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適合思考人生的地方是哪里？

    不是教堂，不是教室。不是婚禮，不是喪禮。不是產房，不是墓場。不是事前，亦不是事后。

    席歡確信，廁所里的人生哲學，非常深奧。而且，馬桶這東西，絕對是人世間最奇妙的東西。你看它一塵不染，其實每天都在吃屎；你可能會喜歡呼吸清晨里的霧霾，但你絕對不會喜歡對著馬桶呼吸，哪怕那里的空氣可能更清新；你也許會抱著一條狗一只貓睡覺，但你絕對不會抱著馬桶睡覺，哪怕貓狗身上的細菌更多……

    你大概……

    “憋尿會讓人有胡思亂想的沖動嗎？”靠著衛生間的房門，抱著胳膊，一直盯著席歡的白悠悠悠悠然問道。

    到底是多年老友，“白青楓”竟然能看出來自己在胡思亂想。席歡心生感慨，道，“我是想稍微分散一下注意力，或許要不了太久，我就會‘醒’過來，然后就不用坐在馬桶上小便了?！?/br>
    “‘醒’過來就不用小便了？”白悠悠一句話脫口而出之后才猛然意識到席歡的話里，重點不在于‘小便’，而在于‘坐在馬桶上’?！拔胰?！”白悠悠忍不住笑，“忍的太久，很容易得婦科病的?！?/br>
    席歡點上一支煙，斜了白悠悠一眼，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別的癖好？能不能別站在這里看著了？”

    “我都被你睡了，看你一下……”

    “得得得！”席歡拱手道，“拜托了?！?/br>
    白悠悠訕訕一笑，閃身出去，站在門口，背過身去，道，“這樣行了吧？”

    “關上門行嗎？”

    “不行?！卑子朴频?，“萬一你又突然不見了怎么辦？”

    “不關門你還能拽住我不成？”

    “說起來，你最近只是睡著了才會變身嗎？”白悠悠岔開話題，道，“白天的時候……嗯，你午睡嗎？”

    席歡倒是沒有午睡的習慣，搖搖頭，道，“搞得我都不敢睡覺了……另外，你說，如果我現在睡著的話，會不會就會變回去？”

    “等會兒試試？”白悠悠道，“現在你肯定是睡不著的。依我看，即便是尿床……不試試，怎么會知道呢？現在是小便，即便真尿床了，大概你也會‘醒’過來了。萬一下次要玩兒大的……想想都惡心?！?/br>
    席歡被白悠悠的話惡心了一下，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白悠悠說的沒錯。

    或許……

    席歡的視線落在衛生間的墻角，愣了一下，隨口道，“這房子看起來不像是新房啊?！眽堑哪切┢綍r不注意的地方，污垢太明顯了。

    白悠悠遲疑了一下，道，“嗯，我姐以前住這里，現在歸我了?！?/br>
    “哦，說起來，你jiejie，我還沒見過呢，真跟你長得一樣？”

    “啊……也不是很像?！卑子朴频?，“她比我漂亮一些，怎么？對我jiejie有想法？想做我姐夫不成？”

    席歡訕訕一笑，“算了吧?！?/br>
    白悠悠背對著席歡，忍著笑，忽然想起了什么，快步走開。她來到客房里，把客房里的被褥全都一股腦的塞進了櫥柜里。等到忙完這些，剛好看到席歡從衛生間里出來。

    顯然，她沒有因為“尿床”而“醒”過來。

    看著空蕩蕩的客房，席歡道，“隨便拿張被子就行了，其實我也不覺得困。而且，可能一睡著，真的會變回去?！?/br>
    “我正發愁吶?！卑子朴频?，“家里沒有多余的被子啊?！闭f著，白悠悠直接關了燈，推著席歡出去，又順手帶上門，道，“走吧走吧，我委屈一下，跟你擠一擠?！?/br>
    席歡凝眉看著白悠悠。

    白悠悠道，“哈哈，逗你的，不會很擠的。我的床，又大又舒服?！闭f著，拉著席歡的手，進了主臥?！翱?，是不是？”見席歡站在門口，似乎不肯進來，白悠悠使勁拽了一下，“嘁，什么意思嘛？又不是沒有一起睡過?，F在變成美女了，還金貴了？”

    席歡有些哭笑不得，道，“好吧好吧?！?/br>
    進了屋，脫了鞋子，席歡直接鉆進了被窩里。

    白悠悠叫道，“脫衣服??！還怕我吃了你??？”

