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可誰知裴慎還沒有放棄先前那個問題。 “柳明月?!?/br> 他抬頭與她對視,那一雙黑眸中,有太多的情緒藏在其中。 “我做了一個夢?!?/br> 柳明月忽的一怔,裴慎卻開始輕聲說起他的夢境。 他沒有提與今世相同之事,他從替柳明月穿錯裙子說起,一直說到他將柳明月又放回崇 安寺廂房的榻上。 “……對不起?!迸嵘鞑煊X到柳明月雙手攥緊,他唇線緊抿,慢慢的將她掌心掰開,然后一點點握緊。 “這個夢太清晰,我覺得那不是我,但是我又感覺那就是我?!?/br> 他大概能夠明白夢里的自己為什么將柳明月放下,一是因著她還昏睡不醒,帶著她跳后山風險太高。二是羽林軍來尋她時喊的是大姑娘,夢里的他,竟以為那是來尋她的親人。 可是那又如何。 他還是在夢里將她丟下了,丟下她一個人去面對榮親王。 “然后呢?”柳明月忽然開口,“之后發生了什么,你夢到了嗎?”她的聲音輕得可怕,仿佛在自言自語,裴慎卻陡然心里一緊。 “沒有……”裴慎的聲音低了下去,他沒有夢到,但是幾乎能猜到。 榮親王是什么人,那個睚眥必報的小人。 能看著六歲的孩童掉進水里面不改色,能口出狂言威脅皇妃要弄死她腹中的孩子。 頂著準榮親王妃名號的柳明月失了身,榮親王又怎么可能會饒過她,而夢里的“他”,替柳明月穿錯的衣服,就將成為那最致命的一劍。 第62章 入獄 老太太抿嘴笑著,連喝下去的苦藥…… 裴慎沒有辦法去想, 他只要一想,就感覺心口像是要撕開一般。 光是想想就這么難受,若是再度夢見…… 裴慎閉了閉眼, 深吸一口氣, 才緩下來問柳明月:“你呢?你是不是……已經夢到后面了?”他輕聲開口,想抬手去理柳明月耳邊落下來的碎發, 可是卻被她微微避開。 夢? 柳明月偏過頭去, 唇角露出一抹自嘲。 若真的只是一場夢, 那便好了,那她也不必這般痛苦。 可這不是夢啊,是她上輩子切切實實經歷過的一切。 “裴慎, 你現下離我遠些,好嗎?”柳明月輕聲開口, 她不想與他發火, 但是她怕裴慎繼續追問下去,她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她不知道裴慎為何會忽然夢到前世,這或許是老天爺給他的指示, 就好像當初,她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一睜眼卻又重新回到了這一世。 “……好?!?/br> 裴慎看著柳明月的側臉,握了握手心里先前替她擦過傷口的紗布,起身從床上下來。 “你一個人睡吧, 這樣睡得安心些,我不擾你了?!?/br> 他能感覺到柳明月身上的疏離之意,她現下對自己的態度已經比從前好了許多,裴慎也不想真的把她逼 急。 他將整個床榻留給柳明月,自己去拉了桌邊的四張椅子, 拼成一排,然后拿上枕頭與自己原先的外衣,披在身上躺下。 燭火還在燃燒著,裴慎忍不住側頭看去,卻發現柳明月就那樣在床上靜坐著,也不躺,也不動,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慎輕嘆了一口氣,又起來將燭火滅了。 床上的人影于黑夜中又靜坐了一會兒,終于還是窸窸窣窣地躺下睡了。 # 雖然夜里又沒有睡好,但柳明月第二日早上醒得也不算晚,畢竟她心里還惦記著老夫人那邊。 