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如此又走了一日水路,季淑已經不知晨昏,更是滴水不沾,一粒米也吃不下,如此在第二日午后,那船竟靠了岸,楚昭將季淑抱了跳上岸,季淑迷迷糊糊地,問道:“怎么了?”楚昭道:“上岸了,好些了么?” 季淑揉了揉額頭,說道:“怎么我記得還有一日?!背研Φ溃骸昂美?,乖乖地別動?!?/br> 季淑本以為楚昭這一句不過是尋常叮囑的話,不料過了一個時辰后,才算知道了他是什么意思。 80.含笑:射雉春風得意時 壁立千仞,幾無落腳之處,隱約有幾縷白云自旁邊悠悠飄去,季淑扭頭看了幾眼,又往下看,卻見底下那原本枝繁葉茂的大樹都化作小小一點。 季淑咽了口唾沫,想說話卻又不敢開口,轉回頭來看著身下負著自己的楚昭,感覺自己就像是個蠶寶寶,被楚昭綁在身上,只剩了頭可以轉來轉去。 似乎察覺她的不安,楚昭道:“乖乖地休要動彈,不然就糟啦?!?/br> 季淑問道:“明明還有一日水路,你為何忽然又爬起山來了?”楚昭不答。 上頭天璇道:“天樞留神!此處有些兇險?!?/br> 楚昭道:“上去再同你說,現下你閉上眼,只當自己睡著?!奔臼绫鞠胝f幾句,抬頭一看,卻見上面的山巖幾乎是被人用刀劈開地一般,哪里有落腳之處?她心里擔憂,便緊緊地閉了嘴不言語。 自楚昭下船,隨身只帶著天璇同天權兩個,開陽天璣同搖光卻依舊乘船,此刻天璇天權兩人攀在上頭,天權走在最前,季淑仰頭,卻只見一道白色的影子,就好像一片白云飄在頭頂相似,身邊又有山風繚繞,季淑不由地有幾分心顫,若是在此處失了手落下去,那便是有死無生。 天璇極慢地過了那寬壁,便停了腳看楚昭,季淑想看又不敢看,勉強瞇著眼睛望,卻見楚昭一手握著塊突出石頭,另一只手向前,向著山石上插進去,正在此刻,一陣急急山風忽地吹來,楚昭腳下沒踩中,整個人身子一晃,搖搖欲墜。 季淑剛要叫,卻又死死地咬住唇,一瞬間仿佛像是夢境之中出現的一般,從高空直直墜下,沒想到過了片刻,卻未發生,季淑仔細一看,卻見楚昭一手探向前,五指成爪狀,五根手指頭都深深地插入山壁之中。 季淑的心大跳,這才發現,原來山石上頭微微地露出幾個小小的窩洞來,季淑仰頭看,卻前面也同樣,她心中一想,便想到是天權跟天璇經過時候留下的,只是這窩洞甚淺,只能容手指前關節沒入,僅僅供一時著力罷了。 楚昭不言語,提著口氣,將手指探入之時,卻竟是沒了進去,竟好像探手插入豆腐之中一般似的,深深直入,季淑心驚膽戰,沒想到他竟有這種功夫,她看的目眩神迷,又想想自己的處境,人在半天空,又是如此兇險的毫無保險措施的攀巖,一瞬間真個是“欲仙欲死”的滋味。 楚昭將手探出來,復又往上,季淑屏息靜氣,恨不得自己就化身重小小蟲兒,縮成一團減輕他的負擔都好,如此又過了會兒,季淑漸漸地見到楚昭抬手入洞之時,手指上隱隱地竟透出血跡,季淑心頭一顫,問道:“楚昭,你……” 楚昭道:“叫你閉著眼的,放心,無事?!奔臼缫话櫭?,不再言語,只是心中忽地有些沉重。 過了那寬闊的巖壁,上頭終于有可供落腳把手之處,前頭已經不見了天權的影子,只望見天璇還在,爬一會兒,便回頭看一看。 如此又行了會兒,上頭便垂下一道繩索來,楚昭攀了陣兒,便捉住那繩索,綁在腰間,如此上的便更快了些。 片刻功夫,上面天璇天權兩個用力一拉繩索,楚昭雙手握住繩子,身子騰空而起,季淑終究忍不住,便驚呼了聲兒,楚昭背負著她,借著那繩索之力,飛身直上,季淑眼睜睜地望著那白色的云煙從自己眼前被劈開,整個人身不由己,晃晃悠悠地隨著楚昭落在懸崖頂上。 