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季淑念在她替自己擋了這鞭子的情分上,便將剩下的藥膏替康華涂了,見她背上肌膚膩白如玉,卻被鞭子傷了一道裂口,看著怪驚心地。季淑刻意將動作放輕,見康華疼地抖一抖,她便輕輕吹口氣,道:“沒事沒事,稍忍一忍?!比绱松虾昧怂?,就令康華好生伏著不能亂動。 康華就扭過頭來看著季淑,說道:“我何德何能,勞煩jiejie替我上藥?!奔臼缯f道:“那我何德何能,竟讓你替我擋了這鞭子?!?/br> 康華便笑,說道:“是我心甘情愿的,jiejie病體未愈,再吃這鞭子,還不知會怎樣呢?!奔臼缯f道:“誰的身子不是身子?打在你身上不也是一樣兒的疼?好meimei,多謝你?!?/br> 康華微微一笑,說道:“jiejie言重了,快別這樣說,說謝,反倒見外了?!?/br> 正說著,外頭楚昭回來,見兩個在,就走過來,康華想起身,季淑將她按住,說道:“你有傷在身,不要動!” 楚昭也道:“嗯,讓你別動就別動了?!笨等A才垂頭說道:“妾身無禮了?!奔臼绶鲋匦屡吭诖采?,就回頭看楚昭。 楚昭望了她一會兒,說道:“你身子才好,我陪你去歇息片刻?!奔臼缯f道:“我不累?!背训溃骸澳樕琢嗽S多,不可大意?!?/br> 康華也道:“是我占了jiejie的床,不如我回去罷?”季淑心頭一動,說道:“不用,你自在臥著,沒你的話,這會兒趴在這里的就是我了?!闭f著,就看楚昭,道,“王爺說對么?” 楚昭眉頭一挑,旋即道:“說的對?!奔臼绲溃骸拔业拇_是累了,不如我去側間歇息片刻,王爺在這兒替我看一會兒?”楚昭道:“嗯?”康華急著說道:“jiejie,不必的!” 季淑剛要再說,楚昭探手握了她手腕,說道:“此處有丫鬟守著,還是我陪你出去?!辈挥煞终f地往外就走。 季淑身不由己跟著楚昭出來,楚昭說道:“你方才是做什么?”季淑道:“說話?!背颜f道:“讓我守著她?”季淑轉頭看向別處,楚昭眸色沉沉,說道:“小花,你心里頭那個念頭,最好別再有,也別太給我察覺?!?/br> 季淑道:“我不明白你說什么?!背颜f道:“你明白,你別想把我推給別人?!奔臼缯f道:“何為別人?她們都是你的姬妾,你要么放人,要么寵著,將人困著是什么?這里是尼姑庵么?”楚昭皺眉說道:“我管不了她們怎樣!我只管一個?!?/br> 季淑咬了咬唇,說道:“算啦,我跟你沒有共同語言?!背褜⑺忠焕?,季淑向前一撲,臥在楚昭胸前,楚昭說道:“何為‘共同語言’,不許說我不懂的話!” 季淑望著他氣咻咻的模樣,那份惱意散了,忍不住笑道:“沒有‘共同語言’,就是做不到心有靈犀的意思,怎么,懂了嗎?”楚昭道:“你說我跟你做不到心有靈犀?”季淑說道:“嗯……”楚昭說道:“那誰能?”季淑呆了呆,答不出。楚昭說道:“倘若有人,一定是我!” 季淑回過神來,便又笑,道:“我先前說上官直占有欲強,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背芽粗尚︽倘坏啬?,便忍不住低頭下來,先纏住了親吻一番再說。 季淑好不容易將楚昭打發了,便回來,康華卻慢慢地自床上起了身,見季淑進來,便道:“我自覺好多了,這畢竟是jiejie的屋子,我總不能鳩占鵲巢地呆著,我得回去了?!奔臼鐚⑺珙^輕輕按著,說道:“忙什么?你是養傷,想那么多做什么?” 康華道:“方才見王爺對jiejie的模樣……真是羨煞旁人,王爺果真是真心喜歡jiejie的?!奔臼缧睦镆痪?,卻道:“說起來他也算是個無情的人,唉?!笨等A奇道:“無情?”季淑看她一眼,說道:“唔……不說了,我只是覺得,你們幾個,都是出色的人,卻被困在此處……” 康華眼波閃爍,忽地緩緩一笑,說道:“其實若非是在此處,又怎會彼此相識呢?