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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所預料。 太宰治站在這棟屋子里,沉默如同石像。 他一動不動,仔細觀察這個客廳,而當微風吹過,搖動著窗簾、使得這客廳內的光影明暗凌亂時,在某個瞬間,太宰治看到了—— 一柄月光般的長刀,沒入客廳的地面,靜靜佇立,唯有碧色的刀繩在風中輕輕飛揚。 它分明一直都在太宰治眼前觸手可及的地方,但直到現在,他竟然才發現它的存在! 而如果不是太宰治堅信這里一定有什么,那么恐怕他就算再來第三遍、第四遍,都絕不會發現這柄長刀的存在! 太宰治凝視著這一抹月光,緩緩伸出手,握住了長刀。 于是在這一瞬間,他面前干凈得詭異的洋房驀然一變,化作地獄! ——鮮血與火焰的痕跡遍布四處;被|干凈利落一刀梟首的尸體躺在地面,斬落的頭顱滾在各處可見的地方,雙目圓睜;漂亮的彩繪破碎、墻面留下深深刀痕;槍|械與彈殼四散,與灰塵裹挾,而Mimic中最強大的首領,紀德,他的尸體則靠在墻面,滑坐在地,頭顱低垂,唯有胸口有一處血洞,傷口干凈利落,漂亮極了。 這才是這棟洋房的真面目! 這才是Mimic消失的真相??! 時間像是在紀德死亡的那一刻停止了。 洋房的火焰一直在燃燒,然而一分鐘后,它卻沒有在窗簾上多攀爬哪怕一分;鮮艷的血漬噴濺在墻面,從雪白的墻壁上緩緩滑落,但卻因停滯的時間而靜止在半空中…… 這無疑是驚人的一幕,但幻象卻將這一切掩蓋。無數人在這棟屋子里來來去去,但他們卻像是踏入了平行時空,無法看到這棟屋子里的任何東西,也無法干擾到這棟屋子的任何東西——只除了這柄長刀。 這柄刀身如同月色,系著碧色絲綢緞帶的長刀。 這一刻,太宰治終于明白了鈴木由紀的“游戲”,懂得了她給他的選擇。 ——拔出刀,終結這一場幻象。 然后他會眼睜睜地看著鈴木由紀因被世界排斥而離開,就像是三年前那樣。 ——他也可以放下刀,延續這一場幻象。 然后他將看著鈴木由紀的力量被這場巨大的幻象抽空,一步步走向真正的死亡。 太宰治閉上了眼睛。 他開始有些不明白,他心中涌動的情緒,究竟是帶著惡意的愉悅,還是充滿憤怒的痛苦。 …… “來做個游戲吧,太宰君……一個可以永遠留下我的游戲?!?/br> 這一刻,鈴木由紀含笑的聲音和狡黠的笑容,在太宰治面前重現。 他終于明白了鈴木由紀當時沒有說完的話: 永遠留下她的尸體,還是永遠留下她的記憶。 …… 這是一場不會有勝者的游戲。 因為這個游戲,在一開始就沒有勝利的選項。 導演這個游戲的人,有著如此令人憤怒的冷酷無情。她將自己的性命冰冷對待,放置在游戲的天平之上,只為了以此來稱量他無情的心。 無論他選擇哪一項,這個天平都會失去平衡,徹底傾倒。 然后,她會消失…… 再不會回來。 …… “鈴木小姐……” 如此可恨。 “鈴木小姐……” 如此可恨! “鈴木小姐……你……” 如此可恨??! “果然很有趣啊……” 太宰治笑了起來。 這位鈴木小姐,如此可恨,但又是如此有趣,而讓人傾倒。 世上有兩種愛情最為打動人心,一是圣人的私心,二是惡人的溫柔。 而以自身的性命為籌碼,讓太宰治面對他自己的心、衡量他的愛情之重,就是惡人鈴木由紀最冷酷的溫柔。 如此讓人著迷、無法自拔。 但太過溫柔的話,會被不得了的家伙纏上的。 太宰治終于睜開眼,鳶色的眼瞳映出了月色的刀光。 “不要想著擺脫我……” 哪怕在這場只有敗者的游戲里—— “我會贏給你看!” ☆、終將落下的星星 在醫院里看夕陽, 總是會讓人感到悲傷。 黃昏時分,醫院的天臺上,脫離了義骸的鈴木由紀,正輕飄飄地站在天臺的邊緣。 不同于義骸那栗色軟發、碧色眼瞳的形象, 靈魂狀態的鈴木由紀, 有著雪色的長發, 白色的眼瞳,蒼白的皮膚更是近乎病態。當她穿著白色的和服, 披著白色的羽織站立于天臺頂端時,她并不像是自天空落下的純凈的雪, 而像是融于虛無的“無色”。 無色, 這是鈴木由紀斬魄刀的名字,也是她死后最重要的能力,更是她殺盡中央四十六室后還能繼續以死神的身份安然生活在瀞靈廷的底氣。 只可惜…… “鈴木大人……” 也不知鈴木由紀出神了多久, 當她感到有異常的氣息接近時, 一個弱氣的聲音在她身后同時響起, 戰戰兢兢地喚她。 “鈴木大人……您準備好離開了嗎?” 鈴木由紀微微側頭, 看著身后毛絨可愛的狐貍,微微一笑:“你來了呀,狐之助?!?/br> “是, 是的!聽到您的召喚后,我們,不, 那個,我立即就來了??!”狐之助慌慌張張回答。 看著這慌張的小動物,鈴木由紀不由得想到了某個同樣容易慌張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