    席歡道，“我倒不是怕這個，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其實也不能把我怎么樣。我主要是擔心如果我脫了衣服睡覺，等我下次再變成女孩子……會不會只穿著內衣站在大街上?！?/br>
    白悠悠樂了，也不管那么多了，鉆進被窩里，貼著席歡，側身看著她，笑道，“這么說來，如果你現在去洗澡，又突然消失了，那下次……豈不是要裸奔？”

    席歡拉被子，蒙住腦袋，道，“關燈！睡覺！”

    白悠悠笑著關了燈，側身抱著席歡，“不要發愁，做女孩兒，我經驗豐富，可以教你的?！?/br>
    席歡還真不發愁這種事——或者是還顧不上發愁這種事。她不想搭理白悠悠，背過身去，努力想要睡著。片刻，席歡閉著眼，咬著牙，“能不能別亂摸了？！我覺得我現在的脾氣很有些失控！萬一一巴掌拍死你，可就對不起老朋友了！”

    席歡覺得自己并不是在威脅白悠悠，她是真的覺得自己的心情很惡劣，胸中好似有一團火，隨時都可能燃燒起來，甚至爆炸。

    “我都被你睡了……”白悠悠的口頭語又來了。

    席歡悶哼了一聲，咬著牙忍受著。

    睡不著，不僅僅因為一直不太規矩的白悠悠。

    席歡明顯察覺到自己的精神極好，甚至有些莫名的亢奮——當然，亢奮也不是因為一直不太規矩的白悠悠。

    臥榻之側，美女誘惑。這樣的狀況，若是平時，席歡肯定受不了。但現在不同，她沒心情想這種事。腦海中，莫名的總是回蕩起那個要殺她的異種口中呢喃的話語。

    席歡不知道那是哪里的語言，但卻依然能一音不落的記下來。而且，席歡能感覺到，那異種呢喃出來的話語，并不是對席歡說的，更像是一種自言自語，亦或是——宣誓。

    啪的一聲，席歡一把攥住了白悠悠伸過來的手。

    “嘿嘿，我幫你檢查一下而已?！卑子朴铺癫恢獝u的說道。

    席歡不搭理她，卻也不松開她的手。

    白悠悠還有一只手。

    席歡嘆氣，“你家有繩子嗎？”

    “干嘛？”

    “想把你捆起來?！?/br>
    白悠悠終于老實了。

    席歡努力不去想別的，只是默默的數數，希望自己能盡快睡著。

    然而，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席歡依然沒有睡著。

    唉……

    席歡嘆了一口氣，起身，想要出去走走。

    忽然，她呆了一下，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手心里，莫名出現了一片極為微弱的光。

    ……

    趙顏輕手輕腳的收拾著頭發，轉臉看了一眼還在睡夢中的席歡。席歡的眼皮輕輕的動了一下。趙顏忍著笑，輕聲問，“醒了？”

    喜歡睜開眼，看到趙顏，整個人如同xiele氣的皮球一樣?！霸??！?/br>
    “繼續睡會兒吧，我去給你買早餐。想吃什么？”

    “隨便吧?！毕瘹g揉了一下眼睛。他以為自己折騰了一晚上，肯定沒睡好?？勺屗行┮馔獾氖?，自己的精神竟然很好，感覺好像是睡了很久似的。

    睡不著了，也不想睡。

    席歡爬起來，洗臉刷牙，然后跟著趙顏一起出去吃飯。

    清涼涼的早晨，匆匆的人群，看起來是那么的不真實。

    席歡感覺自己現在反而像是在做夢似的，亦或者不管白天還是晚上，男人還是女人，其實自己都不是在做夢。

    忽然想起白青楓來，席歡掏出手機，想給他打個電話。正好撥過去，猛然想起白青楓換了號碼的事情。昨天夜里記下的號碼，如今依然記得清楚。

    席歡發現自己的記憶力變得很好了。

    撥通白青楓的新號，席歡道，“睡醒沒有？”

    白悠悠打著哈欠，有些厭煩的嚷道，“媽的誰??？這一大早的！”

    席歡耷拉著眼皮，“我，席歡?！?/br>
    白悠悠愣了愣，猛然來了精神，睡意全無。她忽的坐起來，看了一眼身邊，看著空蕩蕩的被窩，白悠悠嘴角抽搐?！澳恪选?？”

    “呃，醒了?！?/br>
    “真……真是神奇?！卑子朴迫滩蛔⌒α?，“哈哈，哎你也是的，走也不說一聲?！?/br>
    “不說了，吃早飯呢?！毕瘹g正要掛電話，又聽白悠悠說道，“哎我去找你??？”