這也算是緣分,正是‘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br> 此刻,外頭有丫鬟來探,見季淑在此,就走進來,盤子里端著一碗湯藥,說道:“娘子,請用藥?!奔臼缯f道:“我的?”丫鬟點頭,說道:“到點兒要吃了?!奔臼绨櫭?,自昨日她突地病倒了,到現在前前后后的補品跟藥也有十幾碗下肚,當下接了過來,嘆了口氣。 康華在旁邊看看,笑道:“jiejie為何嘆氣?這是好物的?!?/br> 季淑一怔,垂眸細看,卻看竟是一碗清湯,細細嗅來,散發著誘人香氣,又夾雜著藥物氣息。 季淑因喝慣了,一見到端上來的碗就條件反射地覺得苦,只覺得那藥味把湯的味道都蓋過了。季淑說道:“又是這個,我早上喝了兩碗了,似是什么當歸人參雞湯……里頭倒真放了不少好東西,喝起來滋味也不算壞?!?/br> 康華說道:“可見王爺很是關懷jiejie呢?!?/br> 季淑聽了這話,心里頭一想,就說道:“我連湯帶藥喝了太多,肚子如今還漲漲地,且不知為何,大概是喝的多了,聞著這股子藥味,覺得有些嘔心……不如meimei你喝了吧?!?/br> 康華笑道:“這怎么使得呢,輪不到我喝?!?/br> 季淑道:“不過是一碗湯罷了,有什么輪到輪不到的?你不喝,推出去也是倒了,何其浪費,就替我喝了倒好,你又傷了,正好補補,——不然我也要叫人去為你熬得?!?/br> 康華望著季淑,說道:“那不如……我跟jiejie分了?!奔臼缯f道:“哈,好吧……”便端給康華,道:“那你先嘗嘗,要沒有那股藥味兒,倒是挺鮮的?!?/br> 康華笑吟吟地看了季淑一眼,果真端了過去,先輕輕地在邊兒上吹了吹,才喝了口,便贊道:“果真是好,jiejie你喝……”季淑說道:“多喝兩口,瞧你似只喝了一小口,難道真的如此珍貴,喝了會成仙么?” 康華掩嘴一笑,道:“jiejie你好是風趣?!北阌值皖^喝了兩口,才笑瞇瞇地說道:“那jiejie也喝些罷?!?/br> 季淑本是想讓她都喝了,見狀也不好推辭,就接過來,準備喝一口,不料剛端著到了嘴邊,卻覺得身體里隱隱地有什么涌動,有種難受之感,一時竟不能喝。 康華在一邊兒問道:“jiejie怎地不喝?難道……是嫌棄我喝過了么?” 季淑搖搖頭,康華本正專注看她,忽然之間面色變了變,伸手就按住了胸口。 季淑也沒留心,皺眉說道:“meimei,你把它都喝了吧,我……忽然有些不舒服?!?/br> 旁側,康華雙眼直愣愣地,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怖之物,臉色駭人之極,那手捂在胸口,而后就緊緊地抓住了胸口衣襟。 季淑叫了聲不見反應,就疑惑道:“meimei?”不料,剛叫了這聲兒,卻見康華伸手握住那湯碗,說道:“jiejie還是快些喝了罷!”聲音竟有幾分急促,幾分不由分說。 季淑一驚,開始還覺得康華是殷勤,瞬間卻又覺得不對,康華死死地握著碗沿,用力地將湯碗往季淑嘴上推,里頭的湯水晃出來,季淑急伸手擋住,叫道:“你做什么?”康華另一只手探出,將季淑肩頭一握,說道:“jiejie喝??!” 96.薔薇:滿架薔薇一院香 季淑伸手握住康華的手,叫道:“你做什么!”康華見她不從,目光一變,身子側了將季淑壓在床上,厲聲道:“讓你喝你就喝!”季淑見她面色如兇神惡煞般,幾乎扭曲,心知不好,便叫道:“康華你瘋了嗎!”伸手便將那碗湯打開。 康華手一歪,湯水倒得精光,她一怒之下將碗向后一摔,縱身撲上來,跨坐在季淑身上,雙手向著季淑脖子上用力掐過來。 季淑見她面上露出瘋癲之色,便伸手去推她手腕,怎奈康華力氣竟極大,季淑只覺得脖子被掐的很緊,幾乎要窒息,廝打無用,便拼命叫了兩聲。 門口丫鬟聽到聲響,紛紛進來,見狀卻都驚呆了,有人反應快,就去拉康華,沒想到康華如瘋虎一般,將人踢打開,又去掐季淑。 正在慌亂一片之時,聽到有人叫道:“放手!都讓開!”有一道影子從門口進來,伸手在康華后頸一握,將她提起來,扔在地上。 