春鶯進來伺候的時候,悄悄打量了一眼屋內,見姑爺早已經洗漱完畢,此刻正在扣著領口的最后一??圩?,忍不住心下歡喜,和寒霜咬耳朵道:“昨天姑爺歇在了姑娘房里,沒有和大姑娘分房睡?!?/br> 雖然她能管住嘴,不將主子的事兒往外說,但是打心里還是希望姑娘和姑爺的感情可以更好一些。 自是希望他倆能睡在一個屋里。 寒霜沒有說話,她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姑娘睡著的床榻上,里外兩側的床單都有些皺。昨夜姑娘和姑爺,怕是不只是睡在一間屋子,恐怕連床都是兩個人一起睡的。 只她知道的那些內情,卻是沒辦法讓她像春鶯那般歡喜。 “姑娘今日想穿什么衣服?!?/br> 春鶯高興起來,便有些來勁兒。她的樂趣往日里便是打扮姑娘,與寒霜咬完耳朵后,便還如往日一般上前伺候柳明月洗漱。 因著今日還要去老太太身邊伺候,所以柳明月讓春鶯給她找了一身行動方便的窄袖衣衫換上,就連頭發,也讓春鶯給她梳一個簡單點的發型。 只剛剛梳完,還沒有插上發飾,便有小丫頭從老夫人院子里急急地趕了過來。 “大姑娘,不好了,府里忽然來了一撥官差,說是要捉人,如今前院鬧得不行,如意jiejie怕老夫人被驚擾到,請您趕緊到前院去看看呢?!?/br> 柳明月眉心微蹙,捏緊手里的簪釵,“府里怎么會有官差突然過來?” 如今誰人不知承德侯府是宮里柳貴妃的母家,哪里會有官差不打招呼就直接上門,而且還說要捉人? 柳明月心下有了一個猜測,難道官差要捉的是…… “說是拿著二房與張家勾結的證據,要即刻捉拿二老爺下獄!”傳話的小丫頭終于喘著粗氣將話說完。 果真是二房。 柳明月將手里的釵子放下,拍到梳妝臺前,如此看來,這官差恐怕也不是別人派的,怕是貴妃娘娘親自下的口諭。 昨日鬧成了那樣,祖母被氣得暈倒,自己又打了柳 明珺一個巴掌,柳管家尋大夫的時候,又給宮里傳了信,求了太醫。 娘娘怕是早就知道了府里鬧了什么事兒,又是因為什么而起。 二房遲早是要被收拾的,只是原本想等到五皇子繼位以后,與其他幾家與張氏有牽扯的,一起端了。如今娘娘顧不得大局,先動了手,怕也是為了給她與祖母出氣。 “走,去前院看看?!?/br> 柳明月顧不得插簪子了,提起裙子便跟著小丫鬟去了前院。 同時邊走邊吩咐寒霜去找柳管家。 昨日如意說了,若是老夫人那邊有什么事兒,會即刻到柳明月這邊傳信。昨夜一夜里都沒有動靜,如今天亮了卻派人來請,怕是前院里當真鬧得厲害。 二房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她的好二叔如今被抓,不說別人,她那位二嬸嬸肯定是頭一個要鬧的。 最好叫柳管家過來,帶著家丁將她拿下才是。 果不其然,當柳明月趕到時,她那二嬸嬸正在老夫人房門口撒潑,全然沒有一個侯府二夫人的樣子。 “我就知道,這滿府的人,沒有一個容得下我們二房的,老太太,你今天要是眼睜睜地看著二老爺被抓走,以后還有臉面對九泉之下的老太爺嗎!” 二太太扯著嗓子在老太太屋外喊著,她本還想要沖進去,當面與老夫人哭鬧一番,可偏偏被如意這個忠心耿耿的,帶著人給攔在了屋子外頭。 “二太太,昨日太醫說了,老夫人需要靜養,您若是擾著老夫人休息,可別怪貴妃娘娘回頭怪罪下來?!比缫怆m是丫鬟,可慣是老夫人跟前最得用的,此刻真心實意地擔心老夫人,聲音難免帶了沖意。 