楚昭落地,胸口一陣起伏,天璇天權兩個急忙過來相扶,道:“天樞無恙么?”楚昭伸手將他兩個的手臂一搭,道:“放心?!碧扈姵央p手帶傷,便去腰間囊里頭掏出傷藥來,楚昭笑道:“這點兒不礙事,好了,繼續趕路罷?!?/br> 天權望望楚昭,又看看他背上的季淑,默默轉過頭去,將繩索收起來。 楚昭這才將自己身上綁著季淑的繩子解開,將她放下地,季淑坐在地上,看看楚昭,又回頭看看剛剛爬上來的山崖,有心想去邊兒上看看,怎奈渾身似虛脫了一般,絲毫力氣都沒有,連驚嘆的聲音都沒了。 楚昭將她抱起來,道:“怎么,嚇到了么?”季淑搖搖頭,望著他問道:“你本來可以乘船的,忽然換了,是……為了我么?”楚昭一笑,道:“這樣兒也快些?!奔臼缯f道:“可是你知道不知道這樣很冒險?”楚昭道:“我知道??墒怯形以诒悴粫惺??!?/br> 季淑聽著他自傲的口吻,不知道是該敬佩他膽大好還是要恨他不把性命當回事好,心情復雜之中,季淑垂眸,卻見楚昭抱在自己腰間的五指滲血,她回想方才楚昭五指入石之態,一時間連心尖兒也忍不住顫了起來。 四個人在山野之間走了許久,天璇說道:“過了前頭的那座山,便快要到月陵了?!奔臼缯f道:“你讓我自己走一會兒?!背训溃骸澳氵@幾日都未曾吃東西,怕是沒氣力的,等到了月陵,在客棧里歇息一夜再說?!鼻邦^天權聞言,那清冷的面上,兩道劍眉微微一蹙。 如此將到了天黑之時,果然翻過了一座山,在草木蔥蘢之中,隱約見到個客棧,高掛大紅燈籠。 四人入內,天璇便去要房,楚昭將季淑放下,低聲問道:“可有胃口了么?”季淑依舊腳軟,便身不由己地靠在楚昭身上,說道:“嗯,我有些餓了,你做主?!背崖牭揭痪洹澳阕鲋鳌?,便微微一笑,季淑說道:“讓你弄些飯菜罷了,笑得那樣?!?/br> 楚昭將季淑扶著坐在桌邊上,季淑回想先前懸崖上驚魂一刻,忍不住嘆了口氣,便趴在桌上。 楚昭見她如此,便伸手輕輕地撫摸她背,又低聲地說道:“不如我先帶你回房歇息些兒,要吃東西,也可以在房內吃?!?/br> 季淑哼哼了兩聲,心中卻煩亂不已。 季淑身上穿著的,是早先從客棧里取得掌柜之子的衣物,是個男子打扮,又加上趕路風塵仆仆,整個人有幾分灰頭土臉,可卻依舊難掩絕艷之色。 又加上楚昭對她百般疼愛舉動,旁邊之人看了,不免會有些邪思亂想。 季淑閉眼稍歇之時,楚昭便只望著她,不料旁邊桌上的幾人,其中一個,生的尖嘴猴腮,卻穿著鮮艷錦衣,一眼不眨地望著季淑,同旁邊之人道:“你們看那孩子,生的可真真地標致?!?/br> 旁邊一個養的肥胖,說道:“可不是么?這一身衣裳煞風景,要是給他沐浴一番,換件兒衣裳,我保準這月陵里找不出比他更好看的人兒?!?/br> 第三個卻是個紅臉膛的男子,笑道:“叫我說,應該給他換上女裝,再細細地打扮起來,那才真個兒?!?/br> 這若是在先前,季淑定巴不得要生點事,可經過上回,又因進行了“野外徒手攀巖”那么刺激的活動,驚魂未定地,季淑便只瞪了那三人幾眼了事。 沒想到她不瞪還罷了,這樣含怒帶嗔的一眼,卻更惹得那三人心火上升,三人彼此互視一眼,便不知死活地上前來,道:“這位小兄弟不知是哪里人士?看來面嫩……的緊,大概不是月陵人罷?” 季淑趴著不動,懶懶地道:“老子是哪里人士干你鳥事,有多遠滾多遠?!?/br> 楚昭“噗”地笑了聲,連旁邊的天權也變了臉色,吃驚地看向季淑。 