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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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昀看著她嬌小的背影,肩膀甚至隱隱抽搐,他的笑聲越來越大,朝那背影道:“林愉,你最好別回頭?!?/br> 說完轉身,兩人背道而馳。 噠噠的馬蹄聲漸行漸遠,艱難登上臺階的林愉終于轉身,不知何時大開的蕭家門口,燈籠亮著微弱的燭光,照在她滿臉淚痕的臉頰。 終是她失心失情,回了頭。 可他沒了林愉的叫,已經揚長而去,一個不留一個不等。 蕭清緩過一陣咯血的沖動,依舊風雅的撐著門出來,勸林愉,“是我連累了你,進去吧!外頭冷?!?/br> 林愉低頭,輕而清的詢問:“你利用我站在門口等,就是為了等相爺吧!” 蕭清雖照顧她,但從沒有一次是送她到門口的。他在林愉很小的時候就有心悅的姑娘,阿姐說蕭清除了心悅之人,不會主動去送誰。 蕭清喜歡的是個性子烈的姑娘,他怕那姑娘吃醋。 “對不住,我沒有辦法…” 林愉打斷他,“我不想看見你,你走吧!”她想一個人待著。 蕭清一愣,站著沒動,兩人一坐一站,靜靜的看著大街上的人來人往,就好像透過那來往的人,他們能等到心里的人。 … 那邊傅承昀的馬車在夜色中急行,過傅家不停,繞著上京城漫無目的的逛著。 飛白膽戰心驚的cao持著韁繩,既要不遇蕭家,又不能遠離。隱隱燈光下,微風吹起車簾,那雙陰翳的眼眸盯著不遠處,蕭家門口抱膝哭泣的身影,她的身邊站著蕭清。 每每看見,飛白總放慢速度。 可再慢也總有錯過的時候,林愉哪怕再哭,也不再開口叫一聲傅承昀。 飛白總覺得,夫人只要再叫一聲,相爺就停下了… “相爺,夫人是擔心您的?!?/br> 里面沒有聲音,飛白就兀自說著,“方才我問夫人,她為什么不攔著您,夫人說您沒錯,她要是攔了,相爺會傷心的?!?/br> “夫人說的是您會傷心,而那位可是打小長大的情分,她就聽著你打,沒有阻攔?!?/br> “…”傅承昀的腳已經伸到簾門,動了動嘴角,依舊沒有張口。 終于馬車不知道繞了多少次,蕭家門口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咦?” “夫人不見了?” 飛白正要伸長脖子細看,就見車簾帶著一陣冷風,傅承昀從里面彎腰走出,站在車轅,呵斥道:“停車?!?/br> 飛白一頓,馬車應聲而停。 傅承昀凜然立于高處,牽出幾絲森然的笑意。 “林愉,你怎敢——” 他望著空蕩蕩的門口,咬牙切齒。 她怎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轉身,又怎敢不聲不響的消失。滔天的怒意在他心中翻滾,以至于讓他忽視了那院子里面透露著不尋常的紛亂腳步聲。 傅承昀怒而轉身,正要憤憤離去,就見這邊街上,二樓高處坐著臉上烏青的蕭清,他和傅承昀目光相接,傅承昀一瞬轉過,上了馬車。 蕭清卻飛身而下,擋在馬車前頭,看著落下的車簾,焦急問道:“我就想知道,她今日情況如何?若非生死攸關,我不會來煩你的?!?/br> “我聽說她不好,我沒有辦法?!蔽羧涨屣L朗月的人祈求的看著傅承昀。 傅承昀卻不答,唯有車簾前后擺動。 “我知道你恨我,我不該碰她…可是傅承昀她被人算計,我不碰她,她是要死的?!?/br> “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情分不比你們血脈淺薄,哪怕此生再無可能…我總歸是希望,她活著。你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她痛苦而死嗎?” 蕭清的手臂久久不放,直到一盞茶后,傅承昀的持續沉默表達了他不愿理會的決心,蕭清終是頹廢放手,讓開了道路。 只是下一刻,他不甘的跑到馬車側邊,撩開簾子,看著里面滿臉郁氣的傅承昀,直截了當道:“你想見林愉,你關心她?!?/br> 傅承昀的目光一瞬凌厲,揚聲呵斥,“飛白,走?!?/br> 蕭清知道這樣卑鄙,利用林愉得到想要的消息,是他卑鄙,可他有什么辦法…那是他的命,他為她出家,了卻凡塵,唯獨放不下一個她。 于是蕭清明知道不好,他還是抓住傅承昀一瞬的呆愣,開口道—— “你明明繞著想見她,你不說她怎知道,不是每一次轉身都能等來別人的回頭,林愉的喜歡也就那么多,磨光了就沒了?!笔捛迨┝r著,明明是和尚,身上卻沒有一點白日的淡然。 “就好比我,已經磨光了,生離死別?!笔捛逖雒嫒套⊙壑兴釢?,從那雙懷念的雙眸,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心系煙火人間的可憐人。 