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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什么叫鳴夜呢?”鐘意秋刨根問底。 “因為是鳴字輩的”肖鳴夜答。 鐘意秋似乎對這個答案不滿意,撇下嘴角想了想,“夜呢?” “夜里生的”肖鳴夜徹底讓他失望了。 這個名字一點也不符合該有的意義,竟然如此平凡無趣,鐘意秋垂著眼不說話了。 第二天早上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昨晚干了什么,說了什么話,能清晰記得的就是六子媽那雙捧起雪花膏時微微顫抖的雙手。 心里一陣酸澀。 上午要公布第一次月考的成績,鐘意秋犯了難。 他忘記小學考試的排名和其他的不一樣了。 這次考試,全班五十二個同學,只是考一百分的就有十一個,全是第一名,他每一個都要準備獎品。 鐘意秋偷偷問了義叔,學校有沒有這類的經費標準? 義叔說只有每學期的期末考試會發獎狀和獎品,其他的都沒有。 鐘意秋打算自己出錢,買點小禮物。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直接就買了,但是到這里一個多月了,多少有了些了解,尤其是上次聽到老高和袁榮舉背后的議論,他漸漸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單腔熱血,可能會無意間冒犯其他人的利益。 雖然他不理解為什么會這樣,但是也不想讓自己顯得太另類。 他征求義叔的意見,義叔聽他說完,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管喜歡還是不喜歡,鐘意秋都在認真努力的做個好老師,但是又因為人和人之前不太光明的那點勾心斗角,讓這么個剛下學的孩子學會了瞻前顧后,做事束手束腳起來。 他知道鐘意秋自己出錢不太合適,他也能想到別的老師知道后會怎樣的冷嘲熱諷,仍毅然決然的告訴鐘意秋,“可以,你放手做,別人知道了,就說是我們一起商量的?!?/br> 鐘意秋本來想去供銷社買點文具做禮物,轉了一圈沒選到喜歡的,都是很舊的樣式了,因為周日和肖鳴夜約好了去縣里買體育教材,就想到時一起買。 下課時和學生們說了,禮物先欠著,他要去縣里買了下周送給獲獎的同學。 一群孩子差點把房頂給掀翻了,對大部分孩子來說,去趟鎮上就算是上街進城了,縣里只是聽過而已。 老師要去縣里買禮物,考了一百分的幾個同學被其他人羨慕又嫉妒的圍著打鬧起來。 孩子的快樂總是容易傳染,鐘意秋跟著他們笑起來。 他收拾了書本準備回辦公室,抬眼看見袁兵獨自站在座位邊的走廊上,他的同桌,那個洋娃娃一樣的女孩,叫鄭麗麗,也考了一百分,現在正被一群女孩子圍著,嘰嘰咋咋的一起猜是什么禮物。 袁兵被擠了出來,漠然的看著他們,帶著一個只有八歲的孩子不該有的孤獨。 “袁兵,跟我出來一下”鐘意秋叫他。 袁兵楞了一下,在同學們好奇的眼神中出去跟他。 鐘意秋還是第一次單獨找學生,他其實也沒想好要找袁兵出來說什么,但是看著他瘦小冷漠的身影,獨自站在人群之外,心里忍不住想和他聊聊。 鐘意秋沒帶他回辦公室,他知道孩子們都怕去老師辦公室。 領著袁兵到小廣場的花壇邊,鐘意秋招手讓他坐自己身旁,袁兵卻像個固執的樹樁,一動不動的站在他面前。 他穿了件灰色的外套,臟的不像樣子,袖口松緊的地方破了,半圈袖口都快爛掉了,他不停的把手從爛掉的地方伸進去,拿出來。 “秋收忙完了嗎?”鐘意秋問。 袁兵沒想到他會這樣問,他還以為是要批評他考試考的差。 他抬頭瞄了老師一眼,啞著聲音說,“快完了?!?/br> “嗓子怎么啞了?著涼了?”鐘意秋詢問,看他低頭不吭聲,又囑咐他,“天涼了,多穿衣服?!?/br> 袁兵瞪圓兩個小小的眼睛,驚奇的盯著鐘意秋,和他對上眼神后又慌忙的趕緊低下頭,在地上來回蹭著腳。 鐘意秋才發現,他還穿著一雙塑料涼鞋,腳黑青青的,不知道是臟的還是凍的。 “數學難嗎?”鐘意秋錯開眼不讓他看出來自己在看他的腳。 “不難”袁兵這句倒是回答的很干脆。 鐘意秋笑了,“考試的題都會做嗎?” “有的不會”袁兵又抬頭看看,馬上接著說,“我沒好好學,好好學就都會了?!?/br> 他這么誠實,倒讓鐘意秋不知道再怎么問下去了。 “那以后可不可以好好學?”鐘意秋沒有問原因,他能猜到原因是什么,“只要學習成績好,爺爺才會高興,學費才沒有浪費?!?/br> 說完鐘意秋自己都羞愧了,這說的是什么呀?還讓人家學習,自己才應該找李宏飛好好學學怎么和學生溝通! 袁兵嗯了一聲答應了,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下午沒課,他把肖鳴夜叫過來坐在義叔的位置上,兩個人頭挨在一起仔細討論運動會的事情。 肖鳴夜穿了件牛仔襯衫,袖子挽起,露出健壯結實的手臂,古銅色的皮膚,濃密的汗毛,肆無忌憚的釋放他強悍的力量。 鐘意秋拉起自己袖子,伸出胳膊放在他旁邊比了比,修長有力,肌rou薄覆,干了幾天農活,仍然沒曬黑,皮膚白皙細膩。 肖鳴夜笑他幼稚,伸出手指輕輕在他手腕彈了一下,鐘意秋卻瞬間覺得整個胳膊都麻了,像是過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