這三人見季淑開罵,楚昭卻笑瞇瞇地不語,便以為他們軟弱可欺,那尖嘴猴腮者見季淑懶洋洋趴著之態,更加神魂顛倒,便邪笑起來,道:“好個潑辣的可人兒,瞧你這一身襤褸,怪讓人心疼的,……不如你就跟了大爺們,大爺們好好地疼你,保管你穿金戴銀,受用不盡,如何?” 季淑見這幾人有眼無珠,竟當自己是孌童一類,她滿心惱怒,目光一掃,見楚昭不冷不熱地坐在身邊兒一臉安然,她便心念一轉,道:“好啊,我正愁所托非人,日日傷神,不知大爺們能出什么價兒?要是價兒好,又有何不可?” 幾人見季淑竟真個開了口,愈發心動,加上季淑微微笑了笑,這幾人色迷心竅,骨酥筋軟,湊上前來,道:“好孩子,你要多少,就給你多少……” 那瘦猴便伸出手來,想往季淑的臉上摸上一把,不料手還沒碰到季淑,便有根硬邦邦的胳膊擋過來,那人一愣,道:“怎么?” 楚昭微微一笑,道:“這人是我的,要賣的話,自是要跟我議價的?!笔莺锶怂闪丝跉?,笑道:“自然自然,那不知閣下開價幾何?”楚昭說道:“此處人多口雜,叫人聽了不好,我叫我兄弟跟三位談如何?!?/br> 三個一愣,楚昭掃了天權一眼,道:“小權,你去跟他們說說?!碧鞕嗄樕行╇y看,卻仍站起身來,道:“三位請?!?/br> 這三人見是個面色清冷如雪的少年,便笑道:“好好好?!碧鞕噙~步離開桌邊兒,竟向外而去。 季淑轉頭望著天權那一襲白衣消失門口,楚昭握住她的臉,道:“還在看什么?”季淑哼道:“我什么時候是你的人了?怎么我不知道?”她本是想說自己什么時候賣給他了,不料楚昭卻道:“在我心里你早便是了,你若覺得還不算,那今晚上……” 季淑的臉極快紅了起來,壓低聲音道:“你再說一句,我就怒了?!背研Φ溃骸拔也徽f了就是,我最怕你不快?!奔臼缈纯粗車?,有幾個食客頻頻往這里看,季淑道:“還是上去吧?!背褵o有不從。 當夜,楚昭并未來廝纏季淑,季淑本就累的幾乎魂魄都散了,才得舒舒服服睡足一晚,第二天醒來,精神大好。便洗漱了出來,楚昭早等在門口,一并下樓時候,正巧聽小二同掌柜的道:“昨兒那三個客人不見了影子,也不知去了哪里,是住不住了?!?/br> 天權冷冷清清地走過去,天璇卻淡淡地道:“昨晚上見那三個鬼鬼祟祟跑了出去,也不知是不是因缺了銀子……故而偷偷走了?!?/br> 掌柜的自嘆倒霉,季淑同楚昭出了門,便問道:“那三個人真的跑了么?”楚昭道:“嗯……”季淑道:“昨兒天權怎么他們了?”楚昭笑道:“這個我不知,你問天權?!奔臼缈纯刺鞕嗄且粡垺吧宋鸾钡哪?,不知為何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天璇跟幾個客人買了三匹馬,三人向前急行了片刻,卻望見有幾道熟悉影子出現,其中一個飛馬而來,竟是搖光,笑道:“天樞,你們來啦!” 楚昭笑著點頭,擁著季淑上前,翻身下馬,季淑才見旁邊竟停著一輛極大的馬車,楚昭抱著季淑入內,說道:“再忍三日就到了?!奔臼缯f道:“唔?!毙闹袇s憂慮想道:“這加起來將要到十天了……也不知道究竟會到個什么地方,爹爹會找到我么?”她雖然曾因楚昭之事跟花醒言“決裂”,可是心里仍舊不知不覺地將花醒言當成自己在這異時空中的不舍牽絆。 這一天行到野外,天璇天璣幾人都不見,只剩下楚昭守著季淑,因入了夏,天氣漸漸炎熱,季淑心里頭也有些煩躁,就下了車在地上閑步,她臉上的傷好得只剩下了一道淺印子,手臂跟腿上的傷口也養得好了大半,當下便挽起袖子用手扇風。 楚昭走到旁邊,折了一枚大葉子遞給季淑,道:“用這個好些?!奔臼缃舆^來,無意問道:“怎不見他們?”楚昭道:“前頭有個湖,他們都去洗身子了?!?