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正托了「瀕死狀態」的福，他終于明白了生命的珍貴性。

    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他本應不畏懼死亡，他應該像是「王」一樣笑，然后大大方方地說“我輸了”，然后平靜地接受戰敗和死亡。

    但他現在有點怕了。

    不是怕死亡后的窒息感，而是——

    “魔神柱們的感情對你的影響太大了?！鄙倌觊_口，把綁好了蝎子辮的一束發理在蓋提亞的臉側，看了幾眼后又解開，“你對我的事，太在意了?！?/br>
    不如說是在意過頭了。

    金色的眼眸專注地看著少年，蓋提亞溫馴地任由乙羽擺弄他的發，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后緩緩開口：“或許吧?！?/br>
    對乙羽來說，蓋提亞只是個陌生人。

    對蓋提亞來說，乙羽卻是極其重要的友人，無人可取代，無人可辯駁。

    至于這些感情是不是魔神柱帶來的，是否屬于他——這些都無所謂，憐憫之獸只知道，這個小孩對自己很重要。

    就是因為太過重要，結果反而因為懼怕，無法再次相見，所以恐懼起了死亡。

    “……你想死嗎？”少年終于是扎好了一個辮子，放到了蓋提亞的胸前，“如果期待死亡的話，我可以幫你?！?/br>
    “你們，不許影響他?！?/br>
    一眾魔神柱安靜如雞。

    腦內難得安靜地蓋提亞茫然地看著少年，緩緩露出了個小小的笑，有些小心翼翼地伸手環住了少年的肩。

    “我好像懼怕死亡，”他頓了頓，見少年沒有掙扎，便安心地把頭埋在少年的頸窩，像一只小心撒嬌的大型犬，“但是如果是你給予的死亡的話——我可以接受?！?/br>
    不是死于無能的王手中，不是死于正義的救世主手中，而是死于很重要的友人手中。

    這樣很好。

    乙羽抱著男人毛茸茸的頭，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這話說的好像他非常想殺蓋提亞一樣。

    事實上蓋提亞好像除了死亡之外，別無去處了。

    他本就是為了完成偉業而制造出來的產物，沒了這個目標，魔神柱們也沒必要繼續融合在一起，他也該消失了。

    現在還存在著，只是因為魔神柱們見乙羽似乎有點在意這個生命，也就繼續分離意識留下來了。

    “你可以單獨出現嗎？”乙羽抱著這個像是在撒嬌的「所羅門」，“這個身體，是所羅門的尸體吧？如果還回去的話，會怎么樣？”

    蓋提亞若有所思。

    不想毀壞王的身體嗎……的確，直接毀滅它這個魔術是個好方法。

    ……反正他也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出來也無所謂。

    乙羽看著一個極為復雜的魔術陣從男人身上飄出，魔術陣小小一個，但因為圖案文字太多，看起來像是一個平面圓。

    抱著的男人已經失去了呼吸和心跳。

    乙羽打量了一眼蓋提亞，動作輕柔地把所羅門的身體平放在床上。

    他嘆了口氣。

    誰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呢？

    現在魔神柱和所羅門看起來是挺安分的，但鬼知道他走了之后會發生什么。

    ……說起來該怎么安置魔神柱們？這所羅門王的尸體又該放哪兒？丟外面嗎？

    他愈發頭疼起來。

    蓋提亞在旁邊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乙羽動手，它茫然地圍著人類轉了轉：「？」

    “乙羽！”

    門突然被打開，運動過度而不斷喘氣的粉毛醫生吸引了少年的注意力。

    羅曼眨了眨滿是水汽的綠眸，露出乙羽見過了很多次的、可憐巴巴的神情。

    “……對、對不起?！?/br>
    他的眼睛在之前已經哭得發紅了，現在又有再哭一次的架勢，呆毛有氣無力的安分地趴在腦袋上。

    “罵我也好，打我也好，送我回靈基也好——”他吸了吸鼻子，一副馬上要哭出來的表情，“我之前說的那個話真的不是特地氣你的！”

    要不是福爾摩斯路過提點了他一番，他可能壓根沒意識到到底哪里氣到這小孩了。

    乙羽不是氣他隱瞞，也不是氣魔神柱搞事——

    他是在氣自己的無能為力，是氣友人的「自爆」。

    乙羽認真想了想，抬眼看了一下監控。

    那代表工作中的紅燈閃了閃，果斷在少年再明顯不過的眼神暗示下滅了。

    門乖巧地自動關上。

    “巴爾，你們可以聽到我說話的吧？”少年瞥了眼床上的尸體。

    “……能聽得到?！弊鳛橹修D站的蓋提亞幫忙回話。

    “那好，蓋提亞，羅曼，你們站在所羅門的尸體旁邊?！?/br>
    粉毛醫生雖然很茫然，但還是乖乖走到了自己尸體旁。

    小魔術陣自然毫無異議地飄了過去。

    乙羽回想了一下爆豪勝己的罵人的話，吸了一口氣后，給魔神柱蓋提亞和所羅門表演了一個「滿口臟話」。

    “你們他娘的腦子是不是有??？活著不好嗎？是游戲不好玩還是小說不好看！我他媽一開始還以為你們這邊出了什么事才回應召喚，結果你們自己倒是沒什么事，我自己這兒捅了一堆簍子！”

    話語顯得蠻不講理，但不妨礙乙羽對面的生物被罵得表情空白——主要表現者是羅曼。

    “閑著沒事毀滅什么個鬼的人理，屁的人都沒了還自以為是拯救人類了，沒人類了你活個屁！還一天到晚到處搞事兒，你們就是憋的太久了打算把自己搞死？行，我成全你們，現在想死的魔神柱一會兒自覺移動到迦勒底外面，我直接把你們碾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