康華慘叫一聲,窩著不動,那人將季淑扶起來,道:“花娘子無事么?”季淑伸手捂著脖子,咳嗽個不停,很是難受,驚魂未定看了那人一眼,卻見他面色清冷,白衣如雪,竟是天權。 季淑說道:“無、無事?!甭曇粲行┧粏?。又轉頭看地上康華,卻見康華趴在地上,身子抽了兩下,忽地吐了口血出來,那血色竟是烏黑! 天權本正冷冷看著,見狀一驚,脫口道:“她中了毒!”轉頭看季淑,卻見季淑臉色一變,看看康華,又看看地上那碎了的碗,天權心思聰敏,當下猜到幾分。 季淑下地,說道:“康華,你為何這樣!”康華手捂著嘴,嘔了口血,說道:“可惜、可惜……” 天權問道:“可惜什么!”康華不看他,卻只看季淑,眼中分明蘊著淚,嘴角一扯,卻又似笑,定定看了季淑片刻,最終說道:“為什么,為什么!”剛剛說罷,噴了口血出來,向地上一倒。 周遭丫鬟嚇得驚叫,繼而鴉雀無聲,天權上前在康華身上一探,說道:“她死了?!奔臼缒驹G看了天權一眼,仿佛不敢相信。 方才還活生生的人,甜甜叫著“jiejie”,怎么轉眼間卻變作猙獰羅剎一般?且又死無對證,因此不知究竟發生何事。 季淑茫然,后退一步,身子也隨之晃了晃,天權探手將她輕輕一攬,道:“花娘子,你無恙么?”季淑只覺得胸口憋悶異常,望著地上血痕淋漓,并康華的死尸,手上捏了帕子,便吐了出來。 很快康華的尸身被抬了出去,丫鬟們便收拾屋子,季淑驚魂未定地,不愿再在這里留,就歇息也不肯,踉蹌出外。 天權卻自始至終都陪在她身旁,季淑出了屋子,才得空問道:“你怎么在此?”天權說道:“君上入了宮,命我暗中保護娘子?!奔臼琰c點頭,又說道:“剛才之事你也看到了,究竟是怎么,你知道么?”天權說道:“她是中毒而死,是因那碗湯?”季淑說道:“是,本是我喝的,我讓給她,誰知她喝了后,忽然發瘋,拼命地想給我喝,又要殺了我?!?/br> 天權沉吟片刻,說道:“此事我也有些想不通,本來看她那樣,還以為是她想害娘子,故而要硬給娘子喝那湯,可是若她知道湯里頭有毒,為何又自己喝了呢?——難道她是怕娘子疑心,因此自己先喝了口,沒想到娘子不喝……她反而把自己給毒死了?” 季淑心里亂亂地,說道:“我不知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br> 天權說道:“總之這人死不足惜,娘子不必為她可惜?!?/br> 季淑心里頭涼涼地,說道:“我只是覺得,為何她要這般對我?我……我根本對她沒有惡意?!?/br> 天權說道:“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并不是你覺得問心無愧與世無爭地,人家就也這么認為了?!?/br> 季淑聽了這話,越發覺得悲涼,想哭,又想笑,呆呆怔怔站了片刻,終于說道:“你說的真有道理,那為人處世該怎么辦?若是那些虎狼環飼,勢必要殺除才能求生?” 天權說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倘若那人想害你,你當然不能坐以待斃?!?/br> 季淑苦笑道:“是啊,原本我也如你這般想的,人對我好一份,我便對人十分好,人若犯我一份,我必十倍還回去……可是現在,我有些累了,我真的不想再糾纏在這些其中?!?/br> 天權轉頭看她,說道:“娘子其實不必費心,這些自交給君上處置就成了?!奔臼缯f道:“交給他?你是說讓他護我?”天權說道:“君上如此疼愛娘子,自會替你做主?!奔臼缯f道:“做什么主?我不知道?!碧鞕嘤杂种?,季淑說道:“罷了,不說了,想來很無趣,那樣一條人命,就這么輕易地沒了?!碧鞕嗟溃骸安皇撬?,娘子就危險了?!?/br> 季淑搖頭,輕輕地嘆了聲。 正在此時,卻聽到嚎哭之聲,隱隱地隨風傳來,季淑一怔,而后轉頭看向哭聲來處,順著走去,天權本想攔著,猶豫片刻,到底作罷。 