/br> 季淑很是羨慕,便咂了咂嘴,這將近十天來她一直趕路,因行路處處不便,頂多便抽空兒拿帕子略微擦擦身,夏季炎熱,此刻一提起來,便覺得身上黏糊糊的,簡直不能活。 楚昭似明白她的心意,便道:“是不是也想去?”季淑望著他那貌似正經的眼睛,道:“你想干嗎?”楚昭笑道:“仆下哪里敢?!奔臼绲溃骸芭?!” 楚昭才說道:“不過你若是去,我便陪你去?!奔臼绲溃骸爸x啦,你不陪還好些?!背颜溃骸斑@山上野獸極多,不防不成?!奔臼缪鲱^,哈哈哈笑了三聲,嘲諷之意甚濃,楚昭卻又問道:“真個兒不去么?從這里再走許久才能到客棧?!奔臼缫а?。 這樣夏夜,草蟲喓喓,熱氣蒸騰,真要暈過去,季淑撕了撕領口,又抓了抓頭發,覺得頭上同身上癢的厲害,簡直疑心招了虱子,楚昭在旁邊見她抓耳撓腮,也不做聲,閃閃的眸子里不知埋著什么,終于到季淑忍無可忍,暴躁說道:“好吧,我要去洗澡!”楚昭才咳嗽了聲,笑笑地道:“仆下遵命?!奔臼缈粗麘v賴之態,心頭打個轉兒,便道:“且慢?!?/br> 81.月季:誰言造物無偏處 季淑說道:“稍等一下,你不許去?!背训溃骸盀楹??我若不去,誰來護你?”說到此刻,便聽得有人叫道:“天樞,我們回來了?!?/br> 楚昭轉頭看,卻見天璇五人相繼自林中出來,其中開陽更是敞著襟子。 季淑淡淡看了眾人一眼,便同楚昭說道:“叫天權陪我去?!?/br> 楚昭頗有些驚訝,卻也沒有直接就說不成,便道:“可……” 此刻搖光蹦跳過來,問道:“天樞,你們在說什么?”楚昭道:“沒什么,嗯,洗好了么?”搖光笑道:“好了,水甚是清涼,天樞你同我們一塊兒去才好?!?/br> 楚昭一笑,此刻眾人也圍了過來,見楚昭跟季淑“對峙”,就有意無意走開了去。 季淑說道:“你該信得過你的兄弟,只不過愿不愿意也在你?!?/br> 楚昭道:“既然你信不過我,那也罷?!彼砸怀烈?,回頭叫道:“小權,你來?!碧鞕嗾谕_陽說笑,聞言便走過來,剛沐浴過,仍舊一身白衣,越發劍眉星眸,烏發白衣相襯,格外出塵精神。 楚昭無奈,心里頭有些酸酸地,道:“你陪娘子去前頭那湖,聽她差遣?!闭f著便使了個眼色。 天權甚是驚訝,道:“天樞?”旁邊四人也聽得分明,各自驚了一跳,均都無聲看過來。 季淑沖著楚昭一笑,轉身便走。 楚昭道:“小權,好生照料?!碧鞕喟櫫税櫭?,便道:“天權遵命?!?/br> 天權便跟上季淑,他用劍,一手握劍,替季淑開路,不一會兒便到了水潭邊上,此刻月亮初升,照的水面波光粼粼,甚是美麗。 季淑看了會兒,有些猶豫,回頭看天權,道:“水深么?我不會水?!碧鞕嗾f道:“不是太深,若是娘子你怕……我帶你到那邊巖石邊兒上,那邊試過,只及腰深?!奔臼绱笙?,道:“如此有勞了?!碧鞕啾泐I著季淑到另一邊而去,卻是幾塊大石頭,圍著一潭水,倒似個天然澡盆。 季淑很是喜歡,便說道:“此處甚好?!碧鞕嗟溃骸拔冶愕仍谙骂^,娘子有事便喚我?!?/br> 季淑應聲。天權回身往前走了幾步,便才抱劍站定,背對著這邊兒,竟不用季淑指使。 季淑遠遠地看著,也放了心,便去解衣裳,剛過片刻,卻聽得天權叫道:“娘子,這個?!?/br> 季淑慌忙掩起衣裳,探頭去看,卻見天權仍背對自己,卻抬起一只手臂來,季淑道:“何事?”天權說道:“這種果子,搓在頭上……”說著,手上一動,那兩枚綠色皺皮的果子越空而來,正好落在季淑身邊兒的水面上。 他是背對著季淑,只不過聽聲而為,竟能有這個準頭。 