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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敏君連忙搖了搖頭,垂著手老老實實地回答道:謝師父關心,弟子傷在左肩上,并不嚴重,已經沒什么大礙了。 那便好。滅絕師太沉吟了片刻,從手邊的木匣子中取出一瓶藥遞給她,說道:為師這里有上好的生肌散,你拿去回房之后自己敷上。 以她的眼力自然能夠看出這個徒兒的傷其實還沒好全。 丁敏君忙雙手接過,躬身道:多謝師父! 隨后滅絕師太又對她勇戰蒙古人的做法給予了肯定,鼓勵她往后不要忘了本心,驅除韃虜,光耀峨眉,便讓她回房去了。 直到丁敏君走出師父的住處,她始終還是沒能開口說出任何有關想要離開的事情。 或者說,她不敢。 滅絕師太積威甚重,她怕自己一旦開口,便會惹得她老人家氣急之下將她這個不肖弟子一掌打死。 她滿心懊惱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卻意外地發現紀曉芙竟然站在門口等她,手中亦拿著一瓶金瘡藥。 看到她回來了,紀曉芙眼睛一亮,朝她走過來說道:大師姐,我方才看你傷還沒好全,所以拿了藥過來給你。 丁敏君靜靜地打量著這個她從小到大都看不順眼的師妹,說到底其實并怪不得對方,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心眼小愛嫉妒,因為無論是身世還是涵養,在這個師妹面前總能讓她相形見絀,唯一能勝地過她的武功,也多虧了夢中的奇遇。 然而也許是心境變了,又或者是她即將要離開這個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對于一起長大的師姐妹到底有了幾分不舍,因此竟然也能心平氣和地與她說話了:進來吧。 她打開房門,率先走了進去。 紀曉芙看起來也有些驚訝,因為這么多年來,丁師姐從沒有邀請她進自己的房間過。不過她很快回過了神,壓下心底的疑惑,跟在她后頭一起跨過了門檻。 丁敏君回房后,脫掉外衫,褪下一側衣領露出左邊的肩膀。許是趕路倉促,兼之馬背顛簸,原先已經結痂的傷口又再度被掙開了,正在往外絲絲滲著血。 紀曉芙見了,連忙取過干凈的細布幫她把滲出的血漬擦去,傷口甫一被碰到,疼得丁敏君肩頭一顫,紀曉芙細心地發現了,立刻將動作放得更輕,皺著眉頭問道:很疼嗎?那我再輕一些 丁敏君額頭冒出了一層細汗,抿了抿唇拒絕道:不用。 紀曉芙卻沒有聽她的,動作輕柔地為她敷好藥包扎了起來,這才直起身長舒了一口氣。 丁敏君沒有看她,也沒有出言道謝,卻倒了一杯熱茶假裝不經意地推到了對面她落座的地方。 紀曉芙先是微微一怔,隨后暗自笑了笑,端起茶杯啜飲了一口,放下的時候,她想起當初在十里亭看到的那一幕,猶豫了一下,終還是開口問道:大師姐,你和那個楊逍 丁敏君捏著茶杯的手頓了頓,低垂眼眸看著水面上自己小小的倒影,忽然從心底涌起一股說不出的疲憊感,讓她不想再費盡心思地去編一些似是而非的話來推脫遮掩。 她靜默了半晌,抬眼看著對面的紀曉芙,淡淡道:你都看到了? 紀曉芙見師姐沒有否認,也沉默了下來,許久才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嗯。隨即又道:可是,師父說過,那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大惡人啊,大師姐你 他并非如同師父說的那般十惡不赦。 丁敏君打斷了她的話,將茶杯放到桌面上,站起身走到窗邊,透過半開的窗戶看著星子稀疏的夜空,一字一頓道:明教也并非全部都是邪魔外道,縱使行事詭譎,為武林正道所不容,但他們也和我們峨眉派一樣,以驅除韃虜,光復山河為己任,于大義上并無甚區別。 說到這里,她轉過身來,對著紀曉芙毫不猶豫地說道:我這輩子認定他了。 紀曉芙似是被她的決意所震,怔怔然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訥訥道:可是,若被師父知道了 丁敏君聽到后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苦笑道:大約會被她老人家一掌打死吧。 大師姐!紀曉芙忙阻止她這么說,咬了咬下唇,向她保證道:我、我不會告訴師父的!也不會告訴其他師姐妹們! 丁敏君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好似并不在意,倒是忽然話鋒一轉,對她道:夜深了,你該回去了。 紀曉芙站起身,看著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只道:那師姐你也早點休息。 走出門外的時候,她停下腳步,背對著丁敏君再次發誓:我今晚什么都沒有聽到。 說罷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了。 丁敏君注視著她的身影遠遠地消失在夜幕中,這才吱呀一聲關上房門,來到梳妝臺前坐下,從袖袋中取出一枚金步搖,放在手中慢慢把玩,思緒逐漸變得悠遠。 銅鏡中的女子面容在昏暗的燭光下有些模糊不清,只見她輕啟紅唇,無聲地吐露出一個名字:楊逍 遠處的楊逍似有所覺,忽然轉頭望向高懸的明月,微微瞇起略顯狹長的雙眼,伸手撫過臂彎中一柄四尺來長的古劍,只見這柄劍的劍鞘上隱隱散發出一層青氣,上頭用金絲鑲嵌了倚天兩個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