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姜雍容:“……” 傅靜姝一想說自己那兩顆蠟丸也是從那只棉布口袋里取出來的,就渾身一陣惡寒,低低道:“姜雍容,你還沒發現嗎?原來這老道不僅是個騙子,還是個瘋子。莫要信他的,走吧?!?/br> 姜雍容握著那兩顆蠟丸。 她對這樣的東西并不陌生,最尊貴的女人需要握有最致命的毒藥,要么給仇人,要么給自己。 風長天北征……會出師不利么? “道長,風長天的事……” 她才說到這里,螢道長就嘻嘻一笑:“你的血光之災你不問,怎么老問風仔?放心吧,只要機緣一到,只要逆練化鯤,便能成就化鵬?!?/br> “若是機緣未到呢?” 螢道人一臉輕松:“機緣未到,強行逆練,那就是走火入魔,七竅流血,死翹翹咯?!?/br> 姜雍容:“……” ……忽然有點明白風長天是怎么長成現在這副德行的了。 “正要向道長請教這機緣到底為何?” 螢道長瞪她一眼:“你這娃娃,怎么嘮嘮叨叨問個沒完?若是好教給他,老道會不教么?這不是機緣未到么?” 姜雍容道:“還請道長開示,指點一二?!?/br> “說不得說不得,這種事情說了就沒得用了?!蔽灥篱L連連擺手,“好了好了,藥也賣了,錢也掙了,老道要走了?!?/br> 姜雍容一驚:“道長留步!請道長稍候片刻,我去請風長天過來拜見道長?!?/br> “哈哈哈,那小子是個狗皮膏藥,老道好不容易才甩掉了他,才不會再讓他逮著?!?/br> 說著,便要離去。 姜雍容情急之下,擋在門口:“道長,師徒一場,難道不能留句話給他么?若不能直說,哪怕是一句提示也好?!?/br> 螢道長哈哈笑:“那是不成的?!闭f著又要走。 他的去意如此堅決,風長天他們還在城內喝酒,看時辰也快回來了,姜雍容無計可施,唯有冒險一試。 她朝螢道長衽襝一禮:“道長,對不住了?!?/br> 螢道長一愣,不知道她有什么對不住他的地方,然后就見姜雍容拔下了發簪,拔散了頭發,隨后扯松了衣襟,還將衣袖撕了一道口子。 她做這一切的時候,目光一直落在螢道長身上,臉色十分平靜,動作十分優雅。 螢道長后退一步:“你、你這個娃娃要做什么?” “道長,風長天一直在找您,踏遍萬水千水,無論在何處,都想找到您?,F在您就在北疆,就和他同處一城,若是他知道您來過,他卻沒能見到您一面,不知道會有多失望?!?/br> 姜雍容深深道,“若是您愿意留下來,我們便在這里等一等風長天,我馬上讓人給他送信。若是您不愿意,我只得喊幾聲‘非禮’,希望外面的人能將您留下來?!?/br> 帳篷外面全是人,有參加賽馬的騎手,有做生意的老板,也有閑晃的客人,如此驚險刺激的臺詞一喊,這只帳篷立馬要被圍得水泄不通。 傅靜姝:“?。?!” 傅靜姝:“…………” 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姜雍容…… 螢道長更是目瞪口呆,哇哇大叫:“啊啊啊老道真是看走了眼,你這女娃娃斯斯文文的,怎么能干出這種事情!” 姜雍容深深行禮:“得罪?!?/br> 螢道長氣得團團轉,最后沒辦法,只得招招手,把姜雍容叫到面前,“罷了罷了,怕你了。你聽好了,老道給你一套真訣,你背下來記好,回去告訴風仔吧?!?/br> “謝道長?!苯喝葸B忙凝神細聽,只聽他道,“無上玄奇,命授璇璣……” 才聽得兩句,眼前便一花,螢道長已經奪門而逃,轉眼不見了蹤影,只有聲音遠遠地傳來:“切,老道百年道行,豈會折在你這女娃娃手里?回去告訴風仔,當初我就讓他別練這門功夫,他偏要練,現在我也沒法子了,讓他準備好打一輩子光棍吧!” 姜雍容追出帳篷,外面依舊是陽光燦爛,人來人往,螢道長就像一滴水消失在大海中,再也找不回來了。 傅靜姝在她后面出來,晃了晃手里的《竹書夢紀》:“我看你這會兒只怕也沒心思看書,這書我拿走了?!?/br> 陽光曬得姜雍容眼前發白,確實是沒心思管書的事。 傅靜姝走出兩步,還是停下來,回頭,指了指姜雍容身上:“那個,你最好還是整理一下,不然旁人看起來還真要以為你被那什么了?!?/br> “……”姜雍容回到帳篷內,挽好頭發,理好衣襟,只是衣袖上的缺口卻是沒辦法了。 “姑娘要買書吶?”帳篷外進來一個醉薰薰的高瘦個子,晃晃悠悠打了酒嗝,“來,我這里的好書可不少,都是祖上傳下來的……” 姜雍容愣了一下:“這是你的攤子?” “那是自然,我就是出去喝個酒嘛?”攤主搖頭晃腦左右看了看,“咦,那個老頭呢?哼,還說幫我看攤子,別是拐了我的東西走吧?” 姜雍容:“……” 她還記得第一次在姜家見到螢道長的情形。 那時候的螢道長穿著雪白的道袍,頭發比道袍還要白,一手執拂塵,一手托著鶴行琴。 