天權說的雖然簡略,季淑卻再明白不過,將那綠色果子撿過來,弄開了表皮嗅了嗅,散發出一股似薄荷似檸檬的氣息來,季淑心喜,揚聲笑道:“多謝啦!” 季淑將衣裳脫下,放在巖石上,自己慢慢進了水里,只覺得水沁涼無比,頓時之間身上的燥熱一掃而光,整個人像是在冰雪天里走了一遭。 季淑心情轉好,便撩著水,一邊高聲問道:“天權,你多大啦?”那邊天權沉默,季淑見他不答,就又問道:“你的年紀看起來不大,不過武功倒是極好啊,你幾歲開始練功的?”天權還是不說。 季淑看看頭上月亮,便又問道:“算啦,那么我問你,前幾日那三個在客棧里無禮的家伙,你把他們怎樣了?”又補充道:“是打跑了?殺了?……我問楚昭,他只叫我問你,你肯說么?你若不說,我再回去問他?!?/br> 這回天權卻出了聲兒,道:“那三人來路不正,已經除去?!?/br> 季淑心頭一凜,果然是沒有猜錯,便嘆了口氣,說道:“看不出來,你年紀小小地,竟如此的下手毫不留情?!?/br> 天權頗有些悶,道:“我的年紀怕跟娘子差不多的?!?/br> 季淑道:“真的?那你跟楚昭哪個大,你大?” 天權本想回答,忽地轉了轉頭,便道:“此處山風甚大,娘子要留神別著了涼?!?/br> 季淑“哦”了聲,也不再追問,便撥開那果子表皮,在頭上擦來擦去,擦了會兒,便又去涂手跟身上,那果子看起來不起眼兒,沒想到竟是極好且天然的去污好物,味道又清香,季淑洗了會兒,很是快樂,忍不住便想唱兩句歌兒,想來想去,便哼道:“……你讓我夢見了太美的夢,生命中不可承受的輕,你證明了每一顆流星都遙不可及,你因為了我每個所以,所以了這一百年孤寂……哼哼……”她唱著唱著忘了詞兒,便只哼哼,哼哼了幾句,又繞回來撿著自己會唱的幾句唱,如此斷斷續續,好好一首歌被唱得氣衰力竭。 如此過了片刻,季淑忽地聽到“啪”地一聲,很是輕微,嚇得她停了聲,便轉頭看,隱隱地望見旁邊巖石上滾落一枚小石子,季淑便松口氣,以為不過是石子滾落而已。 大概有一刻多鐘,季淑怕泡太久了會著涼,就爬出來,拿一件底衣擦干凈身子,嗅著陣陣淡淡的香氣,越發覺得喜人,極快地把衣裳穿了,才又往巖石下爬。 因泡了會兒,腿上的傷處有些疼,季淑停下來,就想歇歇腳,不料目光一動,卻見在自己腳下不遠處,蜿蜿蜒蜒拖著一條色彩斑斕之物,月光下幾分妖異,季淑以為是自己錯看了,便探頭看過去,沒想到這一探頭卻看得越發明顯,竟是一條蛇! 季淑大叫一聲,那邊天權已經如閃電般掠了過來,道:“娘子如何了?” 季淑幾乎沒連滾帶爬摔下山石,天權急忙過去扶著她,季淑便指著那條蛇,顫聲道:“蛇,有蛇!”說著,就死死地揪住天權的衣裳,恨不得跳到他身上去。 天權想推又不敢就推開,見她臉色發白,頭發地貼在臉頰邊兒上,著實可憐,便道:“此處是有蛇蟲出沒的?!?/br> 季淑眼瞪得如銅鈴一般,變了聲音道:“什么?你為什么沒跟我說過?”天權道:“我以為娘子不會在意?!奔臼绲溃骸半y道我的樣子長得像老鷹或者貓頭鷹,會喜歡這種東西?”天權咳嗽了聲,道:“那倒不是?!彼娂臼鐨膺葸莸?,便安撫說道:“娘子不必吃驚,這蛇已經是死了的?!?/br> 季淑呆了呆,道:“死了?”天權點頭。季淑問道:“怎么死的?”天權看了眼,道:“被石……”話出口,卻又嘎然停住。 季淑望著他,疑惑問道:“被石?”忽地想到方才石子卡啦啦從巖石上落下之聲,便問道:“被石子砸死的?”天權略微猶豫,卻仍點了點頭,季淑道:“你做的?”天權咳嗽了聲,卻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