她見二太太來勢洶洶,言語不善,自然不肯讓她闖進老夫人的房里去。 可偏偏她身份低微,攔得住一時,卻堵不上二太太的嘴, “好你個小賤蹄子,如今二老爺剛被抓,你就看菜下碟,連我都敢攔著了?”二太太上前一步,一巴掌就沖著如意招呼了過去,“動不動就拿貴妃壓人,真是好會狗仗人勢!” 她罵得難聽,可如意作為丫鬟,不能回嘴,只能受著。 便是身上挨了招呼,也只能咬牙忍著,不能真的回手,否則便是給老太太添麻煩。 好在身邊的小丫鬟去尋了柳明月,柳明月也很快趕了過來,此刻見著這一幕,頓時怒極:“二嬸嬸,你這是在干什么!” 如意怎么說都是祖母跟前最得用的,二太太如此,不就是在打老夫人的臉嗎? 卻不料二太太見了她更來勁兒了,橫豎二老爺也要被官差帶走了,老太太又不肯施以援 手,她便有些破罐破摔起來:“怎么,大姑娘看不過去這小賤蹄子挨罵?是了,剛才說到狗仗人勢,我怎么就忘了大姑娘才是那個最會的呢?!?/br> 如意聽到二太太這般開口,氣得身子都在發顫。 “二太太,您罵奴婢也就算了,您怎么能這樣說大姑娘——” 她伺候在老夫人跟前,何時見過哪家的夫人這般無恥撒潑,滿口臟言穢語。 可二太太卻罵得更兇起來:“怎么,她柳明月是天上的菩薩不成?還罵不得說不得?” 她說著朝地上呸了一句,全然不顧自己侯府夫人的形象:“別以為我不知道昨日是誰與貴妃告的狀,柳明月,你打了二丫頭一巴掌還不夠,竟還要害得你親叔叔去蹲大牢,這世間怎么會有你這么惡毒的心腸!” 二太太惡狠狠地道,她說的話越來越難聽,柳明月只皺著眉,不予理睬。 她知道她這位二嬸嬸的性子,若不能制住她,說了也是白說。 可二太太罵著罵著,忽然想起昨日柳明珺被柳明月掌摑之事。 憑什么她的女兒挨了打,可這位卻好好的? 二太太瞧著柳明月那張臉,心下不爽起來。她既見不到老太太,便也給老太太養大的這寶貝苗子一巴掌好了,叫老太太也體會下自己的心疼。 只是二太太手剛伸出去,還沒來得及動手,便手腕劇痛,竟是被昨日那個男人扭著手腕擰了一圈。 “啊——” 二太太一身慘叫,還沒來得及收聲,便被從柳明月身后走出的裴慎伸手一推,跌坐在了地上。 “反了反了!”二太太捂著手腕,好不狼狽,卻仍然尖銳地喊著:“你們大房的女婿如今連嬸娘都敢欺負,如此不敬長輩,動手傷人,都是貴妃給慣出來的!” “老太爺啊,您快看看,沒人給咱們二房活路了!” 二太太捶足頓哭,引得不少伺候的下人圍觀。 “二嬸嬸?!?/br> 柳明月憐憫地看向地上丑態百出的二太太,“當初買通白露之事,二叔推你出來頂鍋,你當真以為我和祖母不清楚內情?就這樣的一個男人,你如今竟還為了他出來得罪祖母與我?” 得罪她和祖母,就等于得罪她們背后的貴妃。 她那二叔雖然被帶走下獄,但是禍不及女眷,雖然沒了二老爺當主心骨,但二房靠著祖父了留下來的那些東西,這日子也不是過不下去。 可二太太偏要鬧得這般難看。 “若不是昨日柳明珺管不住嘴,說了不該說的,氣著了祖母,貴妃也不會這么早沖著二房動手?!?/br> “你如 今有這時間在這里鬧,還不如早點回二房的院子里去,欽點一下我那好二叔留下來的東西,可別都讓四meimei與她的姨娘給悄悄占了去?!?/br> 柳明月的最后一句一下子扎到了二太太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