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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我在十二歲以前,雖然有想要嘗試過從這場荒誕不經的夢境中醒來的想法,但是我從來沒有實施過。 一個原因是懼怕父親,因為他認為一個會尋死的兒子必定會是他的恥辱。倘若我真的嘗試著讓我死亡,他肯定會在仆人們阻止我之后,以我不愿意去想象的方式,硬是叫我只要一想到死亡,就會想到他帶給我的恐懼。 到那個時候,我只怕是再想要從這個世界上解脫,也會因此而嚇得冷汗直冒,最終又從下墜的邊緣一點一點自己挪回來吧。 那樣太痛苦了。所以我沒有選擇那么做。 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我作為人類的本性。 人類在渴望著死亡的同時,也在畏懼著死亡。我光是在腦海里想著怎么去死,都會在此之后思考—— 如果我真的死了,會怎么樣呢? 如果我死了之后,沒能真的回到真實的世界中呢? 如果我真的從這里脫離,回到了所謂的真實世界后,又認為這里才是真實世界,另一邊才是夢境呢? 我越想越覺得頭腦炸裂,直到晚上的時候才暈暈乎乎的爬上床。 父親自盡,是我親眼見證到的第一個[死]。 因為他是切腹自盡又沒有人給他介錯,他的腸子流了一地,臉上的神色痛苦到扭曲,卻還是沒有死成。 直到森先生在一天后匆匆趕到。 我親眼看著他用手術刀劃開了在痛苦中掙扎了整整一天多的父親的氣管。 父親指著我,在森先生說他會照顧我之后,閉上了眼睛。 他閉上眼睛的時候神色平和,像是罪人終于得到了解脫般叫人嫉妒。 于是我想:他這是從夢境中醒來了。 等到了Port Mafia之后,隨著森先生一步步往上爬的步伐,我也見證過不少死亡。 死去的尸體上,有的神色驚愕,有的神色扭曲,有的神色平靜,甚至帶著點兒大義凌然的味道。 我打心底里覺得,神色驚愕的,是因為他們意識到這里是夢境,神色扭曲的,是因為他們意識到這里只是夢境,神色平靜甚至帶著點大義凜然的,是因為他們知道這里是夢境,他們要去探求醒來后的究竟是又一個夢還是真實的世界。 直到我見證森先生殺掉了他看顧的那位老人。 即森先生的前任Port Mafia的首領。 * 森先生之前的那位Port Mafia首領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他皮膚干癟,手臂和手背上青筋暴起,躺在床上的時候就仿若一具干枯的尸體。 也難為森先生居然還真的靠自己的醫療技術給他延續了五、六個月的生命了。 但是即便他無法下床,但也仍然將權利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中,就像是溺水的人抓緊自己的救命稻草。 據說他在當上Port Mafia的首領之前,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小混混,只因為自己的兄長是Port Mafia的干部“因公殉職”,又因為前任首領的歉疚,于是他一步登天,踏上了干部的位置。 沒過多久,他又用令人惡心的陰私手段,干掉了其他的干部,以及原首領定下的繼承人,又趁著原首領外出,一口氣把他也給殺死了。 至此,能夠擔任Port Mafia首領的,就只剩下了他這個干部。 于是這一擔任,就擔任了幾十年。 他在青年時意氣風發,到了中年時守著前任首領的資本沾沾自喜,老年時憑著自己身居高位自視甚高……但是從頭到尾,他不過是一個自卑又自傲的可憐人罷了。 他沒有情婦,至始至終陪伴他的只有作為Port Mafia這個非正規組織中的權柄而已。 到了垂死的時候,他一想到自己的權利將會落在不知道是誰的手中,就氣得發狂,他一發狂,就中二病迸發似的想要殺掉整個橫濱的人。 這種人惡心又可憐,畢竟誰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個被他的權利清除的人。 所以在橫濱的人們品嘗了這位首領肆意妄為而造成的苦果之后,森先生覺得差不多了。 正好這位首領對森先生的信任已經超過了任何人。 于是他在給那位首領檢查身體的時候,用手術刀割斷了他的喉管,就像是數年前幫助我切腹的父親脫離痛苦時一樣。 “你要記得幫我作證?!蔽疫€記得森先生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濺到的老人的血液正滴滴答答地順著臉頰往下滴落。 我看著這副場景,什么都沒有說。 被割喉的人,大多起因是因為窒息或者血液嗆進了氣管。那位老人嗆咳著,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 他用一種奇異的怨毒神色看著我,最后瞪著眼睛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 我忽然就意識到了這個事實。 并不是從夢境中醒來了。我想,這個人是真真實實的、徹徹底底的死去了。 那如果我死了,是會像他這樣徹底的死去。還是會在現實世界中渾身冷汗地悚然驚醒? 我不知道。 但是想要知道也很簡單。 我只需要真的去死一下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替換請假章。 感謝等我回來的小可愛們。 第184章 [共噬] 中原中也站在自己的辦公室中,臉色凝重。 他看著自己辦公桌上堆疊的文件,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坐在了辦公桌前,隨手抓起了最上頭的那一份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