季淑順著哭聲往前,卻正好走到苓雪他們所住的院落之外,此刻便聽得更加鮮明,似是良惜的聲音,肝腸寸斷地,道:“怎么會,你們讓我去看看,讓我去看看,我務必親眼一見才相信的,好端端地……怎么會就這么去了?讓開,讓開!” 又有苓雪勸道:“行了,別哭了……信兒都傳了,難道有假?”也帶著悲戚之意。 良惜說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怎么能連最后一面也見不到的,何況她好好地在花jiejie那里,怎么會無故身亡的?我要去……” 苓雪喝道:“夠了,別再多說!” 季淑停了步子,默默聽著,天權道:“娘子,回去罷?!?/br> 季淑點點頭,索然無味地正想轉頭,卻聽到身后有個聲音說道:“怎么花jiejie來了卻就要走?”季淑回頭,卻見竟是云吉,帶著個丫鬟走過來,說道:“我聽聞出了人命,趕緊來探究竟,到底是怎么了?jiejie可知道?” 季淑不語,里頭卻有人出來,見季淑在,就哭著上來,說道:“花jiejie你來的正好,你跟我說,康華jiejie到底怎么了?她無事的對么?”聲淚俱下,正是良惜。 身后苓雪快步過來扶著,又道:“jiejie你別怪罪她,她跟康華感情最好的……一時就……” 良惜靠在季淑身上,哭的渾身發顫,季淑將她一扶,說道:“我知道的,沒事……”伺候良惜的丫頭也過來,合苓雪之力,將良惜扶住,良惜滿頭青絲散亂,哭的滿面狼藉,季淑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云吉說道:“真是康華死了?這是怎么回事?”季淑望著她,靜靜說道:“她……大概是代我而死?!碧鞕嘣谶厓荷下犞?,聞言雙眉一皺,就看季淑。 良惜停了哭,跟苓雪云吉一起看向季淑,季淑轉頭看向別處,見院墻上一樹薔薇,小白花隨風微動,可憐可愛。季淑心頭一時有些惘然,就淡淡地說道:“有人想害我,便在我喝的湯藥里頭下了毒,康華卻喝了。因此就……” 季淑說完,良惜搖頭哭道:“不、不可能……我要去見……”向前沖了兩步,身子一軟,便暈倒在地。 苓雪急忙同些丫鬟將她扶起來,苓雪道:“jiejie,我先帶她進去了?!奔臼缯f道:“去罷?!?/br> 云吉目送兩人離開,問道:“那娘子有事么?”季淑搖頭。 云吉嘆道:“真是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奔臼绮辉刚f話,就想離開,卻聽云吉又說道:“只不過娘子你卻要自求多福了?!奔臼缁仡^,問道:“此話何意?”云吉道:“康華再怎么說,也是皇后娘娘賜下來的人,如今出了事,皇后娘娘那邊肯不肯就此罷休,尚未可知。若是娘娘知道了康華是死在一個從外頭領進來、來歷不明的人屋里……哈哈?!彼⑽凑f完,便輕輕一笑,往前就走,經過天權身邊兒之時,有意無意便看了天權一眼。 此后楚昭回來,聽聞此事,又驚又怒,便叫人去查康華中了何毒,又叫人去查給季淑熬藥的過程里都有些誰人經手,一一探問查詢。 而后幾日,良惜病倒,據說病的不輕,季淑本想去探,然而轉念一想,同她們三個交淺言深,本以為康華是個爽快人,卻沒想到翻臉如斯,而且那日聽聞良惜話語之中頗有些疑她意思,季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那件事……撲朔迷離地,還無結局。 期間苓雪倒來過一次,說了些安慰言語,季淑只是聽著,順口問了問良惜的病情,苓雪道:“好多了,她也常說等全好了就來見jiejie?!奔臼缫恍?,也不置可否。 近來楚昭甚是忙碌,白日通常就不在府中。季淑也不問,只是常常半夜醒來,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回來了,緊緊地抱著自己在酣睡。 只是這樣平淡的相處,季淑反覺得心安。 這一日,楚昭依舊出外,季淑閑散坐著,卻聽有個管家的婆子自外頭來,急急地說道:“請娘子速速收拾?!奔臼缫娝齺淼拇颐?,道:“怎么了?”