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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對他而言,無論主子做什么決定,他都是心無怨言,抱有支持的態度。比起這些,他最近更為擔憂的,是季昀的身體狀況。 從皇城到這里,已趕了很遙遠的路程。路途顛簸,他被沈離刺中的那一劍傷口,一路總在流血。 現下其實季昀的威信,已漸漸不能服眾,在場的這幾位前輩,雖面上不顯,心中卻已認定他是難成大器的膽小怕事之輩,加上因這傷勢惡化在此地已經停留了幾日,若還是遲遲不能趕路,實在令人心憂。 這些事情,主子心中不可能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吾知道了,父將既已離開,邊關不能失了人手,傳令下去,即刻啟程吧” 眾人聽了這話,終是滿意了些,便告退了出去。營長內又恢復了季昀一人,和一只看不見的女鬼。 暮沐離的老遠,看他仍維持著方才坐著的姿勢,正微微發呆。她抬腿便走過去,想看個究竟,孰料剛走到桌子前,他忽然面色一怒,拿起手邊的茶壺便用力一扔,將之摔了個粉碎。 “還好吾躲得快,不然說不定,就被砸的魂飛魄散了……” 暮沐撫了撫心魂未定的胸口,小聲嘟囔一番,想著既然還有力氣摔東西,看來也沒什么事兒嘛。 說罷,怕他還會有突然的舉動嚇到自己,便又飄回八米處,離他遠遠的。 眾人很快便整裝上路,季昀騎在馬上,暮沐被一股引力拖拽著,自動飄在他后頭。 怎么跟栓繩遛狗子似的?可就差有根繩子套她脖子上了。 這般被牽著走,暮沐不太開心。 關邊的寒風很凌厲,卻不影響晌午的陽光明亮刺眼。 暮沐只覺得渾身有了難受的知覺,從頭到腳都很難耐,她似乎,神情越來越混沌,身體竟也漸漸變的透明。 “我……我不行了……” 她再也受不了這種感覺,她知道,鬼是怕陽光的。到底是被曬的魂飛魄散,還是藏在季昀身邊? 暮沐想了想,還是保命要緊,便咬了咬牙,飛上前去,騎在他的身后的馬背上。 陽光仍然照在她的后背上,她感覺到身上被火灼燒的感覺越來越刺痛。 “冒,冒犯了……” 暮沐有些臉紅,但沒別的法子,她飄進他的衣襟中,附著于那顆夜明珠內了。 正手握韁繩,目光看著前方的季昀,不知為何,覺得周圍的溫度似乎比方才更低了一些。 他已許久不能好生休息,傷口似乎又在忍忍作痛,加上這忽然莫名出現的,從頭到腳泛著的寒意,讓他更為虛弱。 馬蹄鏘鏘前行,走了不知是幾公里。 “將軍掉下馬了!” 空曠的荒地中,不知是誰大喊了一句。前方的隊伍霎時亂了手腳。 士兵將他們昏迷的將軍抬入馬車中,軍醫把脈后告訴他們,他許是因傷口感染,得了嚴重的風寒,脈象很弱。一時半會兒,許是醒不了了。 暮沐從夜明珠里鉆了出來,坐在他身邊,微微嘆了口氣,道“對不住啊,原來,鬼真的會危害生人的健康……” 她轉眼一想,不就是害他得了個風寒嘛?過不了幾日就該好了,可她若是被曬死,問題可就嚴重了。 “反正我是被你手下殺的,你就當補償我好了!” 況且,這樣一來,你也能因此睡個好覺了。 是夜,原地扎營。 季昀沒有轉醒的跡象,營帳外士兵輪流看守。軍醫想法子喂了藥讓他喝了幾滴后,無奈的搖著頭走出去。 暮沐見那軍醫搖頭嘆息,束手無策的神色,便有些不悅。 真是庸醫,一點風寒都治不好,還不如季昀他自己的醫術高明,真不知為何要請個庸醫在軍營中混吃混喝。 “喂!你可不要有事兒,我現在只能存在于在你的周圍,你若死了,我才不要呆在死人旁邊” 暮沐看著他越發蒼白如雪的面色,略有些干裂的嘴唇,不由得皺了皺眉。許是怕一身鬼氣又侵蝕他,便又離了遠遠的。 “唔……” 一絲虛弱又暗啞的聲音若有若無的響起。 暮沐警覺的抬眼看來,以為他是醒了。卻見他的五官緊皺,似是睡不安穩,在做噩夢。 她暗自搖了搖頭,倒是有些好奇,這人會做什么樣的噩夢? 許是他的心結吧,一直得不到的執念,導致他變的這般脆弱。 雖然知道這是男配的一貫標配,可怎么也算是熟人了,看起來也著實可憐的緊。哪怕在夢里成全一番也是好的,就當做善事…… 只見黑暗的帳篷內,瞬間亮起了一道寒光,一瞬間快速鉆進了床上躺著的那人的眉心,消失不見了。 咦? 這熟悉的地方,不正是暮家嗎? 院子里宴請了好多賓客,是有什么喜事了? 暮沐飄在院子里,看著下人端著食物走來走去,還是完全沒人能看到她。 眾人之中,她一眼便看到醒目一張圓桌上,正坐著一個很是眼熟的纖細的身影。素發素衣的裝扮,發絲只用與衣物相同的發帶隨意綁著。這人,不正是她自己嗎? 暮沐想起來了,他夢到的這個場景,不正是在兩年前,暮晴的及笄禮上? 原來如此,這一天,是因為她的故意而為,才致使暮晴離他而去的源頭所在!所以他在潛意識里,才對這一天耿耿于懷,就連做夢,也會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