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許默已經能走路了，在屋里自由走動，不成問題。

    沈凌風早起，一大早便做好三餐，放進保溫盒里，他離開時，許默尚未醒，便就著清晨暗色，吻一下額頭，匆匆離去。

    許默拄著拐杖，自己打出租去康復中心，劉醫生也不在，護理師說被院里抓去開會了。

    許默差不多能丟掉一只拐杖，護理師小jiejie很有耐心，陪著他以蝸牛速度前行，末了豎起大拇指：“你恢復得很好！”

    許默樂呵呵地傻笑。

    晚上，沈凌風破天荒地，沒回來，飯點都沒見人影，這簡直出乎尋常。許默摸著手機，想給他打電話，又擔心他忙，放下手機，百無聊賴看電視。

    實在沒什么可看的，他翻到新聞頻道，主持人恰好在播報，感染性極強的新型冠狀病毒。

    不會真是世界末日吧。許默心里發慌，抓起手機打沈凌風電話。

    沒人接，許默眼皮狂跳，越覺不安，抓起外套和拐杖，匆匆離開家奔向醫院。

    醫院里常年燈火通明，許默輕車熟路找到沈凌風辦公室，只有陳明和一個小護士在。

    許默剛到門口，就聽見他倆說話。

    陳明特別急：“那誰知道開顱手術的病人去過襄城？！他根本沒提過！我們問他也不說?！?/br>
    “沈哥已經隔離了，在觀察?！弊o士道：“陳哥，你真的沒有仔細問病人嗎？”

    陳明抓后腦勺，愁容滿面：“我問他，他說沒有，他說沒去過?！?/br>
    “攤上這樣的，誰也沒辦法?！弊o士憂愁：“院長說外科接觸過病人的都要隔離，上上下下幾十號人?！?/br>
    陳明皺著眉頭，只聽門外一聲：“沈凌風在哪兒？”

    陳明和護士同時抬頭，旋身望去，許默臉色蒼白，面無血色地立在那兒，一手扶門框，一手拄杖，因為及匆匆趕來，還呼呼地喘著氣。

    “沈凌風呢？”許默追問。

    “在……”陳明心里有愧：“在隔離?！?/br>
    “在哪里隔離？”許默搖搖晃晃地上前。

    “無菌病房，你不能接觸他?！弊o士直白道：“許默，你暫時不能見沈哥?！?/br>
    “我要見他 ?！痹S默張了張嘴，嗓音發顫：“就在門外，行嗎？”

    護士和陳明對視一眼，陳明點頭：“好，我帶你去?！彼麑ψo士說：“小莉，拿兩個外科口罩?！?/br>
    護士很快將口罩帶來，陳明帶許默去無菌病房。

    沈凌風坐在病床上看書，病房外看不到病房里，陳明也不會給他開門，許默就立在門前，站了大半天，也沒喊沈凌風。

    陳明替他敲門：“沈凌風，許默來了，就在門外?！?/br>
    他低頭望向許默，許默怔怔地盯著病房門。

    “許默！”沈凌風的聲音自門里傳出來：“你怎么來了？晚飯吃了嗎？我留在保溫盒里的?！?/br>
    “吃了?！痹S默低聲回答，聲音依舊在抖，臉色卻沒什么表情，低低地說：“吃完了才過來的?！?/br>
    其實肚子里空空如也，明明很餓，卻不想吃東西。

    “好?！鄙蛄栾L不曾懷疑，囑咐他 ：“一日三餐按時。我訂了新鮮牛奶，每天早上送來，你記得去取了喝?！?/br>
    許默不說話，沈凌風喋喋不休地交代：“我手機不在身邊，沒法給你打電話，明天應該能拿到，想我了就打視頻。要是有麻煩地方，就找顏老板，找魏延澤或者喬離，都行。復健暫時不急做，出門要帶口罩，回家洗手，記得嗎？”

    “嗯?！痹S默一一地應下。

    沈凌風交代了一大堆，終于中場暫停，許默不說話，安靜了幾秒鐘。

    兩人同時出聲叫對方名字。

    沈凌風笑了下，貼住門扉：“你先說?！?/br>
    “你…”許默伸手，掌心輕按冰冷的病房門：“你啥時候回來呀?！?/br>
    “隔離兩周吧?！鄙蛄栾L說：“半個月?！?/br>
    “過年前能回來吧?！痹S默惴惴。

    “能?！鄙蛄栾L安慰他，笑答：“今年一定陪你過個好年?！?/br>
    “……好，”許默輕聲道，“我等你?！?/br>
    第52章

    講完話了, 許默沒走，在病房旁邊的椅子上坐著 。

    沈凌風敲了敲門：“許默？”

    許默應他：“怎么？”

    “回家去?！鄙蛄栾L說：“外邊冷?！?/br>
    “有空調?！?/br>
    “回去?！?/br>
    “……”

    “明天給你打視頻，好不好？”沈凌風貼著門, 柔聲哄勸：“這兩天盡量別來醫院，別往人多的地方走, 我過段時間就回來?！?/br>
    陳明也勸他：“許默, 回家吧，放心，沈凌風不會出事的，他是我們院里頂梁柱, 這么多醫生在這兒，保管他沒事?！?/br>
    “假如…”許默抬眼看他：“假如染上了，這個…能治好嗎？”

    陳明想了想，道：“大概率能, 他體魄好，沒問題的?！?/br>
    “……”許默垂眸, 擺擺手：“我再坐會兒?！?/br>
    沈凌風握拳，重重地壓門：“趕緊回去！聽到沒有？！”

    許默不說話, 釘在板凳上似的, 固執地坐那兒，不動不響不吭聲。

    陳明嘆口氣, 護士來叫他, 急診科來了病人, 陳明只好暫時離開。

    走廊上復又空空蕩蕩，盡頭燈光昏暗，似乎魑魅魍魎聚集，深夜寒意愈濃, 許默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