她當時的感覺是——這個老爺爺真像畫兒上的仙翁。 當然,后來這位仙翁在教琴的時候從袖子里偷偷掏出酒壺喝酒,還從一只小布口袋里摸出一把油炸花生米,“娃娃,要不要?皇宮里的廚子炸的,確實是比外頭的好吃,能香死個人!” 食不言,寢不語,做撫琴這種雅事時,怎么能吃東西呢? 姜雍容小小的腦海受到了劇烈的沖擊。 現在想想,沒多久之后父親便為她另請了一位老師教琴,原因可能并不是螢道長教她《黃鶯啼》那種民間小調,而是在琴案上每次都能發現有吹落的花生衣。 這位老神仙的行事,真的是不能以常理推論。 她握了握袖子,袖掖中盛著那兩粒毒藥。 所以……他的話,該不該信? * 風長天回來的時候,視線一下子就落到姜雍容衣袖的口子上。 “怎么回事?!”他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誰敢對你動手?” “這是我自己扯的?!苯喝莸?,“我遇見了螢道長?” 風長天整個人震了震:“他在哪兒?!” 姜雍容待要把事情全告訴他,可是才說到那個帳篷的位置,風長天就沖了出去:“死牛鼻子你給爺等著!” 姜雍容:“…………” 半天后,風長天無功而返,恨恨不已:“媽的,又讓他跑了!” “螢道長說這化鯤神功是你自己要練的,當真?” 風長天咬牙:“他當時把好幾門功法擺在我面前讓我選,我自然是選最厲害的那個!” “所以他當時沒有告訴你,這門功法不能近女色?” 風長天頓了一下:“……告訴了?!?/br> “……”姜雍容,果然是你自己選的。 “我那時候哪知道不能近女色是什么意思啊,只以為是不能跟小丫頭玩,心說那可再好不過,爺最討厭動不動就哭唧唧的小丫頭了?!?/br> 等到長大后發現不能近,倒也并不覺得有多大損失,涂脂抹粉的女人在他心中并不比哭唧唧的小丫頭更有吸引力,他翻山倒海想找螢道長,主要是想提升功力。 可自從遇到了雍容,一切就不一樣了。 他迫切需要化鵬,非常迫切! 姜雍容看著他,問道:“‘無上玄奇,命授璇璣’,你聽過這兩句話么?” “哦,那是化鯤心法最后兩句。不過你說反了吧雍容,是‘命授璇璣,無上玄奇’?!?/br> 風長天隨口答完,驀然反應過來,兩只眼睛猛然放光,“雍容你怎么知道這心法口訣?牛鼻子告訴你的?他還說什么了?” 這一瞬間他的雙眸明亮無比,就像一個孩子眼望著最最渴望的事物,不計任何代價不怕任何后果也想去得到它。 這一個瞬間,姜雍容忽然懂得了螢道人為什么一直躲著他。 化鵬的心法,果然是化鯤心法倒過來的。 風長天為練化鯤敢入大海跳瀑布,若是知道了這一點,一定會不顧一切去練化鵬,沒有任何人能阻止得了他。 走火入魔,七竅流血而死…… “是,我記岔了?!苯喝菸⑽⒋瓜铝搜劬?,“我原本想為你逼問出化鵬心法,沒想到他欺負我不懂,竟用化鯤的心法糊弄我?!?/br> “所以說那個死牛鼻子當真是可惡至極!”風長天握拳,仰天長嘯,“有朝一日待爺抓住了他,一定要揍他個屁股開花屁滾尿流!” 姜雍容沒有接話,心中只有一個疑問。 ——螢道長所說的那個機緣,到底是什么? 第90章 . 賽馬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帶來給你?!?/br> 賽馬會的正日子終于到了。 這一日將會決出最快的頭三名, 除了城中富戶們共同湊出的賞格外,還能身披紅綢,騎馬踏街, 在云川城里逛上一圈,其威風程度就算比不上中狀元, 也相差無幾了。 今年的賞格比往年的都大。 城中富戶們原本已經出到一千兩白銀,姜雍容又以天虎山風爺的名義加了一千兩, 總共是二千兩白銀, 一錠一錠碼在高臺上, 在陽光下被照耀出眩目的光芒,能晃瞎人的眼睛。 高臺上鋪著紅氈,除了放著兩大箱銀錠, 還有一群鶯鶯燕燕。 那是騎手們專門從城中請來的樂坊女伎,穿著輕薄的衣衫,手臂上和騎手一樣系著一根紅纓,紅纓垂下一塊小木牌,上面用天干地支排序, 乃是代表騎手的身份。 騎手到達終點后贏了不算, 要在返程時第一個取得女伎臂上的紅纓,才算是真正的頭名。 據說從前都是把紅櫻掛在樹上, 騎手們在樹下取了就完, 后來人們嫌其沒看頭, 于是另添了這款新鮮花樣。 騎手們尚未出發之時,女伎們便上高臺獻舞, 手縛紅纓,雪臂似玉,紅纓勝火, 就算不舞動,也能將臺下的人迷倒一大片。 這也是騎手們大出風頭的時刻,誰請的女伎最美,誰騎的馬最快,能讓整個北疆的人們津津樂道一整年。 今天也是賽馬會上最熱鬧的一天,整個云川城的人幾乎都來了,高臺下被圍得里三層外三層,一邊是光芒耀眼的銀子,一面是艷光四射的女伎,讓大伙兒目不暇接。 這一天,到處都是歡聲笑語,姜雍容看著一張張快活的笑臉,心中有說不出來的高興。