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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面一時有些滑稽。手無寸鐵的兩人恍若閑庭散步一般走來,而手持利器,且人數遠勝于前者的幾派高手卻反而心生忌憚,在他們過來的時候下意識地向后退避, 不知不覺間竟從中間分出了一條通路來。 呵。也不曉得是有意還是無意,在走過滅絕師太身前時, 楊逍突然勾起唇角輕嗤了一聲。 這一記輕笑簡直嘲諷至極, 幾乎將除了苦主武當派之外的其他幾派武林正道的臉面撕下來踩在了腳下。 畢竟今日這事他們做得著實有違正道之風。張三豐一代宗師,又已是百歲高壽, 無論是資歷還是輩分都比在場眾人要高上不少, 然而他們卻在人家高高興興辦百歲壽宴的時候, 打著賀壽的幌子上人家的地盤來撒野,還逼死了老壽星心愛的弟子夫妻二人,將好端端的喜慶事攪和成了一出人倫慘劇。 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他們既然做出來了, 自然就要做好結仇的準備,嘲諷兩句還是輕的。 本來以滅絕師太暴烈的脾氣,哪里能容忍楊逍如此猖狂?然而她在方才與殷天正纏斗之時已經受了內傷,若這時候再與這廝起沖突,根本討不了好,于是便只得硬咽下了這口惡氣。 她腦子里想些什么楊逍自然懶得去理會,他在攜丁敏君來到張三豐的面前后,無視武當眾俠警惕和不善的神情,拱手不卑不亢地朝他行了一禮,道:見過張真人。 丁敏君亦隨著他行禮道:見過張真人。 張三豐不愧為一代宗師,氣度極是宏偉,并不像弟子們一樣對明教充滿偏見,哪怕因弟子張翠山的死短暫地起了怨懟,然而在看到殷天正方才肝腸寸斷的模樣時,忽然驚覺此事雖因天鷹教而起,可對方卻也同樣痛失了愛女,頓時便有些物傷其類,心中的恨意不知不覺間也消散了許多。 因此在看到明教光明左使主動上前來朝他執后輩禮的時候,并沒有落他面子,卻也不想與他有什么牽扯,故而只淡淡地道:楊左使和尊夫人多禮了。 武當派和峨眉派一向都有往來,甚至門下的弟子殷梨亭和紀曉芙還從小定下了親事,雖然因為滅絕師太的性格原因兩派并不熱絡,但在丁敏君還是峨眉派大師姐的時候,張三豐曾經也是見過她的。 不過大約是與楊逍在一起后,她在穿衣打扮上都與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此時的她一襲紅衣,眼尾點朱,額間還有一朵火紅的蓮花,和滅絕師太身后素衣素顏的峨眉派弟子沒有一絲相似的地方,所以張三豐并未認出她來,再加上滅絕師太視她為恥,將有關她的事情捂得死死的,沒有透露一點消息出來,因而他更加不知道這明教光明左使的夫人竟是曾經的峨眉派掌門高徒了。 丁敏君在見過張三豐后,視線不經意間便與站在武當六俠殷梨亭身旁的紀曉芙對上了。在看到她的時候,對方連忙眨去眼中的淚花,紅著眼眶想要叫她,面上卻忽然一僵,似是顧忌著什么,偷眼瞧了瞧陰沉著一張臉的師父,訥訥地抿緊了唇瓣。 丁敏君自然清楚她的難處,便朝她微微搖了搖頭,轉而看向不遠處的滅絕師太,張了張口,有些遲疑道:師頓了頓,她深吸一口氣,咽下即將脫口而出的師父二字,盡量平靜地喚道:師太。 閉嘴!然而滅絕師太卻嫌惡地撇過了頭去,看都不想看她一眼,恨恨道:只恨我當初沒能一掌打死你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 她這話說得著實不留情面,內含的信息也極為豐富,一時之間眾人都不由得面面相覷,看向站在楊逍身旁看起來與他關系親密的女子,腦中各種猜測上下翻騰,已在心里還原了一遍所謂的真相。 丁敏君既已嫁了他為妻,楊逍自然不會容忍滅絕師太如此中傷她,當即便眼神一凜,冷聲道:師太,請慎言。 滅絕師太大約已經打算破罐子破摔了,聞言冷哼一聲,嘶啞著嗓子說道:哼,她自甘下賤,委身于你這魔教妖人,既已做下了此等寡廉鮮恥之事,怎么還怕人說嗎? 向來心高氣傲的丁敏君何曾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如此羞辱過,臉上神色頓時變得無比難堪,然而對方到底曾是她的恩師,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與她大聲爭執,只得硬生生地受著。 然而楊逍卻不會讓她白受這委屈,上前一步將她護在身后,反唇相譏道:兩情相悅,明媒正娶,何來之恥?師太自個兒孤老終生,莫不是也見不得有情人終成眷屬? 楊左使的嘴皮子何等厲害,只有他不想杠的,沒有他扛不翻的,與他做口舌之爭,旁人向來只有自取其辱的份。 你!滅絕師太果真被他氣得面皮漲紅,厲聲怒喝道:魔頭,休得胡言亂語! 當即便身形一動要與他拼個玉石俱焚。 楊逍雖然不想在武當山上生事,然而若有人找事,他也是不懼動手的,眼見著場面一觸即發,最后還是身為主人家的張三豐站了出來打斷他們的對峙,強忍著悲痛叫大弟子宋遠橋將各大門派全部送出了門,這才轉頭看向不請自來的明教光明左使,神色淡淡地問道:不知尊駕此行所為何事? 楊逍看了眼按著胸口似受了傷的殷天正,剛要開口,便看到一直守在父母尸身旁邊的小孩突然撲通一聲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