那婆子就說道:“娘子快別問了,速速打扮一番才是,有宮內的供奉們來,說是里頭的娘娘們想見娘子呢?!奔臼缫惑@,說道:“什么?”婆子道:“就是要召娘子入宮了?!闭f著,就又招呼道:“來人,快給娘子裝扮?!?/br> 季淑道:“且慢,我為何要入宮?”那婆子苦笑,道:“娘子作甚問這個?難道宮里頭的娘娘們召見,還有人敢不去的?”季淑問道:“那此事王爺知道么?”婆子道:“這個老身不知?!奔臼缯f道:“我不明不白地,進什么宮,等王爺回來再說吧!” 正說著,外面有個陰陽怪氣地聲音說道:“喲,好大的脾氣啊……只不過,您就別管這個了,王爺如今人好端端地在宮內呢,就等花娘子進去相會?!?/br> 季淑抬頭,卻見自門口走進來一人,錦衣方帽,懷中抱著一支塵拂,似笑非笑地望著季淑,也不是正眼兒看,而是斜睨著一般。 季淑道:“這位公公是?”太監笑道:“咱家是皇后娘年跟前伺候的,姓王,閑話就先別說了?娘娘里頭等急了,可不是好玩兒的?!?/br> 季淑說道:“不知娘娘怎地又知道我,為何又叫我進宮?”王太監嘖嘖了幾聲,道:“娘子還不知道自己的分量呢,前日子昭王殿下為了娘子急召太醫,已經是眾所周知,誰不知道娘子是昭王殿下的心頭好,娘娘們自然要見見了?!闭f著,面上就帶了一點兒不耐煩,說道:“咱家是伺候皇后的,極少親自出來請人,凡是被請的,無不急得雞飛狗跳、忙不迭地跟著咱家走,生怕慢了一步,你這小娘子倒好,不疾不徐,問長問短……得了,還不趕緊跟著咱家走?” 季淑正要再說,卻見門口上有一道白色影子微微晃過,季淑轉念一想,說道:“勞煩公公了,讓我稍微收拾一下,便同公公進宮?!碧O臉上這才露出微笑表情,道:“這才是識相之人呢,快,趕緊地收拾起來!” 97.錦帶:鵠袍換綠契初心 季淑隨王太監入了宮,那太監似是個話嘮,自季淑下轎開始,絮絮叨叨地說了一路,無非是說自己從未見皇后召見個沒有誥命,又不是大家小姐的女人進宮來,算是開了恩、對昭王殿下另眼相看之故云云……季淑也不言語,隨他說去,只是偶爾應答兩句。 王太監見季淑少言寡語,就又問道:“你是哪里人士?怎么我聽說是東明那邊兒的?”季淑道:“回公公,是東明的?!蓖跆O道:“你這沉穩的性子倒是好,不輕狂,咱家喜歡,只是……你這么就被昭王殿下帶回來,可是有些不妥當呢?!奔臼缥⑽⑿π?,說道:“請教公公?” 王太監略覺自得,道:“不是咱家多話,你也別嫌聒噪,昭王殿下再怎么……咳,那個、他也是個王爺之尊,若說要納個侍妾什么的,自然是沒什么緊要,倒也使得,可若是要立王妃,那可是大大地使不得啊……自然要挑個王侯將相、好人家的女兒,你可別仗著昭王現在喜歡你,就想著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有時候飛得越高,留神掌不住了,就摔得越重甚至會摔死的?!?/br> 季淑忍不住笑,便說道:“公公說的對,不瞞公公,我也是這么想的?!?/br> 王太監本以為她或許會面露羞慚之色,亦或者會憤然反唇相譏,卻沒想到季淑竟會“從善如流”,他略一想,問道:“那么你是怎么打算的,就真個兒甘心只當個侍妾?” 季淑說道:“這功夫王爺待我還算好,他也不肯放我,因此我也只是一日復一日的過活,將來他的心意淡了,或許肯放我離開了,我自然回我來的那處去,莫非還要死賴在這里,爭什么妾室,妃子不成?那實在是太累了,公公覺得呢?” 王太監瞠目結舌,好似堵了個饅頭在嗓子眼里,瞪著季淑半晌,才說道:“你這……小娘子,倒是想得通透,不錯……人生苦短,及時行樂才好,好的時候,自然天崩地裂,也情熱如火,不好的時候,則干干脆脆地一到兩散,倒也痛快,沒想到你竟然是個如此干脆又想得開的人?!?/br> 季淑笑道:“不然如何呢,只是……公公對這些看得也極為通透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