    席歡想了一下，道，“那……去我工作室吧，半小時，我在樓下等你?！?/br>
    掛了電話，席歡看了看趙顏，道，“白青楓?！?/br>
    “她找你有事兒？”趙顏問。

    “有點兒小事兒?！毕瘹g笑道，“吃過飯你是跟我去工作室？還是……”

    “我就不去了?！壁w顏道，“我約了小鄧出去逛街。說起來，小白現在應該也沒什么朋友可以交流，你沒事兒多跟她聊聊?！?/br>
    席歡應了一聲，匆匆吃過飯，便騎上電車去了工作室。

    白悠悠來的很早，席歡一到門口，就看到了停在大門口的那輛火紅色的轎車。直接把電車停到院子里，席歡這才出來，鉆進了白悠悠車里。

    白悠悠上下打量著席歡，手里還拿著半個包子。

    席歡瞥了一眼白悠悠的包子，凝眉道，“羊rou餡兒的？你不是不愛吃這個？”

    “啊……性別變了，口味兒也變了?！卑子朴普f著，忽然伸手，往席歡身上抓了一把。

    席歡嚇了一跳，下意識的要捂著。男人的他，反應比女孩兒的時候慢了太多，還是被白悠悠得逞了。

    白悠悠驚道，“我去！真的變回來了！”說著，收回手，咬了一口包子，道，“不錯，很有主角的潛質?！?/br>
    席歡訕笑，“是啊，一般有奇遇……”

    “我不是說這個?！?/br>
    “那你……”

    白悠悠極為曖昧的一笑。

    席歡苦笑，“得，你找我干嘛？”

    “也沒什么事兒，就是好奇?！卑子朴颇闷鹨慌缘囊槐?，喝了一口，“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哎你有沒有看過一個很不錯的動漫，叫《肯普法》。里面的主角，一變成女孩子，就超厲害?！?/br>
    “沒有?！?/br>
    席歡覺得跟白悠悠實在是聊不出什么油水兒，直接推開車門，道，“我去工作了?！?/br>
    “哎別走啊?！卑子朴埔哺铝塑?，“我跟你說，你這種狀況，要好好研究。有什么苦惱啊煩心事兒什么的，千萬別獨自承受。我是你的好朋友，比什么一起同過窗、扛過槍什么的更好的朋友。不僅交心，還交……”

    “行！”席歡打斷了白悠悠的話，“有什么事兒，我會跟你說的?！闭f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那就好那就好?！卑子朴瓶粗瘹g的背影，咬了咬嘴唇，臉上笑意nongnong。

    一輛車在一旁停下，蔣亞楠從車上下來，看到白悠悠，驚喜道，“咳，雪球?！笔Y亞楠喜歡這么稱呼白青楓。

    白悠悠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雪球是自己養的那條狗——那條已經不幸亡故的狗。

    蔣亞楠熱情的走過來，捉住了白悠悠的手，“你怎么來了？來找席歡的？”

    看到美女，白悠悠臉上的笑容又泛濫開了，心思轉了轉，猜到蔣亞楠應該是把自己錯當成白青楓了?！昂呛呛恰绨∶琅??！?/br>
    蔣亞楠笑，“美女，上去坐坐唄?！?/br>
    “不急不急，來來來，我有個小禮物送你。來，上車?！?/br>
    ……

    白青楓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昨天被jiejie白悠悠和木木拉著出去瘋，真是累壞了。

    她不喜歡那種亂糟糟的地方。

    打了個哈欠，還是懶得起床。拿起手機，隨便翻了翻，不由愣住。

    為什么自己手機里的通話記錄都不見了？

    大概是手機出了什么故障吧。

    白青楓也沒在意，隨便玩了一會兒手機，又覺得無聊。

    確實很無聊。

    因為自己變身了，之前的工作，自然是不能去做了——至少不能以白青楓的身份去做了。以前的朋友，更是不用聯系了?，F在除了席歡，沒別人知道自己變身了。

    她也不想去打擾席歡。

    那個正忙著準備結婚的家伙，也有自己發愁的事情。搞不好一看到自己，他就會因為想到自己也可能會變身而煩惱吧。

    快到中午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

    竟然是趙顏打來的。

    “出來吃飯不？我請你?！壁w顏說。

    白青楓訕笑，“這么稀罕？”

    “怕你無聊啊?！壁w顏道，“我和一個朋友剛在街上逛了一圈兒，正趕上飯點兒，想起你來。下午我們去江州古城玩，我朋友弄了三張通票。席歡在忙工作，沒時間。你去不？”

    “那破地方，已經開始賣票了？”白青楓笑了一聲，又想了想，道，“好吧，你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