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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里一直強調“我們”“你們”明顯是排斥鐘意秋是外人,從開始到現在一談到鐘意秋老高就陰陽怪氣的,鐘意秋從未惹過他甚至沒有主動跟他說過話,以前不明白現在知道他可能是為了工資的事情心里不服氣。 以前他冷嘲熱諷或者挑釁鐘意秋都當做沒聽見,老高年齡大了是長輩,鐘意秋從小受的教育就是要尊老愛幼不能沖撞長輩,而且無意間聽到他和袁榮舉背后的議論,總擔心他們追究出自己被大學開除的事…… 但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鐘意秋漸漸不再害怕被人發現,肖鳴夜說的對,被開除又怎么樣?他并沒有做錯事。被排斥又怎么樣?自己在乎的人在身邊就夠了! “高老師,”鐘意秋平靜鄭重的說道,“他們只是小鄉巴佬,人生路還長,有的是時間和機遇把‘小’和‘鄉巴佬’這兩個詞都去掉,所以——他們和你不一樣?!?/br> 哄鬧的辦公室頓時鴉雀無聲,大家最初沒明白他話里的意思等反應過來后更是噤若寒蟬,無形的緊張感像是變幻成黑沉沉的瘴氣,慢慢從腳底升起擠滿整個屋子,蒸郁著每一個人。 老高沒想到他會回話,以前不管他咋擠兌鐘意秋都是低著頭不吭聲。今天突然反擊了他嚇的一愣怔,明白過來其中意思后臉色瞬變惱羞成怒的沖上去指著鐘意秋,“你啥意思!沒大沒小的,說話太臭!” 鐘意秋坐在位置上,見他擰著一張臉瞪眼沖過來,臟黑的手指戳到自己臉旁,常年抽旱煙的味道直嗆腦門!離他近的老師慌忙站起來閃開,隔著兩張桌子后的李宏飛撲過去想拉老高沒抓住……眼見他的手要打到臉上,鐘意秋剛才已經悄悄收回腿立馬彈站起來,他也不往后閃快速迎面而上,頭一偏躲過了眼前的手同時抬腳哐當——踢起旁邊義叔的椅子,老高見椅子朝自己撞過來馬上止住腳步慌張的往后連退幾步。 他畢竟五十多歲了,鬧這幾下連嚇帶累一時站不住靠在鄭校長的辦公桌上直喘氣,咬牙切齒和膽戰心驚兩種情緒在臉上交纏,指著鐘意秋說不出話,“你……你……” “行了!”鄭校長從他身后站起來,暴躁的吼道:“這么大歲數了,鬧啥鬧!你還想打人?你打得過誰!” 鐘意秋淡淡的看他,勾起的眼尾帶著不動聲色的凜冽。 “還有你!”鄭校長又轉身罵鐘意秋,“他一個老頭子了,你碰到他咋辦?……別再給我找事兒了!” “校長,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辩娨馇镎\懇的道歉。 放學了老師們都沒回家等著一會兒去袁寶林家吃酒席,鐘意秋看著校門外的路上扎堆擠在一起的學生無奈嘆氣,校長說的對,大部分孩子確實不害怕都等著看熱鬧。 他們三個都不打算去,溜達著從小門回去吃飯,王文俊墊著腳趴在鐘意秋肩膀上,“沒看出來,小鐘老師平時不愛說話,罵起人來嘴夠毒的!” 李宏飛不樂意,“就該這樣!老高說話太難聽總是針對他?!?/br> 鐘意秋推開王文俊的細胳膊,悶悶說道,“確實不應該拿年紀嘲笑他,但是他一直沒完沒了,希望以后別再找麻煩了?!?/br> “應該不會了,”李宏飛安慰道,“別說這個了,你們想吃啥今天我做飯……” “小鐘老師——”蓮大喇叭高亢的聲音像廣播似的響徹整個校園。 鐘意秋回頭沒見到她人在哪兒,有個學生指了才知道原來她是站在供銷社門口喊得……這穿透力無人能及! 他忙跑過去,李蓮花喊他估計是有人打電話,他每周主動打一次電話回去免得他媽惦記也怕麻煩別人喊,但是自從陳遠知道這里的電話號碼后常常打來,有時通話時間長了他也會給李蓮花一兩塊錢感謝。 鐘意秋邊跑邊想肯定是陳遠,半個月前打電話時他說最近會抽空過來,這么長時間一直沒信兒,不知道具體怎么安排。出了校門路旁全是人,村里來了十幾個人正在清路和擺放等下儀式要用的東西,老師們也出來圍觀,每人胳膊上都戴著條白色的孝布,鐘意秋掃了一眼見遠處籃球架下老高和鄭校長站在一起不知道說啥,估計是在告狀但是他現在無暇顧及。 李蓮花站在門口看熱鬧,見來了朝里屋努努嘴,鐘意秋先謝過她才進去,拿起放著的話筒叫,“陳遠?” 對面沒人說話,鐘意秋以為陳遠走開了不知道還要等多久,突然聽見聽筒傳出聲音,“你叫誰?” 鐘意秋:“……” “肖鳴夜?肖鳴夜!肖鳴夜——”鐘意秋不敢相信的重復,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動握住聽筒緊緊貼在耳朵上。 耳旁出來鼻音似的氣聲是肖鳴夜笑了,鐘意秋覺得這種氣流像是穿過遙遠的電話線熏在自己耳朵上,酥麻一片。 “你到哪兒了?怎么打的電話?還好嗎?”鐘意秋好不容易平復下心情連聲問。 “在一個叫豐全鎮的地方,找路旁的飯店打的電話,都好?!毙Q夜一一回答。 鐘意秋被他逗笑了,想著他也才走了一周像是分開了好久,心里憋了千言萬語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肖鳴夜也不說話,兩人打著高消費的電話卻不約而同的沉默著仿佛只是為了聽聽來自遠方熟悉的呼吸聲。 “你什么時候回來?!辩娨馇锿蝗晃饋硇÷晢柕?。 “臘月上旬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