傅承昀垂著的眼中流過什么,好似差不多的話沈御醫那個老不死也說過,但那次林愉笑著走回來了。 “你最后一次繞回來,林愉看見你了?!笔捛逡谎宰尭党嘘捞ь^,“我就沒見過比她更傻的人,那么遠那么黑的路,她一看見你出現,就哭著追著你,硬生生哭暈在追你的路上,可…你都沒有看見,也沒有回頭?!?/br> 傅承昀一愣,手緊緊的攥著,想說什么,卻說不出來。他甚至可以想象林愉摔倒的模樣,可憐又狼狽。 她那樣嬌氣,一定很疼吧!哭了怎么辦?他不在,誰去哄她? 蕭清卻打碎他心中蠢蠢欲動的想法,繼續打破他的幻想,“這次,你見不到了她了,因為林惜回來了?!?/br> “林惜不是林愉,她身子不好,不知多少活頭。命不長久的人,也沒有多少可掛念的人,所以林惜總是格外重視僅有的掛念。她會趕你,任你是左相也會趕你?!?/br> “林愉是她的meimei,相依為命的meimei。她曾用一生幸福換林愉余生舒心,也曾用她難挨的歲月托著林愉笑靨如花,甚至于她曾把你狠心丟下的人捧在手上、護在懷里、疼在心里?!?/br> “所以她回來,你見不林愉?!?/br> 蕭清說完,松手放行,傅承昀坐進去,卻不說話。 飛白在傅承昀的沉默中驅車而去,人和馬車相錯,傅承昀沙啞的聲音從里面傳來,“她已經無恙?!?/br> 就這么簡單的一句話,蕭清笑了。 “多謝!” 馬車再一次離開,傅承昀平靜的坐在里面,卻只記得那句—— 你見不到林愉。 他當真,見不到林愉嗎? 第二十二章 姻緣絲 給你前進的勇氣,…… 天亮時分, 北院一片靜寂,被臨時叫過來伺候的飛白小心翼翼,生怕這時招惹傅承昀不快。 已經兩日了, 林愉不見歸來, 傅承昀也不問。 他依舊上朝, 回來整日坐在書房, 出口的話卻越來越少。下面的三餐用度總要調配, 問不了就盲猜, 猜錯了就被叫去書房喝茶。 以至于到了最后, 都有丫鬟婆子燒香祈禱, 希望林愉立刻、馬上回來。 茂竹林深,風吹葉動。傅承昀負手凝神,毫筆揮灑, 畫成大半他盯著呆滯了很久很久,待鳥聲鳴囀回神, 這才發現他看的何止是畫… 更是畫中人。 一日所行所動,穿衣的玉帶, 三餐的糕點,夜歸的孤燈, 包括夢中跌倒的身影, 皆是人,為一人。 傅承昀提筆半天未動,浸染的墨汁順著宣旨粘在袖口, 他隨手丟了狼毫,吸墨的筆尖任意劃過,毀掉桌上已成大半的人像。 只見溫白宣紙之上,女子纖腰玉指, 拈花含笑,每一處神韻躍然,令人觸動,正是林愉。 如今…毀了。 傅承昀神色未動,好似全不在意的扶案坐下,從袖中取出帕子搓在袖口。半晌,等他回神,就見帕上淡黃的花芯染了污穢,皺縮在他指尖。 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那日馬車,她嬌羞的坐在他的腿上,主動摟著他,帕子遞到眼前。 “帕子,送給相爺?!?/br> 這是林愉一針一線繡的,戳了手指,淋了雨,也許手疼之時流過淚… 林愉做的不多,都是本分。 只是這本分恰如其分落他眼中,驅之不散。 傅承昀靠在椅后,伸手蓋住雙眸,嘴角似笑似嘲,“…林愉!” 林愉二字自他口中溢出,拖著尾音繾綣多情,帶著隱忍的思念,好似很快就要泛濫成災。 “也該回來了吧!” 他松手,露出困倦泛紅的雙眼,里面幽深如譚,帶著風過密林的詭嘯,更深處藏著愧疚的不安。 飛白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傅承昀。猶記得上次見到這樣的相爺,是在五年前扶棺而歸,上京高高的城墻之上。 他受盡唾棄,仍不可一世。 本來飛白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相爺他的對頭來了,如今看著,還是說吧… 也許,是好事。 “相爺?!憋w白遠遠的站在門口,朝里面喊了一聲。 傅承昀伸手拿過桌上宣旨,意味不明的盯著。 “講?!?/br> “有人來訪,人在院中,相爺…可要移步?!?/br> 傅承昀眼眸未動,“撕拉”一聲碎了宣紙,輕薄的畫作落在地上。他卻沒有看一眼,狹長的眼尾掃過院中,看見那個身影突然笑了。 “是該移步?!?/br> 他站起來,雖未低頭,卻準確的跨過宣紙,負手朝外走去。 院中,那個一身勁服的男子坐于輪椅,直視抱臂嘲諷他的傅承昀,不動聲色的推著輪子走近。 傅承昀將他上下掃過,嘖舌遺憾道:“蕭策,你竟還沒死嗎?” 蕭策拍拍手上灰塵,未語。 邊上的飛白下意識躲到樹后,把自己縮成一個鵪鶉,這個時候他還是不要開口的好,兩個都惹不起。 “你還活著,我怎能死?!笔挷吣弥探鹫堎N,背脊挺直。 “你蕭家敗落了,如今一個帖子也要將軍親自送嗎?”傅承昀余光看著那請帖。 “這是明日蕭家接風宴請帖,順手拿的,想施舍幾個閑人去熱鬧熱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