,吃著早飯。 “亞摩斯,你那個小說挺有意思哈?!倍嗬乩洳欢≌f道。 在海上航行大部分時候都太過枯燥無聊,亞摩斯原本希望的就是完成向世界的挑戰后當一名小說家,現在便重回了老本行,無聊時就寫寫故事。 起先多拉特是對亞摩斯寫小說最嗤之以鼻的,他覺得自己跟亞摩斯太熟了,正因為熟,才肯定亞摩斯這種粗人寫不出什么正兒八經的東西來。 后來亞摩斯寫著寫著,一沓紙就用完了,羅、霍金斯、萊澤因三人挨個兒將他一沓厚的故事看了一遍,評價還算可以。多拉特視這為友情捧場,仍舊不以為然。 還是最近幾天,在旅館住著后,亞摩斯偶爾還是在房間里寫寫故事。多拉特去他房間溜達的時候見他寫故事,故意說他是裝模作樣,就一把把他已經寫好的稿子給奪走了。 晚上無聊的時候勉為其難看了一眼,便不可自拔,于是有了今天的一幕。 “那個叫什么……呂什么先……”多拉特捧著一碗清粥回憶著故事劇情。 “呂布,字奉先?!眮喣λ沟?。 “哦對,話說真奇怪啊,為什么又叫呂布,又叫呂奉先?”多拉特問道。 到這頭上,多拉特反倒是對故事最上心的人了。當初羅他們看完雖然對這個事不了解卻也從沒問過。 “那是我虛構出來的這個世界的特殊設定?!眮喣λ闺S口解釋道,他都對這個故事不怎么在意,不過是他套用原世界呂布的人設背景寫了一個戰爭故事。 “哦哦?!倍嗬厮贫嵌攸c了點頭,“那個我對呂布挺感興趣的,我覺得我們是一樣的人。對了,我最喜歡你書里那句話,什么……萬夫不當之勇,對,就這句,雖然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聽著就感覺很厲害的樣子?!?/br> “就是說很勇敢很厲害,一萬個人也擋不住?!眮喣λ褂质切牟辉谘傻亟忉屃艘环?。 多拉特眼睛更亮了,連說亞摩斯肯定是以他為基礎創造的呂布,并且強烈催更,表示亞摩斯趕快把呂布的故事寫完,他將重重有賞。 亞摩斯只是笑笑不說話。 —— 格林島、索拉斯王國城 在城鎮的邊緣地帶有一片被國王劃出來的禁區,這里禁止任何居民經過,如若擅自前往,后果自負。 這里是沃德海賊團的駐地。有修建比王國更華麗的宮殿,他們也在享用最高規格的美食。當然這些都是可見的,不過居民們非但沒有怨言,反而提倡這種做法。 在他們眼里,沃德海賊團是他們的守護神,守護神為他們付出了那么多,生活的比他們更好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可的。 “沃德船長!”在駐地的宮殿大殿中,一名海賊闖了進去向大名鼎鼎的沃德匯報情況,“少主傳來的命令,鉆石計劃啟動!劃分給我們的指標是二十億貝里!” 被稱作沃德的男子,是一個身子挺拔,穿著華麗服飾,看上去溫文爾雅的三十歲男子。他聽到二十億貝里的指標后,原本淡漠的面容閃過了一絲惱怒“這個破地方我怎么找得出二十億貝里!” “這可是少主下的命令,如果沒能籌得足夠的數目完成指標,恐怕……”那名海賊惶恐地道。 沃德的惱怒隱匿下來,臉上替換上了微不可尋的恐懼與鎮定“索拉斯國庫的財富我們甚至比索拉斯國王還清楚,就算抵上王宮所有金銀珠寶,也不過是能完成一半指標?!?/br> 海賊道“我們要么搶那些平民的吧!” “蠢貨?!蔽值潞吡艘宦?,“我們花了多少功夫才塑造出了守護神的形象,在精神層面上控制了這個國家,難不成現在就要功虧一簣?!?/br> “怎么就不可以?”沃德抿嘴一笑,運籌帷幄般的自信道,“就拿以前的老法子,不過是這次稍稍變通一點。我會暗中調開城里所有的防衛,你們組建一支外來海賊,大肆侵略,掠奪他們的財富。當搶到足夠的錢財,我再出場,將你們擊潰。不過呢,因為你們實力太強,我受了傷沒能攔下你們。 之后你們離開這里,我會在海上安排人接應。而島上,我再演一出苦rou戲,從我們身上掏一點錢捐贈給他們,他們又會感恩戴德地給跪拜我,還是會視我為守護神。未來一切照舊,呵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